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是之前预设的,十二点三十分关闭干燥箱的闹铃。“啊……头好疼……”青年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从键盘上抬起头来,“怎么……回事……”
愣了三秒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啊啊啊啊我的茶碗蒸!我一口都还没吃上呢!”
第178章 menu.178 专属猫饭
“喂!店长!鱼我都放到这边了!”蓝发男子豪迈地将抱着的一大箱覆着冰的泡沫箱搁在了冰柜的旁边, 从猫屋的门口一路将这么沉的箱子搬到厨房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但他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连汗都没有出半滴, 反而是旁边抱着小了不止一号的小箱子的小狐狸憋得满脸通红。
“啊啊啊……”小狐狸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 尽力抬起的纸箱将视线都遮住了,“好沉呐……”
“你这孩子。”蓝发男子以爽朗的声音说道, 同时顺手帮小狐狸将纸箱拿了过去, “还真是弱不禁风啊。”
他在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是已经能纵马在荒原上驰骋了啊。
“真是麻烦您了。”有着浅栗色长发的少女在门口温柔地笑着,“这里是之前说好的价钱, 您数数。”
“不用啦,店长我还是信得过的。”拢在脑后的长发轻甩着, 蓝发男子直接将幸平纯手上的一叠现金接过来揣到了包里, 语气轻松地说道,“以后,还请多多照顾生意啊。”
「光之子」, 在幸平纯的面前将脊背挺得笔直的男人曾经有着这样尊贵的称呼。作为凯尔特神话中的大英雄,库·丘林拥有着精湛的枪术以及勇猛的武艺,而在和平岁月,即使放下了手中的死棘之枪, 自小在海边生活的他也将卖鱼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一定一定。”
这可不是客套话,库·丘林的店铺不仅鱼类品种丰富,价格还相当公道,幸平纯都在考虑要不要和对方签订一份长期供货合同了。
“那我就先……”库·丘林本想打道回府, 眼尖的他却瞅见了幸平纯摆在外面还没来得及存起来的酒瓶,“哎,这是什么?”
“这个啊?这是店里新进的清酒。”正在整理着冰柜的幸平纯回头望了一眼之后说道。
“哎?榊一家?是那大名鼎鼎的酿造坊榊一家吗?”库·丘林惊讶地说道,“我之前想买他们家的酒,都没有买到啊。”
“这个我能拿两瓶回去尝尝吗?”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嘴边两粒小小的犬牙都咧了出来。
“当然可以……”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幸平纯也不好意思拒绝。
“放心吧!我不会白拿你的酒的!下次我会给你们多送点鱼来!”
“啊?”望着提着两酒瓶远去的男子,幸平纯叹了一口气,“真是我行我素的人啊。”
“咪!”见库·丘林走后,一只橘色的小猫摇晃着尾巴从厨房的布帘下边窜了进来,极温顺地凑近幸平纯的脚边,挨着她的小腿咪呜咪呜地叫着。
“小橘是闻到鱼的味道了吗?”幸平纯将手冲洗干净,用毛巾擦了擦之后蹲了下来,亲昵地摩挲着它柔软的小脑袋,顺滑的皮毛在她的指尖如柔水般流过,而尖尖的小耳朵则微微颤着,小橘似乎很享受的样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喵呜~”
