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中毒的人类们时不时抽搐，吐出白沫和黄褐色的呕吐物，几乎溃不成军。
    ——半兽人难民中混进来的奸细有太多机会给我们下药。
    “雪峰！”
    我在链接中呼唤：“雪峰，别和战斗机打，把它们留给防空炮，守住那个缺口，别让重型武装开到城镇里去！”
    远处地平线上，轰隆隆的战车开了过来，它们牵引着魔导炮，我在其中，还发现了一门轨道电磁炮。
    “后退！后退！”女战士阿莱西娅站在高台炮塔上，大吼，“退守防线，等待魔导兵团支援！不能让它们进入城镇！”
    这位女性一身火红盔甲，她转身跳入一台三米多高的人形机甲内，机甲也是通体亮红，在战场上无比耀眼，她显然是故意让自己成为一个标志物，战士们看到她时明显精神一振。
    机甲抬起手炮，远远地开了一炮，女战士准确地命中了千米开外的一台魔导炮，使它爆炸燃烧了起来，她让我想起传奇故事里手持长弓西北防线女武神，她们于千米外张开两米长的巨弓，射出的铁箭能把半兽人前锋穿成一根肉串。
    我仿佛看到传奇重来。
    “走！”我对那位无名法师说，“半兽人在袭击防线了，我们抓住那个亡灵法师，然后立刻回援！”
    无名法师……或者我可以用那个更中二的名字称呼他——狂怒之焰，他再次念了一个咒语，一个圆形的魔法阵在他脚下亮了起来。
    “请等一等。”他说。
    他的眼睛不再是原本的样子，虽然我看不出他黑雾下的本来面目，但我肯定，正常人不会眼睛冒银光的，现在他眼睛的位置开始出现耀眼的银色——法师的专注施法状态！
    但我是第一次见到一名法师的精神力强大到能让瞳孔出现银色光辉！
    他念诵了一个古老而深奥的咒语，从我们站着的位置开始，震颤传递出去，逐渐的，整座法师塔都开始发出颤抖。
    ——他在夺取这座塔的控制权，而且，是强夺！
    失去主人的法师塔会成为无主的法器，任何实力高于前任塔主的法师都可以强取控制权，但注意，前提条件——实力高于前任塔主。
    我不认为传奇年代的坚守者会让一个菜鸟当荣光前哨的塔主。
    片刻后，法师塔重新沉默。
    与之前的陌生和敌意完全不同，我在空气里感受到平和从容的力量，区别就像进了鬼屋和回家的差距。
    ——他成功了！
    第59章
    一个能够夺取古代法师塔的当代法师！尽管只有一瞬间。
    古老的魔力回路被激活, 之后迅速开始排斥这位新时代的法师, 他固然可以使用自身魔力将整个魔力回路洗礼一遍, 进而彻底占有，但我知道，那会很浪费时间, 而我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不过,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换一个法师过来，别说洗礼这座塔的魔力回路, 连激活都做不到的吧？激活一座法师塔可不是激活一部新手机，简单操作几下就可以, 他需要面对的是前塔主留在塔内的意识烙印，以及法器本身对外来魔力的抵触——
    我听见法师低声呢喃：“荣光前哨……秘术宝珠可以蒙尘, 但终会重新绽放华光……这是前辈的心声吗？”
    高塔轰鸣, 不只是他，我也感受到了先贤们留在魔法塔内的遗愿。
    我忍不住微微按住心口, 那里的心跳热烈昂扬，我很想对前辈们说一声——请安心, 传承依旧, 岁月安好——但我知道, 他们听不见了。
    法师已经控制了这座塔！
    他真的压过了传奇年代的大法师，夺取了这座塔！
    所以……我只能一脸纠结地看着这位传奇大法师怕我怕得浑身紧绷, 说实话，真的打起来我不见得能胜过这位法师，我依旧认为我们无法活着分出胜负,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当中谁先手谁就能活，而现在我还觉得，他胜利的可能性比我要高点。
    自古以来法师的平均实力就比武者的高，但法师的数量也远少于武者，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在占有法师塔、被魔力回路完全排斥之前的短暂时间里，他双手在空中虚合，紧接着双掌掌心就出现了一个塔的虚影。
