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刚准备返身，一道光亮在走廊阳台间来回扫射。
    糟糕！
    宿管老师查寝。
    钟瑾机敏地蹲下，借用高高的护栏挡住身体躲避探照灯，然后开始猫着腰往寝室里挪步。
    睡在靠阳台这边的许昕压低着嗓音叫，“钟瑾，钟瑾，查寝了，快点。”
    钟瑾抱着脸盆挪进寝室，刚想回应许昕，脚上被垃圾桶绊了一下，手上的脸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全寝室的空气都凝滞了，钟瑾蹲在原地，有点懵了。
    然后她迅速反应过来，抓住脸盆往哪个角落里随便一塞，随着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要爬到床上已经来不及了，钟瑾索性就坐在自己地板上，揉着屁股，缩在地上。
    门打开了，一束电筒灯光打进来，照在钟瑾身上，宿管老师冷冰冰的声音，“怎么还没睡？在干嘛？”
    “从床上掉下来了。”
    女生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带着一点儿哭腔。
    “掉下来了？床上？”
    “嗯，”钟瑾揉着脚，“我想把席子拉一下，没站住脚，就摔下来了。”
    宿管老师走近来，电筒光在钟瑾脚上一打，“摔到脚了？”
    钟瑾点点头，“脚疼，后腰也疼。”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钟瑾摇头，“这么晚了，我澡都洗过了，明天早上我让同学陪我去看看。”
    宿管老师点了点头，架住钟瑾手，扶她起来，钟瑾跛着脚，在老师的帮助下上了床。
    宿管老师走之前，扫了一圈寝室其他角落，确保没问题才带上门走了。
    脚步声远去，一直闷着头的其余三个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钟瑾，你这演技可以啊。”陈梦道。
    “妹子啊，”沈园园幽幽道，“才跟叶淮生坐不到一天，学坏了哦。”
    “你从哪儿学来这招的？”许昕问。
    钟瑾如实回答，“钟瑜教我的。”
    许昕抬高着腿，拍着大腿肉，啪啪啪好大的声音，“要是钟瑜用这招，宿管老师肯定不信。”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我的瑾妹妹，有其妹必有其姐。厉害厉害。”许昕几个感叹道。
    然而第二天，经由许昕这张大嘴巴，他们那个角落都知道了钟瑾昨晚上演的这出戏。一传十，十传百，最初的版本就变成了：钟瑾从床上掉了下来。至于掉下来的原因，众说纷纭，说的最多的版本就是十二班的女生玩的太激烈，导致小学霸钟瑾不慎体力，掉下了床。
    钟瑾：“？？？？？？”造谣不用成本哦。
    第12章
    九月份光照充沛，早上五点钟天已大亮，又是开学第一天，都很兴奋。
    钟瑾被楼上的走动声吵醒了，摸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五点半都没到，再躺会儿。
    奈何楼上吵的太厉害，清晨的日光朝气蓬勃，寝室其他几个也都醒了。
    钟瑾看到陈梦和许昕在刷手机，沈园园叠被子。钟瑾把放在床头的一本小册子拿出来记单词。
    看完了一页，闹铃响了，紧接着陈梦的闹铃也响起来了。陈梦有个习惯，一大早喜欢放节奏明快的歌，早上宿管老师一般不会查，只要声音不吵到整栋楼都听见没人管。
    伴着这歌声里，陈梦和许昕爬起来，叠被子，下床，塞好蚊帐，洗漱。
    等她们开始忙，沈园园已经坐在桌前梳妆打扮了。
    钟瑾又看了一页单词，看见陈梦从盥洗室走出来，才收起东西起床。
    盥洗室不大，四个人一起用不仅拖慢速度还拥挤，这三年来，她们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和默契，一般都是当天值日的那个人先起床，定的闹钟会比起床铃早十分钟，之后等她忙完了，剩下的才三三两两的起来。
    没轮到钟瑾打扫卫生的时候，她都是最后一个起床，一来她是寝室长要有谦让精神，二来多出的时间里能多看几句书。
    等沈园园搞完卫生，钟瑾也忙完了，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整个寝室，包括床铺、卫生、物品的摆放等等。起床铃响过五六分钟之后，寝室四人一起出门。
    弘毅国际高中部有个很变态的地方就是，从宿舍楼到教学楼有一条非常长的路，本来篮球场有条近道可以绕，然而早上篮球场的大铁门都是锁上的，对于那些睡懒觉的同学简直十分之残忍。每次哨子一吹响，离早自修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里，整个校园开始了一场跑步竞赛，各个都成了长跑运动员，场面十分壮观。
    所以一般来说，在弘毅国际高中部呆上个三年，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起床跑步，吃饭跑步，打水跑步，跑步、跑步、跑步。各个都是体育健将。
    但这种事对性子慢慢悠悠的如钟瑾这样的人来说是不存在的，为了不跑步，不和别人挤，要么比别人快，比如早上；要么比别人慢，比如吃饭。
    另外一种不可能的人就是叶淮生这样的，即使迟到，老师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一起下楼梯，即便别人都挤的要死，却没人敢碰到他。他懒得跟人抢，不屑跟人挤，当然也根本没人敢惹到他。
    今天这个人又是最晚一个到教室的。
    早自修铃声都过去了十多分钟，他才拿着一盒牛奶慢悠悠地晃进来。
    这节早自修读英语，英语老师督班。
    英语老师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斯文漂亮的姑娘。
    看着叶淮生旁若无人地走回座位上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钟瑾拿着课本读单词，身旁传来响动声。
