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那时候初希不爱回家,虽然她爱外婆,可总和外婆待在一起太无聊。可那个时候,如果初希能多和外婆待在一起,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不至于那么后悔。第二天初希倒真的见到于冬荣了,在科学小组的课外培训小组里。
高出初希一届的于冬荣是培训小组的“小老师”,初希这位老师眼中的优等生因为要冲刺科学竞赛,被老师生拉硬拽过来补习。
后来过了很久初希问于冬荣那天说的到底偷了什么,只见于冬荣这厮肉麻兮兮地捂着自己的心脏说:“你看看这里有什么。”
初希当时感觉自己右边的额头有斜线三条。
凌晨五点的洲南市天微微亮,早起的于冬荣习惯性跑步健身,等大汗淋漓后再冲个冷水澡。昨晚他就在初希的对面房间住下,他这一晚睡得也不是太好,梦里患得患失,最后惊出一身冷汗。这种梦他倒是习惯了,因为他经常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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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周枕梦死因,因为于冬荣动用的关系,警方很快立案调查。
这几日于冬荣动静大,消息很快传到了于父耳中。
于冬荣祖辈在朝廷世代为官,他曾祖父更是抗战英雄。如今于冬荣的父亲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身居要职。
今年九月初于冬荣从部队退役,现在是十月份,他回家的时日屈指可数。于父本就不满儿子的突然退伍,加之这段时间于冬荣的所作所为,他终于忍不住让秘书给儿子摇了一个电话。
于冬荣接到高秘书电话的时候正在与法医韩青强接洽,关于周枕梦的死因有颇多疑点,尸检也是为了破案做辅助。
高秘书让于冬荣这几日抽空回家一趟,他劝道:“你父亲向来嘴硬心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你还没消气啊?”
于冬荣拿着电话走到咖啡厅的角落,他的目光还能看到雅座里的初希,闻言一笑,对高秘书说:“高叔叔,您说我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咦,我怎么听着这话还是气呼呼的呢?”
不远处的初希有些别扭地抠着指尖,于冬荣见着,想起某些事心里突然有股无名的火。
于冬荣转过头,对高秘书说:“我如今想做点什么事情总不至于要经过他的同意。”
“你看你,又犟嘴了。”
“好了,明晚我会回去一趟。”
“这才乖。”
挂断电话于冬荣快步回到雅座,不想她等太久,尤其面对一个陌生人。
见到打完电话回来的于冬荣,初希终于感觉松了一口气。
韩青强见于冬荣坐下,原本了懒散靠在沙发上的他又坐正了身姿,说:“电话讲完了?那我继续说了。”
于冬荣点点头。
韩青强是本市出了名的坏脾气大法医,也是于冬荣的好友之一。这个人初希认识,但不熟。因为韩青强一直不大待见初希,初希从来也是觉得看到这个人感觉怪怪的。
韩青强对别人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并不算友善,但会在于冬荣面前放下身段。
关于周枕梦的尸检,这里头有一段小小的插曲。因为尸检,难免要进行解剖,而周父却以这事会对女儿造成的二次伤害为由多次阻挠,最后不得不由警方进行协调。本来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但家属来闹的却不多见,这事倒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私底下韩青强对于冬荣牢骚:“真是令人无语,果然是什么样的环境会出什么样的人。”
对于韩青强的话,于冬荣并不赞同,直言不讳道:“我从不知道,法医是用嘴来工作的。”
韩青强噎了。
于冬荣又说:“你如果有意见或者不想做的话可以向你的上级申请。”
韩青强知道自己的话有点多了。
事实上于冬荣和韩青强虽然认识,而韩青强又是法医,但这次尸检并不是于冬荣安排的,纯属巧合。
韩青强在得知自己尸检的对象是周枕梦时着实有点震撼,虽然近期关于周枕梦自杀的消息络绎不绝,可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亲自给周枕梦尸检。
学生时代韩青强和周枕梦的接触不多,但因为于冬荣的关系多多少少是认识的。那时候周枕梦和初远歌为首是学校不良分子的代表,韩青强对她们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而且高干家庭出身的韩青强对于周枕梦这类人并不喜欢,他心里有明显的阶级观念。从小韩青强就被父母引导要和优秀的人做朋友,所以他才会选择认识于冬荣。
韩青强忍不住打量自己身旁的初远歌。
这么些年过去了,再次见面他依旧觉得初远歌长得惊艳脱俗,甚至更加。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于冬荣的眼光很毒辣,也很对自己的胃口。虽然对初远歌有好感,但韩青强一直知道要保持距离,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即便初远歌再怎么绝世无双,她的家庭也不登大雅之堂。这点韩青强一直很清楚,可很显然于冬荣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过了不久后周然急匆匆到场,韩青强把自己尸检发现的一些线索再复述了一遍。
周然听后疑惑地问:“枕梦的胃里发现大量的精神类药物?”
韩青强点头,“一般情况下,这类药物是给有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服用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吃这种东西?”周然满脸的疑惑。
韩青强皱眉,“这我怎么知道,你要问警察。”
“那如果没有精神分裂症呢?”周然又问。
“没有精神分裂症?如果是正常人服用的话,很可能会有困倦和嗜睡容易产生幻觉。”韩青强耐着性子解释道说。
周然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是的是的,一定是她吃了这些药才会产生幻觉,否则她根本不可能自杀。”
“是吗,不过我只把尸检结果报告警方,案子怎么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韩青强说。
这件事情的发展让初希感觉出乎意料又精疲力尽,她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接二连三的结果让她应接不暇,后面他们要等待的就是警方的调查和结果。
分别时韩青强忍不住把于冬荣拉到角落,说:“你们怎么又在一起了?”