    ……这……越来越有网游即视感了，他现在就像是打开一个小地图一样好吗，那亡灵法师的位置在迷你塔上被标注了出来，就跟任务地点的加亮标记没什么区别。
    法师忽然对我说：“找到了！”
    然后他伸出手，像握住什么东西一般用力一拉，空气打开无形的门，像是虚无的巨口将一个人形物体吐了出来，
    一个亡灵法师！
    这个法师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而且出乎意料，他其实是一个她——一位女性法师！
    比起亡灵法师，这个家伙更像小学教导主任，小西装套裙，卷发整整齐齐的，还用发卡别住刘海，胸前口袋一只钢笔，细高跟鞋能反光。
    “苏珊娜。”
    无名法师先生却是一见面就喊出了女性亡灵法师的名字。
    但是，令我更意外的是，这位苏珊娜女士好像……并不认识无名法师先生，她迷茫地站在原地，然后发现自己不在刚才的位置，又顿时大惊失色。
    并且，她还一脸戒备地看着我，说真的，你看我没什么用啊，因为要杀你的又不是我，是我旁边这位，我的话，如果不到紧要关头我是不会动手杀人的，我倾向于把人抓回去，交给法律来制裁，毕竟现代社会讲究法制，不是古代那种私刑遍地的落后时代。
    我忽然想起新闻里曾经批评过——不少家长吓唬孩子，都说你再胡闹治安官把你抓走，引起了治安官的强烈抗议——“我们是在关键时刻保护孩子的，不能让孩子们吓得见我就跑啊！”——现在我也有同样的感慨，莫非黑法师教育小黑法师的时候，都说“你再学不好法术圣骑士就把你抓走”？天地良心，我们真的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啊！
    “你是谁！？”
    ——听着毫无新意的开场白，我觉得耐心有限——况且，我现在时间也有限。
    我问那位无名法师：“你找这个法师没有其他事了对吧？”
    无名法师摇头对我说：“没有其他事情，只是不能放任她继续作恶而已。”
    唔……法师先生，你知道自己听起来像个神职者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影月神殿当黑袍神官？
    无名法师先生向我解释：“她是我们老师的得意弟子，和我们不一样，苏珊娜是主动自愿追随老师的，很快她就成了一位湮灭信徒，她信仰湮灭女神，认为一切秩序都应该被摧毁。”
    “是重建。”苏珊娜纠正道，“你们都不觉得先有的一切都那么可恶吗？”
    呃……
    我不是很会和邪教分子说话，我一般都和他们刀剑相向，站在原地讨论一下信仰问题对我来说很新奇，她说得有那么点道理，现在并不是一切都很完美，实际上，我知道历史上没有哪个年代是一切都很完美的，我也不认为将来会出现一个一切都很完美的年代。
    所以，“破灭旧秩序，建立新家园”——湮灭教派的口号，根本就是伪命题。
    于是我忍不住回答：“我觉得，脚底下的泥土硌脚，很不好，你们打算一颗魔导炮炸掉整个世界吗？”
    苏珊娜瞪着我，就像小学教导主任瞪着顶嘴的学生。
    唔，我还真讨厌这个眼神。
    但我忍住，我礼貌又客气地说：“我希望您能认清现状，现状就是您那也跑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了，所以请您配合我，交出解药，行吗？”
    苏珊娜迷茫地问我：“什么解药？”
    我皱眉：“你不是制造了某种毒素，传播到人类防线那边去了吗？”
    “我没有啊！”苏珊娜的迷茫看上去特别的真诚，但圣骑士的鉴慌能力在法师面前大打折扣，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在和我演戏。
    所以我接着问她：“那么，您在和自由科学阵线合作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
    她沉默不语。
    “说。”我变得严厉起来，“你的口供我会一字不落转呈给法官，但如果你坚持什么都不说，那就只能送你去圣殿审判所了，相信我，那不是一个好去处，对黑法师来说。”
