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他就是特意来陪她的，之前一直隐身，她上线了，他才冒出来。
    他不让她熬夜，时间差不多就督促她去睡觉。
    迟迟就在他这样的监督下又赶了两万的存稿出来，然后一激动就开了新文连载。她不敢告诉其他人，包括魏绍远，怕数据太烂再次扑街让大家都失望。
    她决心不管结果如何都好好写这个文，为了不让自己受成绩影响，拼命克制去刷后台看数据的冲动，尽可能地让自己忙碌起来。她每天七点就起床，做好早餐等妈妈起来的这段时间就打开电脑写个千把字，中午趁妈妈午休再写一两千字，一直到夜里写完了今天的任务才去看一眼后台。
    这回新文的表现还挺出人意料的，从开文第一天开始收藏和点击就蹭蹭涨，读者热情也很高，评论区每天讨论的热火朝天，才开文几天就已经有人为男主角盖高楼，回复里有赞的、有骂的，各种热闹。
    这样的情形，迟迟之前只在别的作者文下见过，自己从没体验过，没想到会这么振奋人心。
    有了动力，码字就更勤快了，每天看到收藏和点击涨了，她就再加点更新量，虽然辛苦，但心里高兴。
    除了应付连载，她白天还要去买菜，到医院给妈妈拿药，最后就是淘宝开店的事情，跑了几趟服装厂去看货。
    其实魏绍远帮她把款式都圈定好了，就是他那天拍写真时穿过的那些，先做起来，上货也不会太辛苦。
    但不管模特的上身图片如何，文案和实物平铺图还是要她自己来的，没几天她的房间里就从桌面到地板都被各式各样的衣服裤子堆满，打字都只能转移到外面的餐桌上。
    一天24小时仿佛不够用，她在从服装厂回来的地铁上打盹儿，被方茹接二连三发来的微信给震醒了。
    方茹发来一条链接，附加若干表示惊讶的表情，让她快看快看。
    链接点开是个公众号，先不看整篇推送写了啥，入眼就是一张魏绍远的照片。这个黑白色调她认得，就是那天在摄影棚里拍的那一组，光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只露了半张侧脸，肌肉线条饱满诱人，眼神并不犀利，也不故作忧郁，但隔着屏幕仿佛刚好在看你。
    迟迟觉得自己心上又中了一箭，扶了扶额。
    文章一路看下去，其实就是个营销软文，吹嘘的是这家服装厂的质量和情怀，还讲了她这个为了照顾妈妈而放弃了泰半人生的孝顺闺女。
    这年头，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就看你会不会讲故事。有人买这故事的帐，就有人为你卖的东西埋单。
    魏绍远的公司，显然是个中高手，这样的故事信手拈来，看得迟迟这个当事人都眼眶发热。
    当然，还有他这个即将成为上市公司大佬的年轻ceo，也是情怀和故事里的一部分。
    迟迟不知该说什么，一条信息写了删，删了写，重复好几遍之后，只把那个公众号链接转发给魏绍远，外加一句话：看到这个了，非常感谢。
    他没有回复。
    可能太忙了，也可能觉得出了那么大的力气她这样一句感谢轻飘飘带过太不够意思……总之他没回复，迟迟有点七上八下。
    从最开始就是这样了，他太热情她忍不住怀疑他有所图，他不回消息，她又会想是不是哪里让他不高兴了，今后都不理她了……即使现在两人关系有了实质性的变化，这种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好像还是时不时就会出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么患得患失。
    一直到晚上魏绍远也没有回消息，其实他们有好几天没见面了。迟迟也知道他的工作非常非常忙，公司上市在即，整个管理层每天都绷紧了弦，他看起来是游刃有余最轻松的那一个，实际承受的压力应该比任何人都大。
    他这么优秀，迟迟更觉得不能跟他差太远，于是每天码字码的天昏地暗，希望这个文能一飞冲天，站在他的身边也更有底气。
    第27章
    时针指向十二点, 她还斗志昂扬恨不得再写一万字, 可是精力有点跟不上了, 打个哈欠, 在朋友圈发了个挣扎的表情，配词儿：每晚这个时候都希望楼下有个咖啡店，有咖啡我还可以再写五百年！
    她趴在桌上休息, 对面楼的灯光都没几家还亮着了，她还舍不得睡。
    为了不打扰妈妈睡觉，她手机都不开铃声，这时突然亮起来，嗡嗡地在桌上震动着。她看了一眼屏幕，立刻直起身来按下接听键：“喂？”
    魏绍远的声音在耳边问：“是我，还没睡？”
    “是啊，还在写文。”她努力调整了下语调，不想被他看出她的情绪，“那个,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 我刚从公司出来，路过楼下的咖啡店, 多买了一杯咖啡，你要喝吗？”
    “啊？你现在……”
    “嗯, 我在你家楼下。”
    迟迟有种错觉, 是不是她什么时候不经意间擦到阿拉丁神灯, 才有这段时间以来的有求必应，连半夜一杯提神咖啡的小愿望都不曾错过。
    她随手抓了件衣服披在肩上就下楼了。魏绍远本来站在车门外面，背靠着车子透气，看她这样子，拉开车门说：“上车说。”
    两人坐进车子里，魏绍远将杯槽里的咖啡递给她：“还是热的，小心烫。”
    迟迟把杯子捂在手心：“谢谢，你看到我朋友圈了？”
    魏绍远啜一口他那杯：“什么朋友圈？”
    “噢噢，没什么。”迟迟赶紧把刚发的那条转为自己可见，然后深深吸口咖啡香：“谢谢你啊，这么大老远的……你是过来这边有什么事儿吗？”
    “不是，我就是特意绕道过来的。”他像是看透她的心思，“怎么，一定要有事才找你吗？”
    迟迟摆手：“不是不是，我看白天发消息给你你没回，就想你大概很忙。还有网店推广的事，真的非常感谢。”
    说起来，她真正的工作不过就是写文和筹备这个网店两件事，而他管理诺大个公司，平时的工作肯定已经是千头万绪，还要额外帮她的忙，她都觉得自己跟他比实在有点废柴。
    他看她一眼：“有什么感觉？”
    “嗯？”
    “你看到公众号平台的推送文章了，有什么感觉？”
    “很帅。”迟迟不假思索地说。
    “还有呢，只有帅吗？”
    “故事……也写得挺好的。”她酝酿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还有点羞涩，“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事写出来是这样的。”
