第39节
云翘是入宫给云太后送佛经的,自从被唐明月戳穿了她故意模仿早逝的六公主,她入宫的次数便少了。只是她之后每次入宫都会给云太后带亲手抄录的佛经,久而久之,云太后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见过瑞王妃。”云翘特地下了软轿给唐明月见礼,唐明月从不愿为难人,赶紧说道:“大冷的天,云姑娘不必多礼,快些起身吧!”
唐明月神色自然,云翘便想起聂恒宗,她也是这两日才知道,聂恒宪安排了人刺杀聂恒宗,却不想并未成功,他在云翘面前发了好大的脾气,只是到底不是对着云翘,而听说聂恒宗没死,云翘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还能耐着性子安慰聂恒宪。
军需出问题,自然少不了聂恒宪的手笔,他其实对此事细密的筹划了许久,做了自以为万全的安排,即便是聂恒宗没死,他也要把对方拖死在缺衣少粮的战场上。
“王妃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云翘问了一句废话,唐明月也接了,“王爷出征,不能给长辈尽孝,我更该多多入宫陪陪母后,可惜皇祖母身子不适,如今也只有云姑娘能哄她老人家开心了。”
云翘笑笑,云太后不喜唐明月,不见唐明月,可如今虽然肯见她,也不见得多喜欢她,只是许多事不能说出来,“姑祖母体弱,见的人多了自是会乏累的。”
两人不咸不淡说了几句,便出宫各自回府了。唐明月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唐府。她有事要同父亲与舅舅商议,自是去唐府更为合适,且府中住了外人,人多眼杂,不宜她行事。
唐府内,吴舅舅早已等在了那里。唐明月入府没有去后院,而是直接进了唐清的书房。唐明月也不卖关子,直接问吴舅舅,他手中商队雇佣的打手与镖局是否可靠。
吴舅舅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出海搏命换钱的穷小子可比了,他手中如今有相当大的一支商队,而商队运送各色货物,必有信赖的打手镖局相随,否则路上遇到匪寇就遭殃了。
除此之外,吴舅舅虽是新入京的,可是他在直隶商会的地位已经不能小觑,他原是湖北商会的会长,入京之后,直隶商会又诚意相邀,希望他加入。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商会的势力,很多时候,这些人手中握着的是整个国家的贸易走向。物价高低,很多时候是由他们说了算的,朝廷便是想介入,也是需要时间的。
吴舅舅这个人一向心细,他培养的人都是跟随他多年之人,自认不会看错人,“这些年无论手里押着多少货物行走,他们都未出过任何纰漏。”
“不瞒舅舅,我刚得了消息,王爷军中粮食短缺,我十分怕皇上重新筹集的粮食衣物来不及。我手中有些粮食,我想寻可靠之人将这些粮食运到宁谷关解燃眉之急。一来速度要快,二来所用之人必须可靠,且此事必须隐秘,不能引起旁人注意。”唐明月话音一落,唐清跟吴舅舅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这个在他们眼中还任事不懂的小女孩儿,竟已经在安排如此大事。
唐清在朝为官,自是知道规矩,他女儿要做的这件事,是不合规矩的。可是战场上缺衣少粮的确是要人命的事,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要说些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是问道:“你可知那些人,要多少粮食才够?你那点粮食,又够做什么呢?”