    余光里，少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盒蓝白色包装的牛奶，随意往桌上一放。
    啧。
    特仑苏。
    钟瑾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单词上。
    叶淮生背靠椅子，两腿伸的老长。
    钟瑾听身旁没有动静，不由好奇想看看叶淮生在干嘛。一转头，和叶淮生的目光对视上。
    这人什么也没做，背脊挺直，抱着手，翘着一双二郎腿，静静看着钟瑾。
    钟瑾大窘，飞快转过头念单词。她脑子乱乱的，叶淮生是不是有毛病，一大早静悄悄地过来坐这儿，看她念书，他就这么无聊嘛！
    钟瑾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刚刚读到哪儿都忘了，随便看到哪个单词就读起来，反正第一节听写她早就会了，读这几个单词就是加深一下印象。
    “读过了。”身旁传来叶淮生懒懒的声音。
    “嗯？”钟瑾下意识侧头看他，“什么？”
    “刚才读的confirm.”
    钟瑾一愣，在书上找到confirm，终于想起转头看他之前，她确实在读这个单词，太丢脸了，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书本里算了。
    叶淮生看到女生浮起一层淡粉的耳朵，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
    钟瑾又读了两个单词，停下了，转过头看叶淮生，他换了一个姿势，手臂伸直搁在桌子上，头侧靠在臂上，眸光安静看着她。
    钟瑾：“……”把这当床了吧大兄弟。
    她想起来要对叶淮生说的话，深呼吸一口，尽量不受他的干扰，语气平和道，“confirm你读的很标准。”
    叶淮生只是轻轻扇了扇眼睫，“嗯”了一声，“我知道。”
    钟瑾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的本意是鼓励他好好学习，不要浪费天资，没想到被他噎得一句话都没有。
    这噎人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一瞬间，他们两个之间安静下来，静静的凝视中，在周围此起彼伏的读书声里显得有些不太对劲。
    钟瑾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一刻，叶淮生安静的样子特别不真实，又或者他趴在桌子上的姿势拉近了距离，钟瑾发现，叶淮生的睫毛又长又密，比她一个女生还好看。
    其实在昨天晚上她就发现了，他站在路灯下侧身等她，她快步小跑上去，仰起脸去看他的时候，恰好他低垂下视线看向她。灯光打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在眼睑上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钟瑾看到英语老师走过来，才收起遐思，转回头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读书。
    叶淮生继续看着她读书。
    英语老师在叶淮生身后立定，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以示警告。
    叶淮生这才懒洋洋转过去，抬起眼皮看了下英语老师。
    “东西收进去。”英语老师指了指课桌上的特仑苏。
    叶淮生好说话的很，把东西放进课桌里。
    “别打扰其他同学。”英语老师说完就走到后面巡视去了。
    对叶淮生这样的学生，有后台有背景乖戾嚣张，他不闹事就阿弥陀佛了，让他乖乖读书听课，那是不可能的，老师们很明智。
    叶淮生看到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粘着一张便利贴，写着“钟瑜”两个字。叶淮生看一眼就明白了。
    他把便利贴撕下，盒子扔回抽屉。
    “小矮子。”
    钟瑾没理会叶淮生。
    叶淮生把便利贴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写的？”
    钟瑾掀起眼皮看了眼那纸条，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她昨天只是说巧克力是钟瑜送的，没说其他的，所以她敢断定叶淮生不知道这字是她写的。
    叶淮生一言不发，抽过她桌上的一本练习本，将便利贴贴在她的名字上面，笔迹一模一样，叶淮生懒得说，指指上面。
    钟瑾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是什么时候看过她的笔迹！
    “你怎么知道我的笔迹是这样的？”
    “看过。”叶淮生回答和没回答没有两样，可是又揪不到错，可谓滴水不漏，也有可能他懒，敷衍而已。
    钟瑾觉得叶淮生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这种奇怪就是，明明是学渣体质，可是做事说话大脑回路是她这种学霸根本追不上的，可能就是所谓的聪明人的一种吧。
    钟瑾想了想，“看过一次你就记住了？”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叶淮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托着下巴，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你可以把这叫天赋。”
    如果是换个人说出这种话，会被人当成自恋，但叶淮生说这话，效果完全不是这样，他的神态语气很随意很无所谓，好像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却也不像是轻蔑，而是非常平淡平常，就好像那是他拥有的，不会渴望，而别人也抢不走。
    英语老师的眼睛看过来，钟瑾脸又红了，转回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