    “写的不对？”
    “不是，写的没错，就是……我觉得做这些事好像都是应当的，没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没个正经工作，会有点内疚。”
    “你不要这么想。”魏绍远说，“你的工作和生活没有明确的边界，只会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更累，因为他们有休息时间，你没有。生活是不会停下来的，所以你只能像松鼠踏轮子一样，一刻不停。”
    迟迟怔怔地看他。
    “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我说的不对？”
    不，就是因为说的对，她内心才受震动。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那么理解她的处境，仿佛感同身受，又比喻得那么确切。
    她可不就是那只奋力踏着轮子、无法停歇的松鼠吗？
    魏绍远笑笑：“那你准备好了吗，小松鼠现在可能又要加速了。”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组数据报告给她看：“近期给你做的网店推广数据都会在这里汇总，你大概心里有个数就好。服装厂那边你可以先找他们订货，不用一次拿太多。货款方面，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迟迟摇头，赵厂长以前本来就跟她妈妈打过交道，当年妈妈的企业周转不灵的时候他们货款到不了位，用现货抵债的就是他，现在提起来都还有点老脸挂不住，再加上魏绍远这尊大佛出面，帮他们拉销量，配合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她呢？
    “这样推广，网店生意就会好起来吗？”
    “肯定会比你自己从零开始要强的多，我们可以先看看效果，不行的话再换其他方案。”
    不知不觉都跟他成了“我们”了，迟迟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不早了，回去吧。”他拿出一个优盘给她，“还有这个，那天拍的照片，你上货的时候用。抓紧时间，最好明天就能把店铺主页放出来，能做到吗？”
    啊，那这里面岂不全是他的照片？
    简直是活色生香，迟迟怕他看出来，不敢多想有的没的，重重点头：“可以。”
    虽然她还要写文，不过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
    这是为了她和妈妈更好的生活啊，连帮她的人都这么努力，她自己实在没有懒散的理由。
    “还有这个。”他又递给她一个精致小巧的信封，摸起来硬邦邦的像是装了一张卡。
    “都灵健身会所的会员卡，你妈妈不是要做适当运动帮助康复吗？他们有专门针对康复病人的器械和课程，你可以带她去试试。”他稍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其实这是奶奶的主意，她大概觉得时髦，让我办了又不愿意去，就想起送来给你。”
    他不想让她承他太多人情，只好搬出奶奶做救兵。
    迟迟怎么会不懂呢？以前还觉得他高高在上，她甚至有点怕他。可现在，大概变得亲昵了，她觉得他其实特别温柔，也特别好懂，总是在迁就她，照顾她的感受。
    魏绍远看她睁着那双兔子眼，好像感动得快哭了，朝她展开手臂：“过来。”
    啊？迟迟前一秒还在感慨他的细心体贴，这一刻脑子里已瞬间闪过一百种在车里耳鬓厮磨的场景描写，还有车震……
    这么狭小的空间，抱一抱也很容易擦\枪\走\火吧？
    魏绍远见她僵住了，又招招手：“过来呀，怎么了？”
    没怎么，你就当我害羞吧，哎。
    迟迟慢慢靠过去，希望智商147的家伙千万不要看穿她此时此刻脑海里想的事儿，否则肯定又要笑她的。
    这个拥抱两人都显得有点笨拙，毕竟驾驶座和副驾驶不是紧挨在一块儿的，他们本来就还有点羞涩，中间又隔着一块，抱着就不是特别紧密，还有点别扭。
    魏绍远也不说话，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叫了声迟迟。
    她嗯了一声，他又换个角度，把脸埋在她肩上。
    “让我靠一会儿。”他对她说着，又像自言自语，全身都放松下来。
    迟迟脑海里所有的旖旎想象瞬间就消散了，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满心满眼都被他填满。
    “还是见面好，视频通话不能比。”他喃喃，“可惜我最近事情太多，抽不开身，你也很忙。”
    是错觉吗？怎么好像从他这话里听出了一点幽怨的成分呢？
    “很辛苦吗？”迟迟问他。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的，身居高位意味着比其他人承担更多重任，怎么可能不辛苦。
    任何情绪都需要宣泄的出口，他说出来也许会轻松一点呢？
    魏绍远深吸口气，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问她：“你洗过澡了？”
    迟迟脑海里嗡的一声，原本走远的那些画面不知咋的又回来了，说话都有点不利索：“洗、洗好了啊。”
    他手抚在她腰上：“你穿太少了，这样很容易感冒。”
    “我下来的有点急，没想到你会过来。”
    他看着她笑：“急什么，你怕我走了？”
    “……就是，不想让你等太久了。”
    “傻迟迟。”他又抱紧她一些，“我可以等，不会走的。”
    她如果知道他曾经等了她多少年，大概就不会对他这么没有信心了。
    她曾是他的希望和理想，现在理想在怀，比公司上市什么的更让他觉得振奋和幸福。
    对他来说，前面所有的成功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为了能跟她如现在这般相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