这话说起来,就是当爹的不太了解女儿了。
唐家的生意,如今已经遍布大沂朝各地。唐明月手中捏着分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唐明月又把这些钱,全变成了土地种粮食。她去年令人研制水稻种植,初具成效,今年便开始大面积种植,收货颇丰。
加上手中的地瓜土豆,唐明月手中的粮食实在不少,若是她把手中的稻米换成更能充饥的粗粮,那数量便会更多,比起朝中能提供的粮食,也是毫不逊色的。
“爹,不管多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士们挨饿,我也不能看着王爷落入这样的圈套,我得帮他。”唐明月垂了头,眼泪吧嗒落到地上,“女儿不像别的大家闺秀,爱好风雅有趣,我就喜欢种粮食,如今我能帮到他,我顾不得那么多。我不怕别人攻讦我,也不怕皇上疑心我,此事我必须要做。”
唐明月抬头,眼中泛着泪花,目光却是坚定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为了剧情需要,咩哈哈。
第70章
唐明月手中这些粮食, 说出来是很吓人的, 而且收获的时间不长, 她还来不及卖出去,都囤积在各地的仓库中。
京城的地贵,可是往北却是地广人稀,土地十分便宜。唐明月特地找人往北勘测土地,找出适合种植水稻之地, 开垦了许多荒地。不能种两季便只种一季, 可是因为地太多,她的收获十分丰厚。
此事她去年便开始做, 种植却是这一年的事, 她想永平帝大抵也是没时间找人看着她的,因此她手中有多少粮, 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
也正是她手中粮食特别多,所以在听到军需紧缺时,她表现得比常顺想象中要镇定得多。
唯一让唐明月忧心的,便是她手中棉花布匹太少,无法解决棉衣一事。唐明月如实说了自己的难处,吴舅舅表示会尽力帮她。
如今唐家所有的亲眷,都与聂恒宗关联到了一起。聂恒宗若是出了事,所有人都落不到好。便是不为这个, 以吴舅舅的心性也会帮唐明月,别说此时还有了这样一层关系。
唐明月的粮食也不是在一处,需要从四处运往宁谷关, 其中最远的便是乐州跟云州的仓库了。不过好在她大部分土地都在北方,往宁谷关去的话要近上许多。
事情商议过后,唐明月十分坦诚的抛出了重磅炸弹,她要去宁谷关。唐清一听简直就要被这个女儿给气死了。
“月儿,你素日懂事,如今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了?宁谷关在打仗,你过去了不是添乱吗,你让王爷顾你还是带兵?”唐清口气很重,唐明月却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十分倔强要去看聂恒宗。
唐明月也有自己的想法,“女儿自是不会大张旗鼓的离开,王府之中都没有别人,我便是离开了也会做好安排。且王爷给我留了许多得用之人,足以护卫我的安危。外面那些人,如何会知道我已身赴宁谷关。”
吴舅舅看他们父女两个剑拔弩张的样子,只得在一旁轻声劝慰,“月儿,还有月余便要过年,届时你要入宫领宴,还要各处参加宴席,你如何瞒过众人,可有想过?”
“过几日王爷遇刺一事便会传回京城,我索性卧病在床便好。”唐明月冲动之前,还真忘了吴舅舅说的这个情况,她为了说服唐清,只得越说越多。原本聂恒宗遇刺一事她不想说,可是一想反正也瞒不住,索性告诉他们就是了。
唐清跟吴舅舅都愣住了,唐清一听聂恒宗还遇刺了,更加不会允许唐明月出门,“王爷遇刺,可见此行有多凶险,你如何还要以身犯险。”
“爹,若是有人想害我,我留在王府里反而更不安全,若是我出门了,他们不知我行踪,说不定我还更安全。”唐明月是丝毫不肯退让。
吴舅舅只得又站出来缓和气氛,他叫了唐清的字,“纯明,月儿此言并非毫无道理,你且先听他说说王爷遇刺一事,若是筹谋得当,此事未尝不可。”
聂恒宗遇刺一事,唐明月原本不想细说,府中还有个陌生姑娘,她怕自己父母替她担忧,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必然要详细说了。
事涉唐明月,唐清觉得自己无法冷静,果真又气得暴跳如雷,若不是女儿就在跟前,他简直想站起来骂人,可既然不能骂那背后的小人,他只能质疑聂恒宗了,“王爷将人送回王府算怎么回事,她在府中是何身份,打算日后如何安排?”