“怎么?”于冬荣眼里有着淡淡的不悦,他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如果韩青强不是他的好友,或许他会甩脸走人。
“我可提醒你一句,初远歌和你不合适。”韩青强自认为善意提醒。
于冬荣不屑一笑,说:“多谢提醒。”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韩青强忍不住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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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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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的时候周然极力邀请初希和于冬荣到他家用饭,初希再三拒绝,周然也就作罢。其实现在贸然拜访有点不合时宜,周然也知道现在家里乱糟糟的。本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可周然想着想着就有些烦躁,他想到自己家那个破破的房子,要初希真的来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回到家后的周然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的心情暴戾,命令母亲中午一定要做一顿丰富的午餐,他说是有客人来。可周母再三询问到底是谁来,周然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与此同时,他开始火冒三丈,甚至又想摔东西。周母知道不能再问下去,连忙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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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里待在洲南市的酒店,初希几乎没有怎么踏足外面。她的心里似乎仍然有些排斥,对于这个城市,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不再回来。可关于这个城市,始终有一个羁绊在初希心中,下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出门。
精心挑选了一束向日葵,初希只身一人去了洲南市郊外的一个公墓,她要去看看外婆。
初希自幼是被外婆抚养长大的,除了外婆以外她没有太多的亲人。父亲和母亲这两个角色从未出现在初希的记忆中,她倒也不强求。
年幼的初希因为有外婆,所以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外婆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独自一个人做着手工活维持生计,这些年把初希拉扯长大。可年幼不懂事的初希却因为家中太过无聊经常在外野,拉帮结派,打架闹事,从小关于初希做过的坏事不甚枚举。而外婆总要袒护她,说她其实根本不坏,她只是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急切地想要探寻。
当初外婆的离开对初希的打击很大,这应该是初希人生里最大的一个遗憾。年轻的初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外婆会突然离开自己,不懂事的她没有珍惜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而是想着法子出去玩。
可能人都是这样的,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外婆离世整整一个月初希没有笑过,她不去上课不想出门,每天待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可再怎么都晚了,外婆回不来了。正是高三最紧要的冲刺阶段,初希的成绩一落千丈,她从全段前十到倒数第十。
那段时间于冬荣每天都会按时来给初希送饭,她不见得会吃,可总也是会饿。因为外婆去世,日渐消瘦的初希没多久和于冬荣的关系也走到了尽头。
初希一直知道自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如果那天她不离家出走外婆便不会出门找她,也不会因此遭遇意外。而那次离家出走的初希是为了去找于冬荣。
墓碑旁边很是干净还放着一束向日葵,看起来似乎有人来过也打扫过。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初希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距离上一面相隔七年,不孝的初希,她终于来看外婆了。她那个爱笑的外婆,年轻的外婆,初希多希望她能骂骂自己。像以往很多时候那样,外婆拿着衣架追着她满巷子跑,而她则嘻嘻哈哈仗着身小灵活四处乱窜。
初希没说一句话,她只是沉默地跪着,而这一跪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与此同时,于冬荣找了初希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把车停在了公墓山脚下。他今天黑衬衫黑裤子,倒是有些应景。下了车靠在车旁等待,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宜打扰。
天色渐晚,脚步全部发麻没有知觉的初希根本站不起来,后来一瘸一拐地下山,远远的于冬荣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搀扶。
初希倒是想拒绝他的靠近,可似乎没有办法。
两个人再次靠得如此相近,几乎能够闻到彼此的气息。于冬荣的心跳有些加速,他的大掌扶着初希的手臂,久违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很快初希便挣脱了于冬荣的搀扶,因为她的步伐更乱了。
于冬荣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一颗心好像也跟着落下去。
初希见气氛怪怪的,于是问:“你怎么来了。”
“车开着开着就到了这里。”于冬荣没说自己发疯似得找她找了一个下午,深怕她一个人乱走迷路。他怎么可能忘记爱迷路的她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洲南市的变化那么大,她大概更容易迷路了。
初希知道墓碑前的花一定是于冬荣放的,因为除了他以外没人会来看她的外婆,也没有人知道外婆喜欢向日葵。
“谢谢你来看她。”
初希这句谢谢于冬荣却无法接口。
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也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女孩。他伤她太深了吧,这辈子还能还清吗?所以何来感谢。
当年初希外婆的离开他有逃不掉的责任,如果那时候的他成熟一点,更有决心一点,也不至于让她担心受怕。
那时候两个人因为异地关系有些紧张,于冬荣更是因为家中的要挟,不知何去何从。初希外婆去世的那天天下着大雨,初希去他就读大学的城市找他,而初希的外婆被大卡车撞死。
初希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时已经是几天以后,于冬荣陪着她匆忙赶到殡仪馆,看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尸体。
接踵而至的是谈赔偿,办葬礼。年纪小小的初希根本什么都不懂,可幸好她还有一群朋友。
大卡车的司机家中一贫如洗,赔偿拿不出只能去坐牢。而关于葬礼,只是把外婆的尸体送去火葬场火化,连墓地都是于冬荣买的。
回酒店的路上初希一言不发,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一旁开车的于冬荣心紧成一团,他知道她不是爱哭的女孩,只是这接踵而至的悲伤怎能让她高兴地起来。
忍不住将车停在路旁,于冬荣很想安慰她,可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说什么。他一向是花言巧语口齿伶俐,现在却像个哑巴。
最后还是初希开口的,说:“我没事,走吧。”
那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再多的难过也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淡化了。只是有些记忆磨灭不去,即便不是对着外婆的墓碑,初希想到了也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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