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从林如海被派了官，贾敏日常要忙的事情便多了起来。夫人外交什么的，贾敏是做熟了的。
    她又本是京城人，从小也有几个手帕交，于是倒时常带着闺女参加这个宴会，或是叫上娘家人，在自己的府邸举办个宴会什么的。
    晋氏这里，倒是很少组织宴会。她去赴宴，除了一些相熟的人家，竟是连贾小妞都不曾带出府去的。
    毕竟贾小妞的容貌实在太过惊人，再加上又是定下亲事的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日，晋氏本来也想叫贾敏娘俩个过来一起说说话，毕竟当初贾敏他们家在南边的时候，便与薛家相识，只可惜林家母女忙着呢。
    一时，傻孢子薛悟空被贾琏引着去了梨香院。薛家母女则在二门处下轿由着秦可卿亲热又不失礼的请到了东大院。
    古人的官员其实也挺苦逼的。
    每十天才会有一天休沐假。一年里除了除夕皇帝封笔那几天能多放几天假外，平常无论是请病假还是请事假，等到年底考评的时候，都是要参考你这一年的出勤率的。
    相较于考出来的朝.廷上班族，那些没考出来的学子们，虽然旷课啥的不会影响考评，但却连那一天的休沐假都是没有的。
    也因此，薛家来贾家坐客，王夫人生的两个儿子那是一个都没在家。
    至于大房的几个孩子，除了已经开始接手学习继承人事务的贾琏，其他人也都由着宝玉带去了几经整顿的贾家族学。
    不能因为出身宁荣二府，就与族中子弟生疏了。
    在贾代善和贾敬看来，相较于外人，族中子弟才是更应该亲近和提拔的。
    贾政与王夫人不在家，贾赦虽然在家，贾代善却没叫他过去。也因此，在梨香院里见傻孢子的便只有贾代善和贾琏祖孙。
    自小在寺里长大的薛悟空，相由心生，虽然长的极是俊朗，不过气质什么的，却是透着几分憨气和不知世事的单纯。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于长相好的人，都本能的喜欢。再加上这种心思单纯的人，法号悟空的薛蟠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贾琏和贾代善都是见过小时候的薛悟空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在扬州，亲眼看着水源将人坑到了五台上的。
    眉眼间依稀还有当年的样子，但是气度却完全变了。
    看着这样的薛家继承人，贾代善虽然有些吃惊。但却觉得面前的少年郎，有种让人善待他的本事。
    一般聪明人，或是一些聪明而又强势的人，都特别喜欢薛悟空这样的人，只要心思不坏的，都会下意识的照顾或是保护他。
    此时贾家祖孙便对面前的傻孢子有了几分好感，也愿意对他表达善意。
    贾小妞与宝钗同岁，傻孢子比他妹妹大两岁，贾琏又比贾小妞大了三岁。说到底，贾琏也不过比傻孢子大了一岁。
    一时序了年纪，俩人便哥哥弟弟的叫了起来。“老爷子，您叫我悟空吧。我师傅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虽然贾琏心中极是厌恶王夫人，倒对傻孢子薛蟠这个王夫人的亲戚叫他琏二哥没有一丝反感。
    贾代善听他这么说，也笑容满面的叫了一声‘好孩子’。你师傅这是多希望你能变得跟猴子一样机灵呀。
    当初薛爹与贾代善的交易，不过是让贾代善给他儿子一个出身。贾代善本就在薛家找上门的时候准备履行承诺的。但见了薛蟠，又见薛蟠这个性子，倒有了几分惜他之心。
    花钱或是托人找关系得来的官职，虽然是个出身，但却并非正路。贾代善听说薛蟠出身铜人巷，虽然又听薛蟠说他能顺利出来都赖师兄们放水。
    不过再放水，要是没有点真本事，怕也是出不来。于是贾代善叫了家里养的武师与薛蟠比划了几下，发现薛蟠人虽憨，一手功夫倒是极俊，当下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夫按着当初与你父的约定，先帮你捐要了一个武职。明年开春朝.廷有武试恩科，你且报了名去走上一遭，也算是资历。若是侥幸得了什么名次，于你也有益处。”
