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声音还是如今一样的声音,清冷磁性,只是更年轻一些,语气温柔一些,让人听了很是心动。这梦飘忽不定,似真似假,一会一个场景,一会一个场景,大多都是模糊的,很多古时候的人和妖,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数百年之前。忽而又梦见他成了狐狸身,被李成蹊抱在怀里,李成蹊的道袍上全都血,披头散发,赤红着双眼,如癫似狂,指着道:“杀了他,杀了他!”
“不言兄!”他惊叫一声,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曾文他们围在他床边,吃惊地看着他。尤其李小酒,脸上满是惊骇神色。
“你醒了。”曾文惊喜地说。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梅青说,“我还以为你要成白毛了呢。”
胡绥觉得头痛欲裂,想要坐起来,却觉得四肢僵硬,没有力气。
“你刚才叫谁?”梅青问。
他叫了谁,他也记不清了,大概叫的是李成蹊。
李成蹊,字不言。
第40章 结案┃谜团依旧重重
胡绥的尸毒暂时压制住了, 但是却没办法完全解了。
“要想完全解毒, 恐怕得先问清楚, 这白毛的来历。”李小酒说,“既然已经知道她是谁,咱们就去问问她家里人, 怎么把她弄出来的。”
“我跟你一起去。”胡绥说。
他也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什么。
彭程说:“大家一块去,从现在开始,咱们六个都别分开。”
大家伙一起前往去了王雪的家里, 拍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李小酒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说:“直接砸开。”
“你们要干什么?”王雪的母亲忽然在门后喊道。
“原来有人在家,”李小酒说, “大婶猜不到我们是要做什么?”
胡绥见他脾气太差,赶紧说:“伯母, 我们来,是有些事要跟你们, 王雪在我们手里,你开门吧。”
大门打开,王雪的母亲头发花白, 面容憔悴地看着他们:“她已经不是王雪了。”她呆呆地说, “你们把她带走吧。”
李小酒率先走进了院子里,胡绥他们随即进去,见院子里气味难闻的很,院子一角,有个粪坑, 里头竟然全是些鸡鸭的皮毛骨头。胡绥对她说:“伯母,您能跟我们说说,王雪是怎么回事么?她不是死了么,怎么会成了白毛?”
王雪的母亲闻言就红了眼眶,请他们进了屋,说:“昨天看见你们来村子里,我就知道,你们早晚会找到这里来,也好,你们来了,我和孩子她爸也解脱了。”
王雪的父亲躺在病床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眶身陷,面色发青,似乎是被惊吓的。
原来当时他们夫妻俩,知道王雪是被女鬼附身,本人早已经死了之后,心里十分伤心。他们夫妻俩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女儿,突然失去了,顿时觉得天都塌了。他们听了道长他们的话,回去找了个灵婆通灵,确定自己的女儿确实是死了,俩人伤心地哭了一场,正要给女儿办葬礼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们说,像他们女儿这种横死屈死的,可以想办法,求一些得道高人给她还魂。
王雪无故惨死,夫妻俩本来就接受不了,听了这话立即就托人去打听,果然打听到一位大师,那大师教给了他们一个法子。
“他说我们老家有旧俗,人死了之后要土葬的话,必须要风干了才能下葬,不然就容易成凶尸。我们夫妻俩见他这都能算出来,对他更是信服了,他告诉我们说,我们闺女的尸身不要火葬,想办法运回家,。他还说我们王家村是什么死牛肚穴的地形,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她藏起来,然后每天晚上零点的时候,滴两滴我们俩的血到她嘴里,每日焚香九支,这样一直持续七七四十九天,王雪就会复生。”
这对夫妇也是伤心的失去了理智,竟然听信了那高人的话,买了辆车,将王雪的尸身运了回来,照着那高人的话做,四十九日之后,他们夫妻俩半夜的时候去喂血,却发现王雪的尸身不见了。
夫妻俩又害怕,又高兴,在附近找了一晚上,快天亮的时候,在桃花谷的地下道那里,看到了王雪。
