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圣杯纯白的光辉在半空中闪耀着,那光芒纯洁而无瑕,单单凝望着都使人的灵魂备受洗礼,仿似传说中的天使圣洁的羽尖,而后它如雪白的飞鸟般徐徐下落,直至停滞在幸平纯伸手即可触碰的距离。“我在创造这里的时候,这纯白圣杯还只是一段构想而已,虽然完成了有关的仪式,可是,我却没有精力与时间去搜集足够的愿力了。”
“既然是凭借你的力量而创造出来的圣杯……”幸平知树的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或许在当时录制投影的时候,他以为幸平纯会站在他面朝的位置吧,“那么,小纯,现在它是你的了。”
“我的?”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幸平纯的表情难得的有些呆滞。
“只要你许下愿望,你的父母就会重新回到世间。”幸平知树说道,“又或者说,你想许些别的愿望也可以,不论是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是支配世界的权势,圣杯统统都能为你办到。”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在说完这席话之后,幸平知树的影子逐渐褪色,最终消逝在虚无之中,徒留幸平纯与面前的散发着莹白光芒的圣杯。
良久之后,站在原地的幸平纯才慢慢开口,尽管面前空无一人,尽管无人聆听,她仍然自言自语地说着。
“爷爷,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其实,以前的时候,我也想过这样的事情啊。遇到挫折的时候,身乏疲惫的时候,我总会想起爸爸妈妈。”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就好了,我一定会很乖,不会淘气。我都想好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要攒起来,给爸爸买一条皮带,给妈妈买一个手镯,我想让他们吃我包的饺子,想教爸爸用手机看报纸,想要……”
那些曾经对未来的期许与盼望,在跃出口中的刹那消磨无光,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受到欺负的时候,可以呼喊爸爸的名字,交往了男朋友,要先让妈妈看看他,以后有了孩子的话,想让大家一起帮他起个好听的名字……”
“别人拥有的一切,我也想拥有啊……”
她用袖口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但是,在猫屋里呆了这么久之后,这样的想法稍微有了一些改变。”
“复活他们,真的是正确的么?”
“其实那只是我自己的意愿吧,说不定他们已经转世重生,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有我还困在过去的泥沼之中。”
“仔细想想,因为自己的执念去打扰他们的安宁,这样自私的事情,我真是……完全没有办法做到啊。”
“缘分这种事情,总归是有尽头的,强求的话,未必会有好的结果,如果……如果有来生的话,爸爸妈妈,那时候再让我做你们的女儿吧,好不好?”
“现在的我并不孤单啊,以后的路,我也会好好走下去的。”她缓缓倾身,语气重新变得平和舒缓,“请你们放心。”
“而且,爷爷啊,有一件事情,你却是说错了呢。”
“这圣杯的完成,并不是因为我的力量,而是猫屋里的客人们,是他们让它降临在世间的。”
“所以,能够支配它的,不是我,而是猫屋里那些曾经的客人们。”
“圣杯啊……”说到这里,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幸平纯的手轻轻碰触着圣杯,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既然你是由客人们的愿望与希冀凝结而成的话,那就去实现猫屋里客人们的愿望吧!”
随着幸平纯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空气中,眼前的纯白圣杯如同坠于地上的精致陶罐般开出蛛网状的裂纹,然后寸寸碎裂,化作万千数不清的细小碎片,飞遁入了虚空之中。
幸平纯怔怔地站在原地,就像刚刚所经历的只是一场梦一般。
“店长,我回来啦!”
小狐狸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幸平纯慌忙擦干脸上的泪痕:“哦,回来就好!”
“咦?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啊?刚刚哭过吗?”
“嗯,不小心进了点沙子。”
“啊!那我来帮你吹吹吧!”
“不用,刚刚已经挤出去了……”
在渐渐沉寂的深夜里,猫屋的故事,也仍旧在继续着。
在屏幕的那端阅读着这些故事的你们啊,不论是在颓丧失意的时候,抑或是意志消沉的时刻,不要在蜷缩在角落里里自艾自怨。心情不好的话,不妨出去走走吧,说不定你就会在某个转角碰上那样一扇绘着猫咪的木门,而推开门之后,则是小狐狸的热情招待,以及幸平纯所烹调的美味料理呢。
那样的话,心情也会自然而然地好起来吧。
我衷心地祝愿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宁愿你不需要治愈。
如果一生无病无灾,无畏无惧,不知伤痛为何物的话,那么你喜欢的小说,一定是那些把人虐得肝肠寸断的虐文了吧?