    无论贾代善说什么，薛蟠听了都直点头。哪怕贾代善让他做的事情，他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有什么好处，不过仍是乖巧的听话应下。
    他爹不会害他的。
    他爹让他来找荣国公，那荣国公就是可以相信的人。
    可以相信的人说的话，一定都是为了他好。
    贾代善与精通世事的贾琏见薛蟠这副样子，心下好笑的同时，倒也愿意花几分心思为他谋化一二。
    这样心性的人，倒是个极可交的。
    贾代善将自己对薛蟠的建议说完，便看向贾琏，“你兄弟性子憨，以后你多带着他，别让他吃了亏。”顿了顿，贾代善又想到薛蟠年轻，又是这般性子，京城鱼龙混杂，怕他们一家三口再被人算计。犹豫了一下后，便问薛蟠愿不愿意搬到荣国府来居住。若是来了府里，也能让贾琏日常多提点他一下，平时也可以让荣国府的武师再帮着他做个训练计划。
    薛蟠有些野兽本能，他能感觉出贾代善对他释放的善意。对于这样的提议，薛蟠有些意动。不过还是跟贾代善道，“这个小子却做不得主，得回家问问母亲和妹妹。”其实主要还是要问他妹妹的，谁让他们家是妹妹当家呢。
    妹妹比自己聪明，听她的准没错。
    贾代善闻言便是一笑，只让他回去尽管问。
    通过刚刚的谈话，贾代善便知道薛家的情况了。他相信薛家的那位当家姑娘会做出正确选择。
    贾代善这边的会面非常的顺利，晋氏那边也更加的顺利圆满。
    都是人精子，又都是世家出身，系统学习过套路的。
    行什么礼，说什么话都是有礼可循。一时间薛家母女在荣国府的拜访也是堪称圆圆满满的。
    只除了要时不时的应付眼皮子浅到不能再浅的三姑娘贾探春了。
    贾探春就是个行走的悲剧，她的人生无论是原著中还是现在，都特么让人觉得可悲可叹。
    原著中，贾探春一出生便被抱到贾母身边教养。身边侍候的下人都是王夫人安排的，虽然习得一身大家姑娘的气度和本事，却对亲妈有着万分鄙夷，与亲妈的感情也是糟糕极了。
    而在贾代善还活着的红楼版本里，贾探春的命运却连给贾母当宠物，当小猫小狗养的好运都没了。
    贾探春出生时，贾家便有了不纳妾的规矩。这本来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但真正影响到她的却是贾母在她出生那年便弃家修行了。
    没了贾母，贾探春便一直生活在嫡母王夫人的手心里。
    宝玉不得王夫人心，贾珠又还活着，元春虽然进宫了，那也是王夫人的掌中宝，于是王夫人压根就没有想要过善待贾探春。
    善待庶女？做给谁看呢。
    等到赵姨娘又怀了身子，王夫人为了膈应赵姨娘竟然还将贾探春抱给了贾政另一个姨娘周姨娘跟前养着。
    美其名约是她忙，怕姑娘受了委屈，又怕累着怀孕的赵姨娘。
    等到赵姨娘平安生下贾环这个庶子后，王夫人仍然不松口让周姨娘将贾探春还回去。
    一来二去的，贾探春的日子便极为难熬。
    嫡母不喜，不放在眼里。养母担心她养不熟，也不愿多上心。亲妈又有了亲弟弟，她这么一个人，仿佛于谁都是多余的。
    幸好惜春放到晋氏跟前教养，晋氏特意在荣国府里开了女学，让贾探春可以有机会蹭课，贾不然贾探春现在还不知道以经成了什么样子了。
    毕竟王夫人出身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王家。她都不曾好好的读过书，庶女还想上天咋的？
    就这么三方夹着熬了几年，终于将嫡母熬去了九华山，熬到嫡嫂子秦可卿当家了。
    秦可卿不是王夫人面善心狠，她当家后，贾探春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毕竟秦可卿可不愿意让人说她处事有什么不周的地方。
    庶妹的教养，秦可卿开始的时候也上心过。只赵姨娘在王夫人走后闹过几回，真心将秦可卿惹恼了。于是按着惜春身边侍候的例子，以及参考了元春当年在家时的样子，略略删减给贾探春配齐了侍候的人，又以未嫁的姑娘尊贵，将她从周姨娘院里移出来，单独给她开了个小院子后，只丢了一个在宫里都算不上等次的出宫老嬷嬷给贾探春做了教养嬷嬷，便再不管探春的事了。
