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夏老家主六十大寿,江湖中众人来贺。三大庄的庄主聚在一起,寒暄两句后讨论的就是公事。这半年来,风平浪静的江湖中,唯一引起波澜的就是林家被灭门。
林家的事情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无波的江湖里,引起众人的猜测和恐慌。
林家本是游离于江湖边缘的杏林之家,行的是救命治人之事,从不参与江湖纷争,也没听说过与谁有仇,好端端的为何会引起杀身之祸?
这是仇杀,还是有预谋的一次灭门?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可若是后者,那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搅乱江湖这潭平静了多年的水,还是想从林家拿到什么?
夏老家主眉头紧锁,掌心搭在腿间的拐杖上,看向景家主,“那孩子听说去了你那儿?”
景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林春晓还活着,被人知道也不足为奇。
见景家主点头,夏老家主眼神怜悯,摇头叹息一声,“可怜见的,小小年纪遭受如此灾难。住在你那里也好,能多一分安全,林家可就他一个了,万万不能再出了事情。”
传闻林家医术至高的境界是能够医白骨,变腐朽为神奇。虽说林春晓母亲没有这个天赋造化,可没人敢说还是孩子的林春晓将来能力如何。
有人见大堂内气氛压抑,出声宽慰道:“那孩子既然留在了景家庄,咱们尽管放宽心就是,今个本是夏老家主您六十大寿,这么吉利的日子,总说这个也不太合适。”
此言一出,附和声此起彼伏。
景荣眉头微微一皱,朝母亲看去。景家主垂眸饮茶,像是没听见那人话里的意思似得。
林家被灭门的事情就这么轻易的翻了篇,众人满脸笑意的给夏老家主贺寿。
饭后,夏老家主请景家主和李家主去喝茶,说想就林家被灭门的事情再讨论一下。
景荣看着起身离开的母亲,心底生出一股力不从心的无力感。母亲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只有足够优秀,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权。
夏鑫带着夏蒽找到景荣时,她正站在院子里的荷花池旁。
夏鑫上前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景荣回头看她。
“我也是才知道四宝是林家后人,”夏鑫目露愧疚,说道:“当时他救了李姨时,我该态度更好些。”
夏蒽绞着袖子,为自己当初的不信任低声道歉,他小声喃喃,“他看着就是个孩子,随手掏出药丸,我还以为是他没吃完的糖豆呢,没成想他姓林,是真的会医术。”
景荣神色淡淡的看着夏家姐弟,等两人说完后才说道:“如果你们对四宝的道歉仅仅因为他姓林,那我觉得还是罢了吧。他救李姨,靠的是他自己的能力,不是因为他姓什么。”
林春晓如果只是姓林,没有半点真本事,李姨根本熬不过那天晚上。
夏家姐弟没想到景荣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尴尬。
夏鑫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好在是在你面前说这话,若是四宝在,他听完怕是会甩脸色。”
夏蒽抿了抿唇,没吭声。
三位长辈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看向不远处莲花池旁的三人。
夏老家主脸上带笑,看向景家主,“江湖迟早都是这些年轻人的。”
景家主并没有顺着她的话点头,而是说道:“孩子们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李家主看着景荣,“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一直想跟景少主请教两招,可惜这次有事脱不开身。”
“李家少主要是想跟景荣过招,多的是机会,也不在乎这一次。”夏老家主话里对景荣的欣赏丝毫不掩饰。
她这话里的意思根本就是:景荣并不把你女儿放在心上,想什么时候来请教都随意。
李家主拉下脸甩袖先行离开。
李家跟夏家关系一直不温不火,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两家话不投机吵起来的前例也不是没有过。
夏老家主看看景荣又看看夏蒽,怎么看怎么觉得般配。她试探性的问景家主,“景荣这孩子,可有心上人了?”
景家主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瞬,随后展平,“景荣一事无成,无心其他。”
夏老家主不赞同的摇头,“景荣如今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气,咱们对待孩子不能这么苛责。她才十来岁,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她那点名气靠的还不是背后的景家庄?”景家主说道:“您也说了,江湖迟早都是这些年轻人的,她不努力,怎么撑得起整个景家。”
夏老家主被自己的话套了进去,一时间没法反驳,这件事只能就此作罢。
景荣看见母亲过来,走上前站在她面前,问道:“关于林家,怎么说?”