王雪身上穿着他们熟悉的衣服,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似乎在吃什么东西。王父叫了她一声,王雪闻言猛地转回头来,这一转头,把他们夫妻俩差点吓坐到地上,王雪满脸都是血,她在啃食的,竟然是一只还在抽搐的家禽。
他们夫妻俩叫她,她也不答应,一开始还愣了一下,似乎颇有些畏惧,后来竟然扔下手里的东西,直接朝他们扑了过来,直接将王父扑倒在地上,不过她似乎还残存了一些意识,眼看着就要咬下去的时候,听她母亲叫了一声,她愣了一下,爬起来就跑到地下道里头去了。
他们夫妇俩再跟进去,已经找不到她了。
再然后就听说了桃花谷死了几个游客的事,白毛的事情开始疯传,他们夫妇俩心里也有疑虑,但又觉得未必就是王雪,因为当时他们看到的王雪,还和生前无异,哪有什么一身白毛。
“你想要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么?”李小酒问。
王雪的母亲脸色惨白地摇头:“我……你们把她带走吧,她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女儿了。”
“教你们这些邪术的高人,叫什么名字?”胡绥问。
王母摇摇头,说:“那高人神秘的很,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露面,隔着窗户跟我们说的。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除了喂血烧香,还有别的么?他有没有给你们什么东西?”
王母点点头:“他给了我们一包香灰,说让我们给王雪服下。我把那香灰融进茶里,茶水是红的,很重的腥味,但是那时候王雪都已经死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喂她喝下了。”
李小酒面上一白,看了胡绥一眼,说:“是血灰。”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尸毒,无药可解了?
他们又在王家村做了一场法,发现这里的白毛已经没有了。于是便通知了分局的人,将困住的王雪给运走了。
分局的车来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围过来看,还有些看热闹的,从周围村子跑过来看那传说中的白毛,只可惜那白毛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王雪被血符压着,已经气息衰弱,被轻而易举地抬到车里去了。胡绥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只看到王雪的母亲躲在远处的房屋后面,一边偷偷看,一边流眼泪。
他心里忽然觉得沉沉的,记得当初在三清观,就是他告诉王雪的父母说,可以找灵婆通灵,或许还可以见王雪最后一面。这对夫妻,原来或许对道法邪术都一无所知,就是他的提醒,才有后来这些事。
所谓万物皆有因果,那王雪无辜惨死的因,又埋在今生还是前世?
“你的毒得想办法解了,”曾文说,“我的巫医术不够,或许李部和宋老师他们有办法。”
“我看到任教官来了,或许他有办法。”梅青说。
任东南?
梅青说:“刚才我好想看见他在跟分局的人说话。”
郑松笑着说:“肯定是李部担心你,派任教官过来支援咱们的。”
任东南确实来了,分局的车走了之后,他就朝他们走了过来,大长腿,中山装,那叫一个帅气潇洒。
“任教官。”大家老老实实跟他打了招呼。
任东南点点头,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说:“恭喜你们完成了任务。”
“绥绥受伤了。”曾文说。
任东南走过去,胡绥笑着说:“一点小伤。”
“伤在哪了?”
“胳膊。”
胡绥说着就卷起袖子给他看了看,那伤口已经红肿了,周围的汗毛明显长了很多,且有些发白的迹象。胡绥自己看了都感觉一阵不适,赶紧将袖子放了下来。曾文问:“任教官,你能医治么?”
“巫医术不是我擅长的,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就在凤和县,他能治。”
“谁啊?”
任东南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你认识,池清明。”
“池学长也来了凤和县?”胡绥惊讶地问。
任东南点点头,说:“他老家是凤和县的,过年必回凤和县。听说他今天晚上就能到了。”
李小酒说:“他?他的巫医术,比得上我叔叔?”