“小橘它是不是饿了呀?”小狐狸也在旁边看着。
“可能是吧。”幸平纯从旁边取来了围裙围上,“正好有新鲜的鱼虾,我来给小橘做顿猫饭吧。”
“喵!”似是听懂了幸平纯的话,小家伙开心地叫着,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映出点点光亮。
幸平纯仔细地挑拣着卖鱼郎送来的食材,首先取出来的是一条红金眼鲷,她将那条尚睁着眼睛的鱼儿摆弄了两圈,很快便找好了落刀的位置。
不长不短的小刀在她的手中翻飞着,如盘旋的飞鸟不断在鱼身上啄食下深刻的痕迹,待时机成熟,再轻轻一拉扯,雪白的鱼肉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从鱼骨上完整地脱落了下来。
“哇……”饶是常常见幸平纯做菜的小狐狸也不禁为这高超的技艺感到惊叹,而在他怀里抱着的小橘猫,就更是看得目不转睛了。
点点牛油在烧热的平底锅中晕开,油脂的香气弥漫在整间厨房内,而绵软轻薄的鱼肉在油锅中一触即起,但原本还有些半透明的肉质在刹那间就染上了玉石般的金黄,边缘微微翘了起来,迷人的焦香就这样悠悠而起,连小狐狸都被馋得口水直流。
不仅如此,幸平纯还将之前煮熟的那只肥嘟嘟的大虾取了出来,清理完虾包与虾线之后,再小心翼翼将嫩白肥硕的虾肉拆了出来,和着蒜蓉一起在热锅里炒了炒,盛在一旁备用。
酥软喷香的鱼肉,鲜嫩弹牙的虾肉,撇去蛋清的鸭蛋从上浇下来,再顺手取了些高汤淋上,层次丰富,鲜美极致的小橘专属猫饭就这样新鲜出炉。那令人欲罢不能的香味让小橘猫直接一下子从小狐狸的怀里跳了下来,着急地喵喵叫着,猴急地跟刚刚见到酒的库·丘林有的一拼。
“别急呀。”幸平纯笑着将手里的猫饭递给了小狐狸,“等放到外边再说吧……小狐狸,你可不要偷吃哦!”
“谁会偷吃啊!”小狐狸咽下口水,强行狡辩着,“谁会偷吃猫咪的东西!”
“喵……”小橘死死地盯着小狐狸,刚刚还亲热无间的一狐一猫,在一碗猫饭面前互相戒备着。
现在还在上午,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些时间,小狐狸将猫饭放在靠门的位置,拿着拖把开始拖着地板,而小橘则开开心心地享用了起来。
不见半点腥味,海鲜的清甜鲜美以及蛋黄的醇厚滑腻以舌尖为中心向上延伸,早已饥肠辘辘的小橘猫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
岚风、迷雾、流云、润雨、雷电,天晴——
以及将性格各异、互有缺陷的他们温柔地包容的大空,此即为意大利彭格列家族的核心组成。
能成为被环绕着的核心的首领,必然拥有着坚定的内心与执着的信念,能在惊涛骇浪时握紧船舵,能在风雨飘摇时屹立不倒。如此宝贵而稀缺的品质,并不是因为家庭教师的不断训练而赋予的,而是本身就存在只是尚待发掘而已。
“那边的小子,你往哪里跑啊?”
倾颓的大厦,残碎的地面,彷如高音喇叭一样吵嚷的大嗓门在头顶上响起,而后一抹耀眼的银发闯入视线之中,与之同行的,还有锋锐无双的剑气。
“十代目!”
“阿纲!我来保护你!”
斯夸罗青灰色的眼眸打量着不知好歹的障碍物,青灰色的深邃眼眸展露出择人而噬的野兽般的凶芒,“碍事的家伙都给我滚开啊!”
剑气剑落,剑意凶猛,他手中利刃锋锐所过之处,如同撕碎了光阴一般,破空声倏忽而至,爆炸声接连不断,就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盛放在并盛町的街头。
“你还想玩捉迷藏吗?”
而仿佛要在皮肤上留下刻痕的锐利目光,正死死地盯在沢田纲吉的身上,斯夸罗缓缓牵动嘴角,绽放出一个恶意十足的微笑。
那是纯粹的森然杀意。
逃。
赶紧逃。
这不是他所能应付的对手,一定要想办法,拖延到里包恩来的时候才行!
