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贺兰叶依旧不在意:“不美就不美吧,一家里头有一个够美的就行。”柳倾和立即扬起他的脸来,得意洋洋在大伯子面前展示着他贺兰三郎家的门面。
贺兰寒沉着脸,即使知道柳倾和身份不一般,还是憋不住低斥了句:“小白脸!”
柳倾和混不在意,对着贺兰寒拱了拱手,客客气气认下了这个贬称。
这会子时日正好,贺兰叶之前寻思的也放到明面上来,让柳倾和去端了杯热茶来,过个明路给贺兰寒补敬个茶。
柳倾和乐,特别积极。贺兰寒却分外别扭,面对眼前这个高挑的青年,端着茶低声下气弓腰喊大伯兄,心里头简直恨不得把人扔进山谷里去喂狼。
妹妹怎么就娶了他?还真打算和他过下去?
贺兰寒虎着脸,一想到自家性情柔弱的娘亲和爱操心的婶娘,就知道姓柳的在他家里头过得肯定滋润。贺兰寒唯一的爷们儿,决定给他一个下马威,告诉他老贺兰家是有厉害爷们撑腰的。
高大威猛的青年还虎着脸不吱声,面前给他行礼的柳倾和伸出去平平的端茶的双手忽地抖了抖,而后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偏过头,朝贺兰叶赧然地笑了笑。
贺兰叶不甚赞同地摇摇头,温和喊着贺兰寒:“哥哥。”
贺兰寒看姓柳的更不顺眼了。
他用力接过茶杯,面对柳倾和对他的称呼只当没有听见,随口抿了抿茶就用力放在桌上。
贺兰叶见状无奈摇摇头。这媳妇和兄长之间的协调还真是一门学问,她觉着必须要早些入门才行。
柳倾和倒是不太在意贺兰寒对他的态度,递了茶,一扭身又坐到贺兰叶身侧,给她揉着腿活动她的筋骨。
贺兰叶这会儿才有功夫问:“柳五,你们把齐沼处理了?”
“嗯,处理了。”柳倾和不动声色扫了眼还虎着脸别扭的贺兰寒,心中重新估测这位大舅哥的实力,垂下眸更温和道,“多亏了大伯哥在此地势力经营多年,齐沼又早在监控之中,提前了些,虽有些意外,到底还算顺利全部拿下。”
“那……”贺兰叶有些犹豫,不知道柳倾和这样的自作主张会不会引来陛下的不喜。
毕竟他是天家的刀,不该自善而动。
她虽没有问出口,柳倾和却懂了,轻松接道:“我来此地本就是处理他的事来,只是提前了时日,别的不算错,而且临阳已经派来了军队准备接手幽鹿城,好好整顿了。”
贺兰叶这才松了口气。
“齐沼该没有死吧,我找他还有事。”贺兰叶冷不丁说道。
柳倾和顿了顿。
接话的却是贺兰寒。他微微蹙眉,盯着贺兰叶低声道:“玥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贺兰叶迎着兄长的视线,老实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追查父亲和哥哥你的踪迹,追查到了一些消息。”
贺兰叶想了想,就把宋铁航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了贺兰寒,齐沼最后的那句话也没有删减,原封不动说了出来。
贺兰寒冷着脸的时候和贺兰叶不太像,他就像是在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浑身充斥着来自死灵的冰渗,与贺兰叶放下脸时的冷俏几乎没有一丝共同。
他沉默了许久后轻叹:“都是一群小人……”
贺兰叶拍了拍柳倾和还在揉她腿的手,微微挺直了背,朝贺兰寒倾了倾:“哥?”