    苏珊娜忽然开口了，但她不是坦白从宽交代案情，而是对那位无名法师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是你，你是被老师称为毒刃的那个杀手。”
    毒刃……这名字比狂怒之焰低调，但中二病的程度丝毫不减，而且还难听。
    ……我一阵沉默，无名法师先生没有反驳，苏珊娜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狰狞，现在她很像动画片里那种会给继女吃毒苹果的后母，一脸邪笑。
    她手舞足蹈地说：“你还活着！你一次次杀死教派中的异见者，每一次老师都认为你有去无回，可你居然活到现在，你还背叛了大业！”
    噗……
    一不留神，台词也开始中二病了起来，大业？毁灭世界的伟大业绩？
    是了，古代湮灭教派就一直热衷于扮演毁天灭地的高调大魔王，无数次有史记载的魔灾都是湮灭教派做的，比较可笑的是，他们打开深渊虚无世界的通道，召唤大恶魔作乱，然而召唤来的东西往往不受控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沉迷于幻想导致学艺不精，总之，在该召唤物不受控制毁灭一座城池之前，湮灭教派往往是第一个遭殃，被自己召唤出来的怪物折磨得哭嚎连天。
    这教育我们，没事千万别想法太极端，走上邪教之路害人害己。
    “他——”苏珊娜有些神经质，戏剧性地伸出手，指着无名法师先生，然后对我吼道，“是他，他手上有数百条人命，血债累累！”
    呃，说实话，狂怒之焰杀的都是邪教徒，虽然这也算血债，但如果放着不管，这些邪教徒会制造更大的血债，我是圣骑士，但不是圣母病，我才不会因为这事儿去抓己方法师的。
    “他是我老师养大的杀手，湮灭意志的真正继承者！”苏珊娜的声音都变调了，显得非常激动，“杀了他！”
    法师对我说：“不，我连可以继承的房产都没有，更别说湮灭意志了！”
    ——嗯，看得出来，您真是穷得可怜。
    身为一个法师，身上一点装饰品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一个增幅精神力用的宝石……所以，您都混得这么惨了，难道还不肯出面接受表彰吗？如果您肯出面，联邦每年发给你的奖金都可以让你衣食无忧啊！
    不，等等，这法师……我想到一个荒谬、但绝对可能性很高的结论——这法师你，你会上网吧？？？你别连生活方式也停留在传奇年代！
    “他才是真正危险的恶徒！圣骑士阁下，我只是在这座塔里做些研究而已！”
    研究？
    我冷笑了一声：“吸干无辜受害者的血，也叫做些研究而已？”
    苏珊娜语塞，后退了一步。
    我心头微动，急忙上前，但——
    轰——
    我和无名法师也后退了一步，我们面前出现了两个庞大的身影，现在我知道那些受害人的血被用来做什么了，血液是最好的魔力媒介，可以用来献祭，以换取异世界生物的降临。
    苏珊娜并不是一直在和我们废话，她也知道她无用的挑拨离间不可能让我们反目，所以她暗中早有准备，此刻她飞快地念诵咒语，然后，她得意洋洋地大吼：“受死吧，两个双头憎恶，看看你有什么办法把它们也杀掉！”
    唔……憎恶，这不是一种情绪，这是一个恶魔的名字，级别吗，一般般，但是外表……
    好恶心啊！！！
    黏糊糊的体液流出来了啊！！！紫红色！还冒泡啊！！！那个皮肤！几百年没洗过吗？？？那个牙齿，天啊它还有两个头，两个头！牙齿！牙齿缝隙里全是黄褐色污垢啊啊啊啊啊！
    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每次出征之前，奥尔多都告诉好脾气的歌利亚：敌人不洗澡！然后歌利亚变身——狂暴化·歌利亚！
    第60章
    这太恶心了！那玩意的恶心程度甚至超过让我去住一万年不洗床单的快捷酒店！它们表皮的污垢看着很像负重越野加野外求生训练了七天后回来却不洗脚的圣骑士的脚后跟！
    所以, 来吧, 我愿战斗到死, 也不要再看一眼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