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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若是被太后娘娘和大臣们知道,可怎么好哟……”小宫女一脸担忧,陛下养鸡在她们眼里是可爱是接地气,可是在大臣们眼里就是贪玩昏庸不务正事。
    一定会被群臣纠劾。
    不过,这是皇叔允许的,她们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皇叔怎会允许陛下养鸡?还好还好,陛下没有玩物丧志,每天都在完成功课后才来看斗鸡。
    封煜、苏清娆还有一群太监宫女都围在后院,看两只鸡激烈地啄咬对方。
    “好!好!”封煜不断拍手叫好,“皇后加油加油!贵妃也不要怂,站起来!”
    宫人们:“……”
    也只有他们的小陛下敢给鸡取名叫皇后贵妃。
    苏清娆想起那天在街市上看斗鸡,说:“表哥,我们要不要押谁赢?”
    “好啊好啊!大家一起来押!”封煜首先从怀里掏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说:“我押皇后。”
    “那我押贵妃。”苏清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东西,除了戴在脖颈上的小九,就只有腕上的手镯了,不过这是外祖母送给她的,不能拿来押,便摘下头上的一支玉钗,放在左边,左边是贵妃,右边是皇后。
    太监宫女们纷纷押宝,有的押皇后有的押贵妃,主仆们在这一刻似乎没有了尊卑之别。
    喝彩、欢呼声,充溢整座后院。
    封钺负手而立,没有再上前一步,遥遥望着那与宫人们打成一片,笑颜如花的小姑娘。
    他紧捏着手中的大九,看见她也摸了一下脖颈下的小九,那一刻他的呼吸骤顿,心似被什么东西搔了一下。
    只有一瞬,他便由梦中醒来,心中苦笑自己,自作多情。
    她对男女之事懵懂,戴那半块玉佩只是因为是妹妹送的,至于大九小九……也没有别的意思。她不知道就这两个名字于他而言有多撩拨。
    封钺细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福如海等人默默跟在其后面,主子特地来看苏姑娘,此刻却没有过去。
    站了一会儿,封钺便离去。
    福如海愣怔地看着皇叔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只是愣一瞬,他赶紧跟上去。
    贵妃赢了。押皇后的人居多,输了个光。封煜不服气,还想再玩,于是又斗一回。
    **
    庄姝槿自从嫁到蒋家,便少不了要出去与各府夫人打交道,隔三差五便有人摆什么宴,应付这种宴会,她也早就得心应手。
    这天石家夫人又递来邀请函,请她去石家别苑聚聚,石大人是刑部侍郎,与蒋溪桥私交还不错,石夫人和庄姝槿来往也频繁,她做的局自是要去的。
    回来已是申时二刻,蒋溪桥也散值回来了。春日暖和,夫妻二人坐在凉亭,庄姝槿吃着夫君从外面的铺子买回来的蜜饯。
    不过,蒋溪桥不许她吃多,快到时间吃晚饭,吃多了可就没有胃口吃饭。
    “石夫人性子是个好相处的,你跟她走的近我也放心。”听妻子说今天去赴石夫人的宴,蒋溪桥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若是别的故意找茬的人,你别委屈自己,推了便是,不用怕得罪人。”
    庄姝槿莞尔,娇声道:“知道了。”这句话他从成亲那日便说了,总怕她委屈了自己。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便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两人回到正院,下人已经把饭菜准备好。
    两人正用温水洗手,张管事突然说:“对了,大人,夫人,有件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就是。”蒋溪桥接过婢女手中的帕子替妻子擦干手。
    “近日每天都有个小子在咱家门口转悠,天天来,问他是谁他也不说,门房觉得奇怪这才报上来。”张管事说。
    蒋溪桥狐疑地皱眉:“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现在还站在门外呢,兴许过会儿就走了,大人要不要出去看看?”
    蒋溪桥想了想,跟妻子说:“你先吃,我去去便回。”
    “我跟你一起去吧。”庄姝槿主动牵上夫君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执手同去。
    大门外的林阿牛,他在这儿站了小半刻钟,他每日都会来这儿等一会儿,站在人家家门前太久不好,他常常站在离这不远的隐蔽处,望着这里,他就企盼着哪天阿九能出来,他远远看一眼她便好。
    可是他都守了五六天,都没有碰见阿九出来,他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常出门的。
    没关系,他再多守几天,说不定就能看见了。
    林阿牛不敢在人家家门前站太久,正打算离开,便听见一声:“公子留步。”
    他看过去,只见一对携手而来的年轻夫妇,虽然婶子变了许多,但阿牛一眼便认出了她。
    庄姝槿愣了一下,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放开丈夫的手,朝他靠近两步,不确定地问:“你……你是阿牛?”
    她起始不确定,阿牛怎会出现在京城,可是她认出了这个少年身上这套衣服,正是去年新年她亲手给他做的,所以他还没回话她便确定了。
    “你真的是阿牛!”庄姝槿的声音带着惊喜。
    林阿牛有点红了脸,低头舔了舔唇,赧颜道:“婶子好……”
    “你怎么来京城了!”庄姝槿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见到如同她半个儿子的阿牛,单纯地感到高兴,“我听管事说你这几天天天来这儿,你咋不告诉他们你是来找婶子的?”
    “我……”林阿牛一开口声音就有点哑了,他怎好意思叨扰婶子。
    “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方才有点懵的蒋溪桥也反应过来了,不用想这自然是妻子以前的熟人,他见妻子那么高兴自然也乐得其成,热切地道:“有什么话进家说,咱们边吃饭边说。”
    林阿牛这回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被他们二人请进家里,正好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却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丫头,阿牛问:“婶子,阿九呢?”