我宁愿你不需要猫屋,宁愿你不需要治愈,不懂何为放弃和错过,失去和遗憾,就这样开心快乐地生活下去。
只是,这样的事情,似乎很难做到啊。
就如店长所感受到的一样,如果你能在此得到一点点的慰藉,体味到一点点的开心,那我所做的一切,就算没有白费。
感谢你们,一路陪伴到这里。
虽然正文已经完结了,但猫屋接下来还会有一些番外的章节,此前的一些疑问,在此会尽力解答,请不要觉得遗憾或是不舍,请面带微笑地,将这些故事看下去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你还会在别的小说下面看到苏明欢这三个字,那个时候,记得打招呼哦。
我们有缘再会。
晚安。
第182章 menu.182 番外·二
鸭川之畔, 桂水之滨。
此时正值初夏时分, 正是暖意正浓的时候,不说艳阳高照, 至少也是晴空朗朗, 云淡风轻,但在平安京的上空, 却堆积着层叠而上的乌云, 光线晦暗,有如白夜。
无风无浪,无影无声, 平静异常的城郭之内,浅薄暗沉的红光自些许褶皱的阴翳中投洒而下, 在城砖墙瓦上映上一层诡谲至极的色彩, 而深彻骨底的凄冷寒意则沿着肌肤血液一路传至心底,直至心尖瑟缩颤抖为止。
这般诡异难测的天气,寻常人自是不会在外招摇, 市集冷清,店肆停业,往日里喧嚣不息的平安京,此刻竟冷清地如同鬼蜮一般。
“这外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藏在窗棂后的一双双眼睛不安地向外打探着, 试图明晰这天地异象因何而起,就在此时,一声吟唱贯通宇内,浮越苍茫, 自朱雀大街的尽头翩忽而至。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九曜同行,出幽入冥。”
那温和的声音并不大,却似直接在耳畔边响起一般清彻,众人定睛望去,走在最前端的是一位手持折扇,昂首向前的阴阳师,他的靛青冠帽与纯白狩衣染上这一片赤红天光,却如同保留本真一般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光彩。
“太好了,是晴明大人!”
银白色的发丝束在脑后,浅蓝色眼眸平静如水,正是那位惊才艳艳冠绝京华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伴随着富有律感的吟唱声,安倍晴明率着他的众多式神,缓步行走在城中的朱雀大道上。
坐倚在灯柄之上的青行灯,腰间挎着伞剑的姑获鸟,背后负着药箱的卖药郎,身旁漂浮着朵朵蓝焰的座敷童子,手抚弦上双眼微闭的妖琴师,由神龙护佑在旁的一目连,骑在魔蛙上边的山兔……那些只在传言中有所听闻,大多只闻其名不知其身的安倍晴明麾下的式神们,此刻毫无保留,倾巢而出。
“看晴明大人这样慎重的样子,这一次要对付的是怎样的大妖怪啊……”
但这并不是结束,或者换句话说,这仅仅是个开始罢了。在安倍晴明与其式神行至路中之时,人们才发现这如长龙般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只是出现了龙头而已。
自阴影之中浮现,自清风之中现身,如池中朵朵绽开的莲花一般,同样穿着狩衣的阴阳师,身披赤红袈裟的僧人,以及红白绯袴的巫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就像是自雪山之上顺流而下的溪水,在途径山川之后蓦然化成了奔腾不息的江流一样,由安倍晴明率领的长队变得愈发浩荡。
“这……这么多的阴阳师,怕不是所有神社与道观的人都来了吧……”
至纯至清的灵光从这支队伍的顶上冲天而起,就如一柄凝固成型的利刃,在这浓稠得近乎化不开的墨云上撕开一条细细的口子,躲藏在家户之中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屏息凝视着这不断向前涌动的雪白潮浪。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声势如此骇人,即使攻往皇宫恐怕也是足够了吧?
在发现事情不大对劲之后,人们心中在看见安倍晴明现身之后的欣喜,逐渐向着惶恐与不安转变着。
而当安倍晴明一行抵达平安京的中心之时,又有嘹亮笛声悠扬传来,安倍晴明停下了步伐,微微侧过头,平静一瞥,在那里,身背弓箭的男子正屹立于街头。名贵的长笛在他的手中晃动飞转,垂下的绣穗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着,漆黑如墨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鲜红的发绳似盛放在永夜中的红樱。
明眼人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源博雅大人啊!”
笛声婉转,和着安倍晴明的吟唱声,那男子脚下的屐齿轻踩打着拍子,少顷曲罢音终,他放下手中长笛徐徐笑道:“晴明,博雅如约而至。”
源博雅当然不是独自前来的,他还率领着数千将士,平安京内最骁勇善战,最悍不畏死的军队尽皆集结于此,黑甲军在源博雅的身后排成整齐方阵,虽是仅有寥寥数千人,但只待源博雅一声令下,千军万马之势顷刻间便能气贯长虹!