此事唐明月是十分相信聂恒宗的,若不然她不会那么平心静气的安置丁紫樱。看到亲爹为自己着急,唐明月倒是缓和了情绪,她放柔了声音去哄,“爹,你不要多想,王爷如此做,定然有他的原因,我相信他。”
吴舅舅见唐清实在是难保持理智,只得自己开口问起聂恒宗遇刺一事,可她见唐明月也是一知半解,便蹙了眉头,“纯明,月儿想去,便由她吧!以此番事情来看,京中未来似乎不会太平。”
唐清回过神,也开始细想起来,聂恒宗此时遇刺,显见是有些人已经忍不住了,还不知日后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他家月儿是聂恒宗的妻子,若是京中有变,那些人自然第一个找的就是他女儿。
“舅舅这是何意?”唐明月要去看聂恒宗,纯粹是因为实在想念,又惦记他在宁谷关受苦,所以才想去看看他,可是此时听吴舅舅这样一说,好似还有别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吴舅舅关切的看了唐明月一眼,趁着唐清不注意冲她眨眨眼,于是唐明月不用吴舅舅细说,只以为他这是帮自己跟唐清说项,吓唬唐清,于是也不多问了,随便吴舅舅编了一句糊弄她。
“既是要走,去看看你娘吧!”唐清还有话要与吴舅舅说,便将唐明月给打发出去了。
唐明月见到吴氏,看她娘明显不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娘这是怎么了,如何看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唐明月见了吴氏先问了一句。
原是瑞王府有个采买认识与府中采买相识,早上在集市上见面说起了王府里新来的姑娘,吴氏知道此事后十分忧心,心情可不就十分不好。
吴氏见唐明月问,自然要细细问起来,唐明月只得详细的与她娘说起来,还不住安慰吴氏,吴氏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唐明月想离京去宁谷关一事,原本并不想同家里说,可是此事是瞒不了家里人的,届时她想装病,她娘去探望不就露馅了,于是她抱着被吴氏骂死的心态,将此事说了。
“娘的女儿长大了,如今竟这样有主意。”吴氏不像唐明月想象中那样立时阻止,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门外响起唐明玉的声音,母女俩对视一眼,吴氏只是轻声说道:“想去便去吧,你们新婚五日便分开,你如何能不担心?只是府中之事要安排妥当,不要叫人抓了把柄。娘相信,王爷的人能护卫你在府中安然,也能保你路上平安。到了那儿早些回来,若是战场上出了差池,可就晚了。”
唐明月点点头,险些被她娘的善解人意感动落泪。唐明玉此时进了门,“娘与姐姐在说什么?”
母女两个都未说话,唐明玉却牵了唐明月的手,“姐姐去我院子里坐坐,我新近绣了一个屏风,你去看看?”
吴氏知道小女儿要跟姐姐说悄悄话,也不拦着,还叫唐明月跟妹妹出去。
看着两个女儿的背影,吴氏有些心事重重的。
“姐,前两日我跟慧表姐出门逛街,路上看到蒋公子打马而过,她竟然站在路上动都不动,就看着那马冲过来。幸好蒋公子骑术好,若不然那马蹄子可不长眼。这不就跟蒋公子搭上话了。”唐明玉气鼓鼓的,满心还是这点事。
唐明月偏头看了看妹妹,真希望她能永远如此简单。
“日后多加注意,不要闹出丑事来。过了年蒋公子又长一岁,家里该张罗婚事了,她那点心思,起不了风浪。”唐明月劝着妹妹,姐妹俩说了一阵子话,唐明月用过午饭便回府了。
瑞王府行事速度极快,唐明月回府,香雪院的小厨房都快建好了。唐明月看丁紫樱也不太想见她,自然不会非得去香雪院看她。
这个年头,说的难听些,守将为救王爷身亡,那都是应该应分的。丁紫樱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她又何故非要凑上前。不过就是养个人,便是不用聂恒宗她也养得起,左右她粮食最多。
过了两日,瑞王行军途中遇刺的消息传回京城,唐明月便适时病倒了。夜半时分,唐明月从府中后门偷偷离开,而瑞王府中,没有一个人随她离开,包括跟了她许多年的香儿。
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让众人更加相信,瑞王妃是真的病了。
运送粮食一事十分重要,吴舅舅自然是寻了最为信任之人行事,唐明月令自己的人拿了她的令牌去调动这些粮食。不过是几日的时间,便有不少粮食从各地悄悄运往宁谷关,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商队运送的货物。
吴舅舅更是将自己收集到的棉花,找宁谷关附近的妇人连夜赶制冬衣,准备寻机运去宁谷关以供将士们穿用。
陈州、允州两地,有不少妇人的丈夫都在宁谷关军中,待他们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送给前线战士的,更加加班加点的干起来,一时间整个宁谷关,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
而这一切,远在京城的聂恒宪,并不知晓。前朝还在为军需一事扯皮,户部说自己没银子没粮,说的多了,便说皇上跟兵部这是不让百姓活命。粮食都调去给军队,老百姓难道饿死吗?气得兵部蒋尚书当场给了户部尚书一拳头。
唐明月从府中带走的,都是聂恒宗给她留下的暗卫中的精锐,其中有四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其余护卫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众人也未曾混在商队中,一路快马加鞭,唐明月不叫苦不喊痛,行进速度十分之快,不过用了十日,便赶到了宁谷关外的允州城。
北方苦寒,唐明月这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女孩子,披了厚厚的狐皮斗篷还觉得寒意刺骨。
可她的心却是热的,因为她离自己的夫君,越来越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见面啦!