贺兰寒淡淡道:“玥儿,你只需要要知道,父亲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做错事情的是背弃了大夏的那启子小人,用无辜性命来换取一己之私的畜生就够了。”
顿了顿,他寒霜满覆的眸中化开了冷意,露出一二温情:“别担心,他们蹦跶不了了。就算有什么,也有哥哥呢。”
贺兰叶对从小就崇拜的哥哥自然是无条件的信服,了然地点了点头。
寻找到哥哥已经给她久久被重负压着的心松快不少,而且她也好,兄长也好,都是知道父亲是真的,在那场被迫卷入的斗争中成了牺牲品的……
可能真的就到此结束了,那些阴私再也不会找上他们了。
贺兰叶露出了短暂而轻松的一笑。
兄长和媳妇儿都留在药园陪了贺兰叶两天,随后柳倾和身上还有任务,不得不先离开,他当夜彻夜未眠,夜中贪婪地看着怀中少女,却也只能在黎明时分悄悄离去。
贺兰寒手下还有近千人要养活,特别是此次因为贺兰叶一事,直接把表面上两不相沾的皮撕破了,西姜那头生怕韩定这种角色心生异变,派了人来安抚。
贺兰叶这几日每天只能匆匆见一面兄长,其他时间全是靠着赤清棉给她换药。
过了几日,她能踢开轮椅扶着木拐走几步。等她镖局的手下找来的时候,贺兰叶已经恢复到能扶着墙慢吞吞走了。
当日她出了事,手下镖师被柳倾和一股脑全塞走了去,生怕她手下再出个什么事,他怕没法给贺兰叶交代。
那天贺兰叶被从山体下挖出来时,小多他们都在场,曲沛他们更是内心自责,跟在贺兰寒并柳倾和身后一起去幽鹿苑大闹了一场,被柳倾和全部送回了临阳去,这次还是小多曲沛几个拽上老金半偷跑来的。
手底下的人都还年轻,藏不住心思,一看见自己当家的扶着墙颤巍巍走出,小多年纪小眼眶一红,豆大的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呜呜捂脸哭着。
旁边几个青年更是难受,生怯怯的连句问候的话都不敢说。
也就是老金长叹了一声,看着贺兰叶的眼中充满了慈爱。
贺兰叶看得开,令手下几个都围了一圈坐下了,自己抱着她独家药垫子慢吞吞挪成一团,捧着药碗温和道:“你们都没有事,我就放心了。”
小多抹了抹眼睛,红着眼道:“我们倒是没事,当家的您可吃了大苦头了!吓死我了都……”
曲沛和元立步更是跪下来哐当磕了两个头,用力之大脑门都磕肿了。
贺兰叶赶紧叫小多拦住,不赞同道:“你们这是作何!”
“当家的是救了我们的命……”曲沛哽咽了句,说不下去了。
贺兰叶温和道:“你们是我镖局的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救你们是应该的。”
她怕他们还沉浸在多日前的灾祸之中,连忙转移了话题:“家中可还好?”
“好什么好……”小多抱怨着,“您出了事,两位太太都吓哭了,桃儿杏儿两个小丫头要死要活非要来找您,当家太太又不在,得亏秦姑娘在,稍微稳住了。”
“雪阳啊……”贺兰叶微微颔首,“辛苦她了。”
小多又说道:“秦姑娘在我们来之前,不知道同哪边达成了协议,将运送过来的马全部送去战场了!”
贺兰叶眉心一拧。
“战事如何?”
这个小多就不知道了,偏头去看元立步。
元立步稳重些,他斟酌道:“当家的,我听说边关的战事被镇南将军压得很紧,并未酿成大祸,而且我大夏与乌可兵力相差甚远,乌可好像后继无力,已经在谋求休战了。”
“啊对了!”小多猛地一拍掌,“当家的,我想起来了,外头好像在说,乌可要求杀了您,然后把奇华公主送过去,就停战!”
贺兰叶闻言噗嗤笑出了声,摇摇头毫不客气道:“乌可还真是看不清战局。”
若是尚未起兵时乌可提出了这种要求,那么大夏为了颜面,也会达成。只可惜,乌可先前已经撕破了脸,又起了战事,现在再来想用这种方式换回,陛下在这种大夏胜利既望的时候除非老糊涂了才会答应。
“可不是么,”小多也愤愤不平,“非揪着当家的您不放,现在可好了,大夏西姜乌可,哪里都知道您是个风流到皇室头上的浪荡断袖了。当家的,您这样,我们镖局以后会不会做不了生意啊?”
