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在皇宫这个地方，最重要的，是能忍。
    前朝李大人落水一案，在太监中可谓掀起轩然大波，众人都在观望着，会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底层小弟们心有戚戚然，不过，李庆却是稳坐钓鱼台，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来。
    旁人都以为他修养好，只有李庆自己知道，不是，他比别人多的，只不过比旁人对皇上多了三分了解，只要他不知真的触碰了皇上的底线，皇上不会真的动他，他一直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别看前朝那些人整日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实际上，他们是一群最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人，嘴里说着忠君爱国，可实际上，前有高庸，后有胡禀中，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皇上如今根基尚浅，如今他是一步都不能退，否则，谁都不知道，今日还满脸仁义道德的老大人，后天会是什么嘴脸。
    什么好人，我呸！都是一群长毛狐狸！
    ……
    林大妞静待后续，最后的结果叫她既怅然，又有那么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想要较劲，大臣是永远较不赢皇上的，这是天然身份上的差距。
    朝堂吵闹了整整两个月后，李大人落水一案，终于有了结果，案件本事纯属意外，至于背后失职之人，皇上安抚性的处置了一批人，并将李大人风光大葬，赏赐了李家不少财务，以示安慰。
    至于背后真正的大鱼，一个都没有逮出来。
    通过后来陆续的小道消息得知，皇后因此遭了训斥，太后也彻底老实安分下来，总算不再整日作妖，后宫中，气氛到是难得祥和下来。
    在外人看来，此事就这样平复下来，但，真正的聪明人去是寻摸出点味道来，这后宫，怕还是有的闹。
    皇后差不多废了，太后又是个不安分的，皇上如今还未有皇子出生，这看似平静的假象，总有一天会被打破。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林大妞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小猴子身上，小家伙如今还不会走路，可已经闲不住了，被人抱在怀里时，总是一蹦一跳，吵着嚷着向外窜，叫人心累的不行，家里也就她和孙青山能看住她，至于其他人……哎，主要是力气不够。
    林大妞有些囧囧的，两个儿子，别管脾性秉性如何，到是都遗传到了她的力气，林大妞托腮，这可真是件叫人惆怅的事情。
    庭哥儿来信了，这是孙青山带回来，一家人一起拆的，信上主要还是报平安，说了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趣事，说单是方言这一项，就叫人恨不得死一死，开始还好一点，越是往南走，方言就越是难懂，翻译难找，能识字的人更少，后来，实在没法，这一行人是一路边比划，一边和人交流的。
    庭哥儿在信上还说，娘给她备好的药丸儿，可是管了大用，这一路上，两人基本没有生大病，之前因为也没出过门，两人这一路上颇有点游山玩水的派头，庭哥儿还洋洋得意的说，他还见到了黑白双色的竹熊，还说它长的和大毛小毛有些像，他本想捉一只自己养的，还是明哥儿家老仆说，蜀中老家也有，两人这才做罢，但两人约定，到了蜀中之后，一定要一人养一只才行。
    瞧着这信，就知道两人非但没遭什么罪，反而玩的很高兴，林大妞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这个混小子，还算有良心，知道家里人惦记着他。”
    孙青山有些不以为然：“我在他这个年纪，比他懂事多了。”
    林大妞不信，觉得他这是在装逼，想着当初两人成亲时，他那副菜鸡样，她反正是没看出来，想来公爹还在时，还有婆婆的性格，想必是最单纯的那种家庭，至于这货黑化，那还是以后的事情。
    庭哥儿从小受这货的熏陶，还有莹莹这么姐姐对比着，怎么着也比在清水环境中长大的孙青山要能干吧。
    见她的表情，孙青山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凉凉的回了句：“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不是靠教出来的。”
    林大妞：“……”
    好吧，这个解释很无敌了。
    因为庭哥儿这封信，林大妞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能放了下来，也不再作一些稀奇古怪的恶梦，不是梦见庭哥儿坐船船翻，要不然就是半路遇到强盗，总之，就没一个好梦。
    不过，熊猫哎，知道这小子竟然能见到熊猫，还想着捉一只来养，她心里就直痒痒，那可是国宝哎，不过，待她过完干瘾，也给庭哥儿回信，说你既然要养，就要做好负担它一辈子的打算，不然就不要轻易动这个念头。
    而且，她还特文艺的写到，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时一刻都不是一辈子，它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宠物，但你对它来说，那就是全部一生。
    写完之后，林大妞都被自己感动了一把，她想，虽然在儿子离开时，她没有交代关于女色之类的事，但有些东西还是应该侧面点一点，她的儿子要当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儿，她绝对不允许他成为一个渣男。