“李部的巫医术自然是无人能比,但是你看胡绥的身体,能撑到回去么?”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胡绥一想到自己要全身长满白毛,就觉得不寒而栗,况且他急着要回家一趟,和他俩姐汇报一下情况,顺便讲讲李成蹊的事,要是回了百花洲,怕是过年就回不了家了。
“既然池学长在这,那我就去找他,宋老师和凌学长常说,池学长的巫医术数十年来无人能及,想必他能治得了。”
李小酒似乎有些意见,嘴巴动了动,但没有说话,只眉头皱了起来,最后说:“那你们去吧,我可要回百花洲过年了。”
不光是他,就是郑松他们,也要回家去了。
再过两天就是春节了,他们这些人难得下山,以后要是留在百花洲,恐怕更没有时间回去,这个假期很珍贵,和家里人过个团圆年。
胡绥也知道大家的想法,于是便说:“池学长能治就治好我了,不能治,我再去找李部,你们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用,该去哪浪去哪浪,不用都陪着我。”
这也是事实,郑松,彭程,还有曾文,都打算直接回家:“咱们电话联系,你要听任教官的话,千万不要大意。”
只有梅青,不肯走。
“你不回家过年?”
梅青说:“我没有家。”
“你不用陪着我的……”
“你想多了,我只是过年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在你身边呆着,说不定还能见到李部呢。”
“……”这话胡绥倒是十分相信。
李成蹊要是知道他受了伤,真的会来见他么?
大家在白杨镇的汽车站分道扬镳,曾文他们坐上了回家的汽车,胡绥和梅青则坐上了任东南的车子,前往凤和县,谁知道车子都要开的时候,李小酒忽然从汽车上下来,背着包拦住了他们。胡绥将车门打开,李小酒冷冷地把包往里头一扔,自己也坐了进来。
“你不是要回百花洲么?”胡绥问。
李小酒说:“我想去哪就去哪。”
任东南在前头,透过后视镜看了李小酒一眼,没说话,梅青则笑了起来,说:“看不出来,小酒还挺热心肠呢。”
李小酒冷哼一声,说:“我给我叔叔打了电话,他会过来的。”他说着看向胡绥,“他来之前,我看着你。”
第4卷 泥人
第41章 圈套┃美人蛇蝎
车子一路往凤和县城而去, 大概两个小时以后, 到达了凤和县城。
他们去的, 是凤和县城郊的一户姓林的人家。
到了他们才知道,他们才知道,池清明是池家的养子。
原来池家自数百年前被诅咒以后, 鲜有男性子孙活过四十岁,如今池家的当家人池承平,从年轻的时候就打定主意, 将他们这一支的悲剧终结在他这一代:他立志不娶妻, 不生子,只为了家族延续, 收养了当时父母双亡的孤儿池清明。
但是池承平为人很开明,并没有因为收养了池清明, 就让他和家族的其他人断绝联系,反而每年春节, 都会带着池清明回来,和池清明的一些族中长辈团聚。因为池承平是大富豪,林家的人对他都很热情, 还专门给他们父子俩在当地盖了间大房子, 作为他们每次回家探亲的住所。据任东南说,池清明父子基本上每年都会在凤和县住个把月时间。
他们到了之后,也自然被林家人安排到了池清明父子住的房子里。两层的小洋楼,房间有五六个,一人一间还有空余。胡绥又发起烧来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醒来天已经黑了,他从床上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的,晕乎乎地下了床,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走廊外头抽烟。那男人似乎也察觉了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院子里的灯光照着他英俊而刚毅的一张脸,那男人笑了笑,说:“醒了?”
“嗯,”胡绥正纳闷那男人是谁,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说:“爸爸,你又抽烟。”
是池清明。
池清明披了一件很大的羽绒服,几乎垂到他小腿,他用手抓着衣领,笑着对胡绥说:“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