当家的局主名声太差了,让年仅十六的小镖师都无限忧愁了。
贺兰叶深思了下:“……是哦。”
她现在名声是太差了,又是公主情人又是私奔又是断袖又是遍地养男宠,一个弄不好真的会影响了万仓镖局三代的根基。
低着头认真思索着对应法子的贺兰叶陷入了沉思。
而这个时候,身边围坐的一圈镖师中,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金反反复复看了贺兰叶许久,低头抬头低头抬头的动作重复不断,直到发现包括贺兰叶在内的所有镖师都愁眉不展,认真思考着这个可能影响万仓镖局的头等大事。
老金终于忍不住了,眼神复杂看着贺兰叶,纠结道:“当家的。”
“嗯,金叔?”贺兰叶仰起头,茫然地看着这位镖局中的老人。
老金含蓄道:“您今儿的裙子真好看,还有头上插得簪子也好看。”
贺兰叶刚想谢过夸奖,忽地一愣,瞪大了眼睛。
小多还茫然扫了老金一眼,特别纳闷:“金叔你在说什么,我们当家的什么时候穿裙子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被身旁的曲沛用手肘重重捣了捣。
在座的镖师青年这才把目光第一次放在贺兰叶的穿着打扮上。
因为在哥哥的山寨中,贺兰叶没有旧识,药园又是只有赤清棉,知道她是女儿家,给她的衣衫都是女装,每天也不辞辛苦给她梳着头发。
之前柳倾和在的时候天天给她折花戴,柳倾和走了,贺兰寒塞过来一箱子,一打开里头全是女儿家的发簪。这些都是贺兰寒这些年从贺兰叶十五及笄之后给她打的,攒了一大箱子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一天。
在药园一直做女儿打扮的贺兰叶都已经习惯了,每天梳着少女的发髻,头戴哥哥给她打的发簪,丝毫看不见在外时那副风流俊俏的少年模样。
因为太过自然,贺兰叶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有哪些不对就见了人,而手下们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了她受伤上,坐着聊了快一个时辰了,除了老金外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有哪里不对的。
经过老金提醒,这几个年轻的镖师才发现,自己当家的穿着一条藕色的绣花襦裙,长发挽做双髻,插着一根鎏金蝴蝶簪,虽未擦胭脂,可养的细白的肌肤与温润的脸颊无处不充满了少女气息。
小多眼睛都要瞪出眶了,他伸着手哆哆嗦嗦指着贺兰叶,‘您您您’了半天,后面的话硬是没敢说出来。
这是假的吧?
他家当家的不会已经死了,这是个冒牌的?
贺兰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沉默了。
而后她想通了,抬起头来,杏眸一弯嘴角一扬,神采飞扬中气十足道:“怎的,我是女孩儿你们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寒:妹妹喜欢,妹妹不喜欢,妹妹喜欢,妹妹不喜欢……不喜欢也不行,全部都要喜欢!
贺兰叶[瞪着手里的纯金凤簪]:……能不喜欢么?
没错!我们小叶子!要!大白天下了!
红包包继续么么哒~
第108章 第 108 章
独立用稚嫩肩膀挑起镖局重担时才不过十二三, 接手几年间尽力发展镖局, 上下康坦。多年来获得了万仓镖局所有人一致的认可。
漠北最稚龄而最硬的一把尖刀。
是个女孩儿家。
这个事实在座的镖师们张大嘴巴用了许久慢慢消化了之后, 悲怆的发现,他们居然让一个半大的女孩儿替他们受苦受累受伤,一大群糙老爷们儿居然把所有的压力全部放在一个女孩儿家的身上……
没脸见人了。
一群青壮年们第一反应是捂着瞬间涨红的脑袋呲溜趴在地上,无声哀嚎。
所有人中也就老金还稳得住,扫了眼身边陷入混沌的年轻人,无奈摇摇头,对贺兰叶道:“当家的,您做这个当家的靠的是您非凡的能力,您的性别是他人不该置喙的。”
在万仓镖局的时间加起来比贺兰叶年纪都要大的老金说出来的话,很快就稳定了其他的那些年轻人。就算此刻他们还是处于一种嫉妒羞耻而茫然的状态,还是率先抬起通红的脑袋信誓旦旦道:“当家的您不管是男是女还是不男不女我们都没有任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