沢田纲吉转过身来奋力狂奔着,他刚离开自己所在的位置,血花飞溅,一道剑气就这样割破了他的肩膀。
“竟然还想跑吗?”斯夸罗愉快地翘起唇角,“那可真是太好了。”
疼痛让意识在瞬间变作了空白,沢田纲吉捂着手臂,一刻也不敢停歇,死气之炎在他的额头上熊熊燃烧着,而就在他扭身滚过去的刹那,又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在他的身旁,溅起如烟雾般弥漫的尘土。
“你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跑得掉吗?”斯夸罗抓了抓头发,脚下不带丝毫阻拦地大步向前,看似平缓的动作,却比全力以赴的沢田纲吉还快得多,“真是异想天开。”
身上的伤痕逐渐累积,剧烈的疼痛则从创口不断传来,沢田纲吉却依旧没有放弃希望,求生欲强烈的他在空旷的街道上奔跑着。
“好像……甩掉他了。”见回头看不到斯夸罗的影子,沢田纲吉慌张地观察着身旁的店铺,见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躲进去,但在街上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绝大多数的店铺都已经锁死了门,唯有一家店铺的门还微掩着。
“不管了!”还未看清那家店铺的名字,沢田纲吉就这样推门跑了进去。
“哎?”小狐狸刚打扫好地板,褐色短发的少年就这样将外边的灰尘带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见到沢田纲吉身上冒着血的累累伤痕,“你这是怎么回事!”
“拜……拜托,能让我躲……”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那冷意森森的嗓音。
“跑得还挺快的嘛。”斯夸罗缓步走了进来,踏着长靴将地板踩得踏踏作响,“现在,你有什么遗言要讲吗?”
“嘭——”他的脚边像是踩翻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装着料理的小巧木碗,他连忙一踹,将那碗踢得远远的,才没沾上里边的油渍。
呼,好险,差点就碰上了,这鞋子沾上油可不好洗啊。
“咪……”小橘显然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刚刚还兴奋地大快朵颐的它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不翼而飞的饭碗,当它发现散落一地的猫饭与鸭油时,瞳孔放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恶狠狠地瞪着斯夸罗,一副要随时要扑上去同归于尽的样子。
“小橘……”小狐狸看着闯入猫屋的银发剑士,开始起担心小橘的安危来。
“这小眼神。”斯夸罗也注意到了小橘的表情,但显然没有把这小家伙放在心上,他往前跨了两步,站在沢田纲吉的面前,“说吧,你们在日本……”
就在这时,斯夸罗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有猛兽的吐息正挨着他的后颈一样,他缓缓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那血盆似的大嘴与狰狞的獠牙,以及自己在对方泛黄的瞳孔内映出的清晰身影,滔天的危险气息在他的心中敲响着警钟。
这是……刚刚的那只小猫吗?
“咚——”
一声巨响之后,斯夸罗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猫屋外边的墙壁上,泥沙、尘土被震得纷纷落下,而位于人形大坑中央的斯夸罗,则干脆利落地失去了意识。
“嗯?店里发生什么了吗?”听到外边声响的幸平纯放下厨刃走了出来,目瞪口呆的小狐狸与沢田纲吉看着那只小毛球扭着身子一步一晃地向着少女跑了过去,他们互相对视,直有种掐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的冲动。
“啊!你身上是怎么了!绷带!小狐狸去把后面的绷带拿来!”