    居移气，养移体，也正是因为多年来的放养，没有好教养和被人重视的探春，性子从原著中的大气变成了第二个赵姨娘。
    跟赵姨娘一样尖酸刻薄，却还没有赵姨娘明白。
    于是在整个贾家，她也是最不讨人喜欢的一位主子了。
    今儿按着礼数，秦可卿领着贾探春一起去迎接薛宝钗母女，一路上贾探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既羡慕薛宝钗的好容貌，又不知哪来的自信，让她自得于自己出身比薛宝钗高贵。
    人家薛宝钗至少是嫡出，亡父也是个官呢。不比你一个家生子姨娘所出的姑娘身份高？人家的爹不比你去跪经的爹强？
    什么逻辑~
    反正贾小妞极是看不上贾探春那别扭劲。
    垂下眼，贾小妞对于贾探春时不时的在薛宝钗身上找优越感，然后薛宝钗三句话里回怼她两句的事情，很是无语。
    不过相较于薛宝钗与贾探春的相处模式，贾小妞对于现在的薛宝钗极有好感度。
    不卑不亢，哪怕这一次上门仍是为了有所求，可她却没失了自己的骄傲，一味的忍让。
    想到当初水源的恶作剧，贾小妞便觉得在甄家那几年，怕是薛宝钗真的学到了许多东西。
    原著中的薛宝钗便已经让人觉得不凡。进修过的薛宝钗，就连贾小妞这个黛粉都要承认她的出色。
    这样的姑娘，除了出身低一些，怕是连皇后都做得吧。
    汉朝的卫子夫，出身还没有薛宝钗三分之一呢。不也做了皇后？
    英雄不问出处，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贾小妞相信，若是给薛宝钗一个机会，薛宝钗的未来当真可期。
    贾小妞对薛宝钗的印象非常好，晋氏对薛宝钗也同样如此。
    若贾琏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一点都不介意薛宝钗的身份一定会将薛宝钗聘回来当自己的儿媳妇。
    品格端方，容貌丰美，行为豁达，随分从时，是个特别有分寸，又特别会为人处事的姑娘，完美的让人无可挑剔。
    只可惜，后妈不易做。
    这样地位悬殊的亲事，哪怕姑娘家的条件再好，怕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唉，可惜她儿子年纪差了太多，不然……
    贾琏，黛玉和宝玉三人之间现在已经有了些苗头，所以哪怕晋氏觉得这么好的姑娘许给宝玉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宝玉那里，晋氏却知道她一个伯母却做不得主，也不能做这个主。
    抛开贾琏和宝玉，晋氏发觉以薛宝钗的人品，贾家还有跟她年纪差不了几岁，却更合适她的亲事。
    第132章
    短短的半日接触, 若放在旁人身上并不能看出来什么。但在晋氏这里, 却能够从薛宝钗的言行中，将她的人品脾气了解个大概。
    这是一个经过事的姑娘。
    有的时候，突发事件，正好可以考验一个人的心性。今日晋氏的客套，贾小妞的礼遇, 贾探春的为难鄙视，还有秦可卿看起来亲热不失礼却隐隐带着一丝冷淡的客气招呼，都在考验着薛家母发的临场发挥能力。
    薛姨妈倒罢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走过，晋氏对薛宝钗的满意度也快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是她所见过的姑娘里，最让人无可挑剔的。
    这样的姑娘, 做为一家之主, 必是耐得住寂寞，守得过贫寒与富贵。
    若是……
    晋氏知道甭管现在她如何想的，具体的情况还得看贾代善那边。
    结亲, 结的是两姓之好。除了要看姑娘本身, 还要看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