第71章
允州城是北方重地, 十分繁华, 南来北往的客商不绝如缕, 可自从耶路可汗十万大军压境,这里便萧条了许多。
唐明月的面容做了改变,身上穿了男装,看起来就是个十分普通的少年。她骑在马上打量允州城,心里没有一丝接近战争的恐慌, 反而十分平静。只要大沂的兵士守住宁谷关, 允州就不会有危险。
聂恒宗乃当朝亲王,大军统帅, 自然不会亲赴战场, 只留在后方军营统筹军队。军队后方就在允州城外,穿过宁远街出北安门, 再往前行三十里,便能看到军营。
唐明月离京之事并未告知聂恒宗,唯恐路上信件出了差池落人口实。一行人中,只有常顺一个人熟识允州,入城之后他的马便走在前头。唐明月四处打量了几眼,便到了客栈。
常顺一早从王府离开,吸引了监视瑞王府人的视线,他在城中闲逛了一日, 等天黑唐明月一行出府,他才从城中老宅的密道出城,与唐明月汇合。
这一路常顺异常谨慎, 直到进了允州城才渐渐安心。
“奴才问过了,粮食再有两日便能陆续送到,消息已经传给了王爷。叫王妃忧心,还不知王爷要如何罚奴才呢!”常顺进了客栈便跟唐明月禀报。
唐明月看常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怕什么,我不吭声便跑来,王爷要罚也是罚我,你呀还得排在后头呢!”
梦中见惯了人们天南海北的旅游、出差、访友,唐明月其实并不觉得出门是多不能让人理解的一件事。这一路虽是急行,又是冬日,可她还是觉得外面的世界有一种别样的风光,因此一路心情都很好。
常顺见她心情不错,也觉得自己这险冒得值当,随后又问,“王妃如今是如何打算的?若是没有王爷许可,王妃是入不得军营的,依奴才之见,还是该支会王爷,让王爷定夺。”
唐明月一心给聂恒宗个惊喜,如何肯轻易叫他知晓,可是军营不好进她也是知道的,若不然随意一个人都能进去,那不是说明聂恒宗治军不严?
“左右你是能进去的,能不能想个法子也带我进去?”唐明月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常顺头上。
若说别人不行,常顺也该是可以的,毕竟常顺是聂恒宗身边最得用的人,军营里的人也都认识他,他把自己带进去,绝对是可以的,任谁也不能怀疑他别有居心。
常顺真是想哭,怎么觉得这王妃是越来越难糊弄了呢!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能把人带进去的,可是他不敢啊!
聂恒宗治军严明,若是他带头犯错,肯定是逃不脱一顿板子的。常顺想王爷肯定是舍不得罚王妃的,那他岂不是要受到更重的惩罚?
“若是不行就算了,我再想别的法子。”唐明月从来都不是为难人的性子,常顺如此她哪还看不出对方的为难?可是她又想给聂恒宗惊喜,又不想常顺为难,实在是把她自己为难坏了。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万全的法子,唐明月又有些累,便摆摆手,“你也先去歇着吧,左右今日也得住在这里,明日再说吧!”
连日赶路,白日疲累,晚上又休息不好,唐明月早就累坏了,如今人到了允州,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简单梳洗后,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唐明月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也不怪唐明月如此放松警惕,只是她房门周围布满了暗卫,若是连门都守不住,她也不指望能保住性命了。
聂恒宗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熟悉的容颜,原本的鹅蛋脸如今已瘦出了尖尖的下巴,睡得十分熟,呼吸恬静安稳,嘴角甚至还能看出一丝弯起来的弧度。得知她跑出王府来寻他,起初自然是有些生气的,可是更多的,却是担忧与心疼。
俯下身轻轻在小妻子唇上印了一个吻,床上的人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原本平躺的身子侧过去,聂恒宗真想再狠狠亲下去,可他还是站起身,悄声出了门。
见了一面并不能一解相思苦,反而让心中更加思念起来。聂恒宗憋了满身的火气,再看到常顺的时候就有些带出来,吓得常顺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