    她不会去主动要求自己儿子怎样怎样，可她相信，有些东西是潜移默化的，庭哥儿这孩子，骨子里还是像她居多。
    至于莹莹，林大妞已不抱希望，她觉着就莹莹这个脾性，无论将来嫁给谁，都会过的很好，足够有心计，也足够有手腕，更……足够无情。
    虽然不知道她未来女婿是谁，但林大妞已在心中提前点蜡，以她多年经验来看，像莹莹这种可绿茶，可白莲又能妖冶的顶级美人，估计没人能逃出她的掌心。
    此时莹莹还不清楚，虽然她人前一派乖巧甜美，又懂事知礼，但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她早就被她娘看的透透的了。
    庭哥儿的信是寄到陆府的，林大妞见送信之人还算轻松，也就没有客气，这次给庭哥儿带不少吃食，都是他喜欢的，又耐放的一些食物，大都像泡菜，肉铺这些，另外，怕两人在路上语言不便，她又如法炮制了一批药丸儿，这些东西都是两人份，连陆明的也一块备上了。
    等送信之人离开后，孙家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孙青山照常每日早起上班，比起六部等实权部门，翰林院算是闲职，还会不时在皇上面前刷刷存在感，翰林院这些人，和皇帝本人基本上处于亦师亦友的关系。
    林大妞不禁感叹，先不说进翰林院这些人是否真的有能耐，光凭能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以后的前程就跑不了，就算是里面混的差的，最后也都能在六部捞个侍郎当当，科举考试会试名次，真可谓定终身了。
    这般天堑般的差距，也难怪将同进士比作如夫人了。
    林大妞安心养着孩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临近年底时，她从柴夫人那听了一则消息。
    宫中郑妃诞下皇子一名。
    她初时听见这消息，还有些懵，特别傻傻的问了一句：“不是说郑贵妃已经被……”
    柴夫人白了她一眼：“谁告诉你宫里就一个郑妃的？”
    林大妞摸摸鼻子，也是，这太后可是往宫里塞了一串女人。
    一个郑贵妃倒下不要紧，还会有无数个郑贵妃站出来。
    第67章 风波
    年节之下, 诸事繁忙，林大妞吃瓜兴致锐减, 也没再关注宫中那位新出生的小皇子，虽然生就命格尊贵, 但这位小皇子尴尬的出身，就注定了他的人生多坎坷。
    一个带着郑氏女血脉的皇子, 可以成为皇帝一生中的耻辱印记了。
    林大妞在心中稍稍感慨了下, 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将一身精力全都投进年节之中。
    孙青山如今已是公职人员，有朋友, 有同僚，人情关系也渐渐走动起来，送礼收礼, 林大妞忙的脚不沾地，除此之外, 还有与孙青山相熟之人的各家夫人的交际往来, 在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算林大妞的首次亮相, 她连同莹莹, 母女俩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各位夫人们在惊叹莹莹的好相貌时, 也开始纷纷打听她的亲事, 对于和孙家结亲，表现出了非一般的热情。
    ……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莹莹虚岁才十一, 换到现代小学还没毕业，现在就谈婚事和，简直太丧心病狂。
    对此，林大妞当然坚定的拒绝了。
    她一定把宝贝留到二十岁再嫁不可，实在是一水的未成年孕妇，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只要一向到早孕的危害，她就止不住做噩梦，她不求莹莹将来带给家中多大助力，只要她幸福过完一生，足矣。
    原本郑家这个层面的人，以孙家如今的土鳖程度，是无法产生交集的，但世事难测，因缘际会之下，也叫林大妞见到了太后的侄媳妇，郑家的当家夫人——郑崔氏，说实话，虽然孙家档次算不得多高，但谁叫她有个好朋友，这些年有柴夫人带着，她见过了命妇也不少，见识并不低。
    郑家眼高于顶，向来爱用鼻孔看人，她没打算从郑家获得什么好处，也不用去巴结郑家，只想降低存在感，安心的当个‘老实人’。
    可谁知，她不找事，这事反倒来就她。
    郑崔氏原本正在沉迷众人追捧，谁知突然间却将枪口调转到莹莹身上：“孙夫人身边这位小美人就是莹莹吧，这些日子可是好些人在我耳边念，说京中来了个不一般的美人，简直比那八大美人儿还要漂亮，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莹莹快过来，叫伯娘来瞧瞧，是不是真这么漂亮啊。”
    此言一出，林大妞的脸刷的就黑了，周遭原本和乐的氛围，一时间也低调许多，越来越多的目光，瞧瞧落到林大妞的身上。
    很明显，众人都在观望，看她如何处理此事。
    愤怒，在林大妞的心底满满集聚，呵——，这是把她当成无知的村妇，一捏就塌了软柿子了？
    真以为她会害怕太后娘家这个头衔，当年高庸的面子孙青山都说撂就撂，她会怕郑家不成？
    在官场上混，气节与坚持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被人一威胁就认怂，旁人不会以为你知情趣识好歹，只会把你当成随波逐流的小人。
    神他妈的八大美人，这是以为她见识浅好糊弄？这是那些无聊男人给妓女排出的美人榜，把莹莹和这些人比较，今天她要是不叫郑崔氏长长见识，改天就不知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了。
    林大妞安抚的拍了拍莹莹手掌，坐姿笔直端正，脸上一派高贵冷艳神情，嘴角轻撇，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仿佛郑崔氏是什么沾染不得的脏东西一样，然后这才着说道：“我们孙家虽然门第不高，可也是正经的书香人家，祖上中过举人的，莹莹这孩子从小我管的也严，可不知道什么美人不美人，毕竟我们也不是那等那女儿博前程的人家，美不美的，反正在我眼里都一样。”