    庄姝槿恍然,这才思起阿牛的来意,回道:“阿九不在家,在宫里给皇上当伴读。”
    阿牛自是不知道伴读是什么,但是一听“皇上”,就知道肯定是了不得的。
    蒋溪桥即便不知他们过去的事情,可是一个少年远赴千里来到这里,又问起阿九,便猜到了个大概。
    只是不知,阿九对他如何?
    “我明日便给宫里递个话,请王爷和皇上给娆娆放几日假,让她回来。”蒋溪桥笑着说:“她看见阿牛也会很高兴的。”
    “可不是,阿九那丫头从小就喜欢跟着阿牛到处跑,还常跟我念叨阿牛呢。”庄姝槿一脸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比去年她们离开杏林村的时候高了些,只是身子更加单薄了,不觉有些心疼。
    阿牛登时心像开了花儿般的,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欣喜,真的吗,阿九真的念着他?
    阿牛抿着嘴赧颜地笑,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说不了什么漂亮的话,但高兴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庄姝槿以前从未跟丈夫说过在杏林村的事情,他也从没主动问过,今日见到阿牛,她不禁回忆起了过去的十几年。
    跟丈夫说,阿牛是个多么能干多么孝顺的后生,这些年又帮了她们母女许多忙,每年都帮着她们种地除草,干这干那,有谁敢欺负阿九,阿牛肯定是第一个出头揍他的。
    蒋溪桥不是那些老贵族,看不起寒门子弟。他自己本身就是农家出身的,从小爹娘去世,只能寄居在伯父伯母家里,活得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他比较幸运,逃出那个痛苦的地方,遇上良师益友,刻苦勤学,进士及第,才有了今日。
    眼前的少年,使他想起当年的自己,他只会怜惜和欣赏,不会有半分的轻视。
    三个人唠唠家常,一顿饭竟是吃了两个时辰,阿牛感谢两位长辈的招待,便要告辞了。蒋溪桥夫妇一再挽留,不让他走,甚至威胁他走了可就不能看见阿九了,他才肯留下来。
    宫里,苏清娆和表哥在御书房待到很晚,太后派人来请他们俩去长乐宫用膳。
    也许是因为皇上表哥这段时间很用功,太后娘娘觉得她有一部分的功劳,所以待她客气多了,一开始太后就是不喜欢她的,可现在能请她去用膳,想必是有所改观。
    这是太后第一次邀请苏清娆用膳,封煜担心她会紧张,所以路上安慰她:“我母后人不坏的,你不用怕啊。”
    苏清娆笑笑说:“嗯,不怕。”
    以前每次见太后,她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但是这回还行,还问起她的功课。
    苏清娆不知道,皇上表哥没少在太后面前夸她,都快夸上天了。太后再不喜欢她,也还是要给儿子一个面子的。
    用了晚膳,太后也不多留她,让皇上陪她说说话,便让苏清娆回去了。
    长乐宫离建章宫甚远,苏清娆走了很久才回到建章宫,自己待在寝殿太无聊,她便去清凉殿寻皇叔。
    进宫半年,这似乎已经成了苏清娆的习惯,只要皇上表哥和敏敏妹妹不在,她就去找皇叔,有时候会碰到皇叔不在清凉殿,而是在宣室殿见大臣处理政事。
    不过苏清娆已经有了大致的时间方向,除去休息的时间和办公的时间,她没事儿就来找皇叔玩。
    一进正殿,便看见皇叔……又在一个人下棋。
    “皇叔,你怎么又自己下棋了?”
    封钺拾起一个黑子儿,语气听上去有点可怜:“因为没人陪我下。”
    “……”福如海差点笑出声来。
    皇叔您几时喜欢别人和你下棋?
    苏清娆在他对面坐下来,有点疑惑:“为什么?”
    封钺又拾起一个黑子儿,福如海的眼睛愣愣跟着他的棋走,想提醒他说,该下白子儿!
    但是他浑然不知,非常淡定的、理所当然地下了黑子儿,语气更是忧伤:“因为我没有朋友。”
    福如海身子一颤:奴才能否先行告退?
    苏清娆挑了下眼睛,皇叔没有朋友?……对,皇叔好像确实没有同龄的朋友,不过……她说:“不是有我们吗,我、皇上表哥和敏敏,我们都是皇叔的朋友啊!”
    封钺还是拿了一个黑子儿,随便地往棋盘上一放,黑色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半响说道:“他们一个是我的侄儿,一个是我的外甥女,不是我的朋友。”
    小姑娘非常容易上钩,指了指自己说:“那我不是啊,我既不是皇叔的侄儿,也不是皇叔的外甥女。”
    第37章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封钺指间捏着一颗黑棋子,他看着这盘下得乱七八糟的棋,就如同他此时此刻的心。
    明明心里乱得一团糟,但他的思绪却异常的冷静,面上也是一派淡然。
    冰凉润滑的玉质已有了他指间的温度,这盘毫无章法的棋他仍继续下下去。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他问。
    “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皇叔这么好的人。
    “我很孤独,我没有别的朋友。”他说,深邃的眸子映着一袭青衣的小女子,似乎泛着星光,看上去楚楚可怜,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叫人多看一眼便忍不住心动。他向她靠近了一些,还是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声音温柔似水:“你真的愿意做我唯一的朋友?”
    苏清娆几乎屏吸,根本听不见他后面在说什么了,只惊艳于眼前这个面若冠玉的美男子,她想到自己正在学的《诗经》。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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