今天的猫屋,也依旧是和平的一天呢。
第179章 menu.179 蒜香鸡翅(上)
春信寥寥, 花红散尽, 仿佛昨日的清晨还飘着落蕊的花魂,今日便只剩下绿意蓊郁的枝头了。这般天气最易勾起诗人愁绪, 若是放在京都那些文人的嘴里, 不说三两首和歌,至少也是要来几句酸溜溜的俳句来哀悼一番这晚春余韵的, 只是斋藤一不过一介武夫, 却并无这腔雅兴。
无尽的蝉鸣与连绵的雨季近在咫尺,如残棉暮雪般漂浮着的柳絮缠缠绵绵,抱团依偎在一起, 随风一同席卷着,若是风再大上一些, 则舞动的频次更密, 恰似他如浮萍般无根的人生。
日光迷离,檐角的风铃兀自颤动着,透过梧桐叶的交错光影落在静寞的院内, 身着浅葱色羽织,打扮得像是幕府年间的男子闭目站在檐下,乌黑的刀鞘悬于腰间,微微出鞘的打刀却折射出略显晦暗的光芒——并非是因为他的惫懒与疏于打理, 实是因为在禁刀令实施的当下,连保养刀身的丁子油与磨石粉都极难买到。
如紫藤花般轻柔的发丝在肩上微垂,男子的表情平和,就像是神道旁的石塑一般木然, 任由明亮与阴翳将身体分隔,恍然间,似有难以言喻的静物之美。
“唉……”良久之后,斋藤一才微微发出一声叹息,那如濑户内海般深邃的绀碧色眼眸缓缓睁开,如预言般喃语道,“又快下雨了吧。”
并不是天色有变或是燕飞蛇渡,由左臂传来的密密麻麻的酥痒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潜藏于骨髓之中的虫豸,在时刻不歇兢兢业业地要将他的骨殖蛀成镂空似的。连年刀光剑影的生活带来的新伤旧患一同加诸于身,每当阴雨来临之时,总会附赠他这不期而至的疼痛。
但即便如此,例行不辍的修行却是不可停滞的。斋藤一左手紧握着刀柄,刀刃缓缓抽离鞘口,右手则稳持着刀鞘,在重心随着右足前倾的同时,刀光一闪,以迅猛之势向着面前的竹桩斜向斩下。
在刀锋出鞘的瞬间,似乎连空气都忘记了流动,变得沉重而死寂,而当他缓释收刀,刀尖重新汇入刀鞘的刹那,才听到那一声脆响——被他斩断的竹桩自断面滑落,跌在地面上惊起一滩浮尘。
“有些生疏了啊……”尽管方才的刀技在外人看来已算得上惊世骇俗,但斋藤一却微微皱眉地摇头,这般滞慢的居合,落在那位天才剑士的眼里,肯定又要嬉皮笑脸地嘲笑他,“阿一啊,这么慢的刀,你是街边纳鞋底的老婆婆吗?”
如果是他,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即使落在他今日这般田地,也一定是能活出全然不同的境况的吧?他不禁会这样想着。
毕竟,那是名为冲田总司的存在啊。
只是斋藤一却学不来,又或者说,他不愿去学异于己身的事物。那些与他的信念偏差疏离,与他的信条背道而驰的东西,他都懒得去瞧上一眼。
然而,就像是命运与他开了一场无伤大雅而痛之入骨的玩笑一样,刀剑,将命中一切系于锋刃之上的斋藤一,却遭逢了世上从未有过的变革。美利坚的黑船俯临江户之湾,火器之厉,火炮之烈,早已超越了身为浪客武士的斋藤一的想象范围。苦练的武艺,潜心的刀技,都成了浮烟般虚妄的海市蜃楼,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武士这一流传千年的传统被世人遗弃了。
诚字旗,新撰组,幕府,藩属,这些绵延得像是层层叠叠的沙堆样的事物也都随斋藤一一起被维新的洪流冲得支离破碎,而像他这样旧时代的幽灵,大约也只能靠着往昔岁月的记忆苟且偷生下去了吧。
现如今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呢?斋藤一不禁想起了过往的故友们,如若像他们一样拼死于沙场之上,生于刀尖,死于刀剑,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至少,可以免却如今这般彷徨的痛楚。
将打刀藏于铺盖下的木箱,披上灰褐色的蓑衣,再戴上一顶稻草编制的斗笠,只余下一双不见悲喜的眼眸露在外边,斋藤一于深沉的暮色中推开了院落的门,迈开步子远步向外。
此时是明治三年,戊辰战争刚刚终结,斋藤一隐姓埋名,连同一身绝然的武艺一同封存,独自在江户的城郊中生活着。
彼时并不安宁,幕府的落幕也不过这短短几年,新政府的根基还不牢固,西南反叛声势浩大,反抗新政府的人比比皆是,其中不乏斋藤一熟识的人。但他却无心参与进去,旧幕府大势已去,这些鱼死网破的挣扎,不过是在山洪爆发中的颓死挣扎罢了,终究只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