    正经的书香人家，拿女儿博前程，一些有身份的夫人听了这话，都直接笑出了声，要说这两点，满京中谁有郑家有名，稍微要点脸面的人家，谁看的上郑家这等人家。
    对着郑崔氏这样说，可算是直接打脸了，郑崔氏也算是个有眼色的聪明人，知道那些有身份的人家瞧不上郑家，她也从来不主动往上凑，都是欺负这些低阶官僚的妻女，来博得自己的优越感，这招虽然贱了些，为人不耻了点，但却从未失败过，如今被一个小官之妻撩了面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丢脸！
    郑崔氏脸涨的通红，气血翻涌，恨不得生撕了林大妞，但到底还残留一丝理智，没有直接发作，而是冷笑道：“孙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大妞见她那副高高再上的神态，只觉好笑，都已经撕破脸了，难道她还能自打脸不成，想什么呢，脑子被驴踢了吧！
    林大妞呵呵嘲讽：“郑夫人，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你想叫我解释出什么意思？”
    “大胆，你放肆！”
    林大妞丝毫没有留情：“郑夫人，您怕是在家中习惯了，忘了今日这是在哪了吧？”
    “你、你……”郑崔氏捂着胸口，一副气愤至极的模样，最后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听了这话后，林大妞还像她行了一礼：“今日恕不远送，我便静候郑夫人您的佳音。”
    想要报复，那就放马过来，这郑崔氏真是被捧的太久，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郑家如今是看着显赫不假，可官场势力之间的倾轧远没那么简单，郑家想要打击报复？当初高庸能成功，那是正好卡住孙青山的命脉，可郑家如今又有什么，真当官场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想报复就能报复，开什么国际玩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被郑家揪住小辫子，世人也只会认为孙青山这爹当的有骨气，有担当！
    她真没什么可怕的，孙青山品级是不高，可他是翰林，翰林是什么，那可是大秘一般的存在，任凭郑家再大的势力，都无法将此事真正压下，这才是林大妞真正的底气所在。
    直到郑崔氏狼狈离去，众人才如梦方醒一般，不过，再看林大妞的神情，已经渐渐不同了，郑崔氏嚣张已久，暗地里骂她的人多了去了，可谁敢直接和她对上，一些身份高的不屑，身份低的完全是不敢，谁能料到，这郑崔氏嚣张惯了，今日竟然踢到了块铁板。
    嘿嘿，好笑，真是好笑，能叫郑崔氏丢脸，这孙夫人，可真是替大家狠狠出了一口气。
    总之，无论众人认为她今日的行为，是勇气或是愚蠢，但对于敢第一个出头的勇士，那必须是关注才行！
    林大妞一战扬名，大有众人隐隐以她为首的架势。
    母女两个回到家之后，莹莹转头一把抱住她的腰，整个人都埋进她的怀里，带着些许委屈的喊了一声娘。
    林大妞安抚的拍着莹莹后背，轻声哄着她：“怎么了，今天被吓到了？这些都是小事。”
    莹莹的声音有些瓮瓮的：“……可是，我看那些夫人都不敢和她对上，娘、我……不会给因此给爹添麻烦吧？”
    林大妞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一直都知道，莹莹少朋友，性子也有独，可将家人放的很重，她抚摸着莹莹的头，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放心，你爹还没那么没用，在爹娘心中，你和庭哥儿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大人的事情，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林大妞心里很清醒，今日无论前面是谁，她都会义无反顾，莹莹还小，她不能给她心底留下阴影，漂亮是上天的恩赐，并不是错处，这是她的宝贝，谁都不能伤害。
    “娘……”莹莹小声的喊着，抱着她的手臂力气更大了。
    林大妞只觉胸前一片湿热，她装作不知道，只是拍着莹莹后背，给她讲小笑话逗她开心。
    ……
    待孙青山回来后，林大妞将此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既然郑崔氏想要牵扯其他，那孙青山也要提前知情才行。
    孙青山听她讲完之后，脸色登时铁青一片，过了好久才咬牙切齿道：“郑百万是吧，敢把注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我不会放过他的！”
    林大妞并不怀疑孙青山的本事，至于郑家要报复？恐怕还不知道谁报复谁呢，眼前这位才是天生的阴谋家。
    林大妞拿手肘怼怼他的胸口：“行了，今天我又没吃亏，你不用这么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说起来，我还大大出了把风头呢。”
    孙青山冷哼：“我就是气郑家，今日之辱，有朝一日，必当奉还。”
    林大妞咯咯笑道：“好了，开心点，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了，说来，哎——”林大妞叹了口气。
    “到是有一桩事，我是真的有些上愁。”
    “何事？”
    林大妞白他一眼：“当然是莹莹的婚事啊，近来好多夫人旁敲侧击的问我莹莹亲事，可我想多留她些日子，年纪太轻就生子的话……”林大妞眼底眸色深沉：“风险实在太大了。”
    孙青山不懂这些，听林大妞如此说，也被她这模样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