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周菡萏没料到,“啊?”了声,语气恹下去几分:“好吧。”林渊目光不移:“我会好好写。”
周菡萏重振精神,点头应肯:“好!”又无意识嘟嘴约定:“考完一定要给我。”
林渊笑意加深:“放心。”
——
六月七号,蜀道之行,终至天顶,看尽大好河山前,当不惧纵身一跃。
周菡萏稳住心绪,答完最后一门考卷,阖上笔盖,长舒一口气。
走出考场,三日如梦,周菡萏浑身散架,步伐虚浮地回了学校。
刚下大巴,教学楼间,讲义书页纷飞,如降大雪,同学们在嘶喊,在跑跳,口哨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家眼含热泪,愤慨又感动,难舍又解脱,却从未后悔,来过这一趟,走过这一程。
——
考完第二天,生物钟使然,周菡萏起了个大早,想找些事情做,却不再有头绪,曾经期盼无数遍的场景,却是意料之外的怅然若失。
洗漱过后,她上网一问,齐嘉佳和吴恙居然也是。
于是三人相约聚餐,唱了歌,喝了啤酒,大快朵颐。
这是他们的考后自由疯狂的一聚,也是为吴恙鼓舞打气的一聚,十多天后,他还要再赶赴另一个小战场,摘下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胜利勋章。
虽然老班特意在群里吩咐,出成绩前不要对答案,尽兴玩尽兴耍。
但周菡萏日夜牵挂,不知自己能否达到历届南大分数线。忍了几天,她下楼悄悄买了份报纸。
当天下午,卧室里一声尖嚎,耶——周菡萏高举双手,笑着倒回了床上。
还没等到高考分数公布,班长就迫不及待地组织了谢师宴,大家都举手参与,班费比以往缴得积极踊跃。
班长当天就订下酒店,约好时间。
周菡萏转完费用,想起好阵子没找林老师聊天了,她考前苦读,考后疯玩,但她可没忘暂时埋藏在心里的那朵小花,那粒星星。
它必须要盛开了,要放光,要重见天日,要捧到那个人眼睛里。
周菡萏把书架上的纸星星罐子抱下来,里面已经满满当当,粉嫩的色彩小心裹满了轻灵的少女心,那些碎碎亮亮的秘密。
周菡萏把它放到键盘旁,登录扣扣,敲了敲林老师:老师,你明天去谢师宴吗?
男人回得很快:去。
周菡萏扬唇:嗯……您还记得我有个东西还在你那里吗?
她的纪念册,他的寄语,可千万别忘了呀。
林老师:当然记得,明天就带给你,我早就写好了。
他分外笃定的用语让周菡萏更开心了,眼弯弯,对着屏幕傻笑:好啊。
她瞥瞥一旁剔透的星星罐子:我也有东西想交给您。
发出去之后,周菡萏摸摸不知何时热起来的脸:还有话想跟你讲。
心里有一万只白鸽在扑腾,挣扎着要飞出去。
想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啊,想当面告诉你,你有多么值得人喜欢。
想听你亲口回答,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会忍住,不在你面前哭一下;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稍微把胆子放大一点儿,抱一抱你,一定要抱抱你。
呜,好害羞啊。
再抬眼,似签下契约,林老师已经回复:好,明天见。
——
翌日,周菡萏把完全包装好的星星罐放进了颜色清浅的纸袋子,一块带去了聚会地点。
路上齐嘉佳好奇她拿着的是什么,她也疾疾挡住,找借口说是回去顺路捎给亲戚的礼物。
来到包厢里,同学都看了过来,因为周菡萏异于往常的打扮。
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柔软的齐肩发半挽,蝴蝶结丝绦垂曳,清新如一泊泉水。
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周菡萏留意到有女生都烫了头发,她后知后觉摸了摸发梢,早知也应该去做个造型……
临近中午,几位任课老师也陆续到场。
同学们很是捧场,在门口夹道欢迎,还送上怀中馥郁花束,如迎贵宾,仪式感十足,有模有样。
午餐时分,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一切都那么融洽。
只是,
那一天,周菡萏没有等到林老师,只班长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林老师有点事不来了”。
那一天,周菡萏魂不守舍,强颜欢笑,不知是怎么熬到了散场。
第1章 最后一节课
那只天蓝色的礼盒袋,被周菡萏原封不动地拎回了家。
它像装了铅一样沉,轻盈的纸星星成了石子,把她憧憬雀跃的心埋回了灰落的坟堆里。
“今天吃得怎么样啊,”妈妈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好好感谢老师了吗?”
周菡萏强撑起嘴角,僵硬地点了两下头,走回卧室。
周菡萏脱力地倒回床上,悄然无息地躺了会,她翻了个身,拿起枕边的手机。
短信界面,她和林老师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互道晚安上。
晚安前,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了他电话,而林老师不假思索就告诉了她。
他为什么没来?
突然,一股子剧烈的悖约感和不甘心狠狠攥住了她心脏,硬生生的疼,迫使她点进对面的头像,拨通了他电话。
那边很快传出声响。
周菡萏慌张地把手机拿远,但下一秒,她发现那是个女人平直的腔调——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周菡萏立即掐断了,她甚至想发消息去质问,老师你为什么没有来???
她被浇了一头冷水,尽是空欢喜。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够格。她有什么资格为他的失约闹脾气,她是谁,她算什么。
学生而已。
万千学生之一。
想着,一滴泪从周菡萏脸颊滑了下来,泪水瞬间如倒闸般,越来越多,都来不及抹。
周菡萏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周菡萏都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她立即摸到身侧手机,屏幕上,多了条短信提醒。
看到来信人名字后,她鼻子瞬间酸巴巴。
林老师的。
【家里有点事,没去谢师宴,抱歉】
周菡萏唯恐慢了地回:【没关系!老师您先忙自己的,等你忙完了我再来打扰你。】
她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可这条讯息像是抛进了大海,再无回音。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也没有。
……
整整一周,林老师再也没联系过她,扣扣头像也是一成不变的黑白。仿佛人间蒸发。
周菡萏不受控制地多想,林老师是不是预感到什么了,预感到她头脑失常的表白,所以躲着她,用一种温和慢性的方式婉拒她,传达自己的态度。
之后的几天,周菡萏愈发闷闷不快,她真的很想、很想把那罐纸星星送出去。
哪怕林老师对她并无好感,她也想让他亲手拆开,亲眼所见,自己那一颗一颗,经年累月的心意。
酷暑如砖窑,周菡萏终于受够了等待和忍耐的煎熬。
她为什么不主动去联系林老师呢。
她再次打开通讯簿,咬咬牙,拨通了林老师的号码。
嘟了两声,对面接起来。
“喂。”
男人的声音,林老师的声音,像夜晚忽而亮起的星。
周菡萏激动、惶恐、慌乱,以至于浑身都开始打抖。
“林老师……”她唇瓣颤瑟,所有情绪都糅杂在这个气息不稳的称呼里。
过去的那些天,在她最绝望的梦里,她以为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林老师嗓音再度响起:“周菡萏?”
她赶忙答:“是我。”
他叫出她的名字,几乎能让她落泪,周菡萏揉了揉高热的眼眶,不知该诉说什么,思绪百转千回,到口边只成了一句关乎近况的客套询问:“您最近还好……”
“喂?”
突然间,林老师仿佛听不到她讲话。
周菡萏又叫了一声:“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