总是沉静的安倍晴明脸上难得出现了表情,他欣慰地点头道:“如此,甚好。”
泾渭合流,黑白交融,大队人马沿着平安京北侧的罗生门鱼贯而出,负责看守城门的兵士根本不敢有片刻阻拦,黑洞洞的城门大开着,直至最后一位式神越过门槛,向着更北方径直离去,才有惊慌失措的士官赶去皇宫报信。
安倍晴明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造反不成?!
平安京内神思各异的人们不怀好意地揣测着,当今世上最负盛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率领着如此之多的人马,在天皇与朝中各部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公然出城,这不论算在谁头上都是担当不起的罪过。假若这万千式神与士卒一同攻向皇城,那么从今往后,这天皇的姓氏,恐怕就要冠上「安倍」的名号了。
可是安倍晴明发疯也就罢了,源博雅跟其他神社的阴阳师又在一起凑什么热闹?而且看他们的方向,这哪是要去皇城啊,这分明就是往荒郊野外去的。
“晴明大人究竟要做些什么啊……”
而安倍晴明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在此之后的流言蜚语,天皇猜忌,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在他面朝的茫茫林海旁,又有不加遮掩的滔天妖气扑面而来,连这般天色都暗下了几分。
密林中潜藏着难以计数的妖怪,为首的则是两名大妖,一位雪白的长发上顶着鲜红的角,另一位则背靠着酒葫芦自斟自酌,正是名震天下的茨木童子与酒吞童子。见白衣飘飘的安倍晴明到来,酒吞童子收起酒盏,似是等了许久一样不耐烦地说道:“安倍晴明,你怎么才来啊。”
以安倍晴明的尊贵身份,少有人敢在他的面前直呼名讳,不过他只是笑了笑,对这两位时常在猫屋中碰面的故人不以为意地问道:“两位在此拦截,不知是何用意。”
“你想做什么,我们便要做什么。”茨木童子冷冷地看向他,如若不是事关重大,他还真想在此与安倍晴明一较高下,看他这副样子,现在实力应该已经全然恢复了吧。
“既然如此,可愿同行?”
“哼,那便同行吧。”
倘若有旁人站在远处眺望,一定会为眼前的场景瞠目结舌,阴阳师、僧侣、巫女、武士、士卒、妖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们在此齐聚一堂,为着共同的目标如洪流般奋然前行着,可谓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样的情形不管是上数千年,还是下算至今,都称得上是空前绝后的奇迹。
“剑指——黑夜山!”
……
在此时此刻风云黯淡的黑夜山中,日月星辰、飞禽走兽尽皆消失不见,只余下无数的阴界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扩散着,沉沉阴气在从缝隙溢出的瞬间就被中央的法阵吸了进去,化作漆黑色泽犹如实体的丝丝缕缕在阵法的包裹中往来飞梭着,将一切化作虚无的纯黑。
而在这深沉的背景下,浓重的血色瘴气如同有意识般将中心的巨蛇团团围住,它吐着猩红的蛇信,无声地嘶吼着,仿若要将目之所视的所有物体一同吞噬般贪婪地注视着。假如不是这冰冷而沉重的锁链将浑身上下勒紧束缚,或许它真的会这样做也说不定。
此即为此世之恶的化身,一切动荡不安的原初——八岐大蛇。
“可恨的阴阳师们,等我脱困……哈哈哈哈……”它疯狂地摆动着身躯,锁链登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快了……就快了!”
那些阴气在碰触着它身上阴阳师所设下的锁链封印之后瞬间如水融般消逝,但紧接着又会有源源不断的阴气补充进来,此消彼长之下,锁链如同锈蚀一般变得脆弱不堪,或许下一刻就会断裂破损。
“黑晴明,你做得太好了!”八岐大蛇扭动着尾巴,狂喜地尖嚎着,那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响刺人耳膜,“等我复活之后,你将获得应有的赏赐!”
“在下感激不尽。”身着暗色狩衣,如槐花般艳丽至极的黑晴明轻轻颔首,那语气之间的恭敬,让八岐大蛇很是满意。
再过半个时辰,正是百年难遇的阴年阴时阴刻,彼时阴气大盛,阴界裂缝将会到达从未有过的宽度,而八岐大蛇身上的封印则会在那时土崩瓦解——这是黑晴明计算已久的事情,断然不可能出错。
如若这事情会有变数的话,那么唯一的转机,只可能出现在他灵魂的另一半,白晴明的身上。
“晴明大人。”
“是源赖光啊。”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黑晴明转过身去,语气淡然,“有事么?”
柔顺的紫发散落在颈边,身着武士盔甲的源赖光轻声说道:“之前我和坂田金时发现了京都那边阴阳师的踪迹,似乎大江山的鬼王也和他们混在一起。”
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黑晴明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让手下的时间溯行军与妖魔做好准备,凡是胆敢靠近的,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统统抹杀,不可放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