景家主脚步不停,“没有任何线索,能怎么说?”
景荣心里莫名烦躁,微微皱眉,母亲进去足足有一个时辰,出来后却是这么一句话。
三大庄协同处理事情的能力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没效率了?
景家主明明背对着景荣,但却好像能看到她的心思一样,停下脚步扭头看她,“三个人朝不同的方向用力,只能原地不动。”
“你要是真有什么想法,”景家主看着景荣,语气平静,“还是那句话,足够优秀。”
景荣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攥紧,皱眉应了句,“是。”
夏老家主大寿结束后,众人也前后脚离开。景家主跟夏老家主喝过几次茶,耽误两天,走的相对来说比较晚。
夏鑫来送景荣,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包袱递给她,“都是些零嘴,上次送的他不喜欢我就又让人买了些,还劳烦景姐帮忙带给四宝。”
景荣伸手接过,“我替他谢谢你。”
夏蒽站在夏鑫旁边,看着景荣欲言又止,夏鑫胳膊碰了碰他,他才红着脸昂头说道:“你、你一路顺风。”
景荣点头,言简意赅,“多谢。”
看着景荣策马离开,夏鑫才抬手点了下夏蒽的额头,“出息。”
夏蒽脸蛋通红,低着头没好意思狡辩。
景荣离开的这一个月里,林春晓天天跟着景洪习武,两只柔嫩的掌心,随着训教加强,磨出一排晶莹剔透的水泡。
景洪今日让大家两两一组交手对战,以此来检验练剑的成果如何。
林春晓低头摸了摸掌心里的水泡,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要跟他打。”说话者正是先前拍过林春晓胳膊的那个,她走出来指着林春晓,“我要看看少主的徒弟能不能打败我。”
林春晓被点名,只能应战。
景洪抱怀说道:“输掉比赛的人,今天不许吃饭,以此来反思自己。”
她看着林春晓,见他摆弄掌心,嗤笑一声,“不愧是景荣的徒弟,娇气的很。”
林春晓抿唇忍了忍,手指握紧掌心里的剑,抬头看景洪,终究是没忍住,“我娇气我弱,但我师傅不是。”
他语气坚定,“我师傅是最优秀的。”
林春晓抬手用剑把衣摆割下一条细长的布,一圈圈的缠住手掌。他提气把剑横起,咬牙抿唇,目光坚定的看向站在他对面的人。
景洪被他顶撞了一句,反应过来后沉着脸说道:“真是景荣的好徒弟,希望你别输了比赛,到时候丢了你那好师傅的脸。”
林春晓功夫底子薄,拼力气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只能灵活的闪躲,瞅准机会出剑。
两个未满十岁孩子的比拼根本没有任何观赏性,彼此没有剑气,技巧运用的也不成熟,拼的就是反应。
林春晓比对方,赢就赢在机灵上。
他瞅准机会,挑掉对方的剑,用剑背拍了她一下。
众人根本没想到林春晓会赢,本来抬起来准备鼓掌的手又默默放了下去,眼神小心翼翼的看向景洪的脸色。
林春晓挺直腰背,对上景洪的视线,不卑不亢,“我赢了。”
没丢景荣的脸。
景洪脸色难看,眼睛恨铁不成钢的扫了眼输掉的那人。
那人心底害怕,立马抬手捂住被林春晓用剑背拍过的手臂,嗷嗷大叫说疼。
“他故意伤人!”那人装受伤装的有模有样,“我念着同门之情都没欺负他手掌有伤,他却对我下狠手。”
景洪像是找到了发作由头,转身去看林春晓,语气严厉,“谁叫你逞强好胜的?说到点到为止,你却出手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家主,耳朵里还能不能听见规矩?”
“你师傅如何我管不了,但你现在归我管,就得听我的。”景洪手背在身后,说道:“这局成绩不做数,重新比。”
林春晓不依,“我明明赢了,为什么要重比?我能有多大的力气拍伤她,你怎么不撸开她的袖子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景洪瞪大眼睛,“你这是目无尊长不服从管教!我景家可容不下这种人。”
“景荣现在不在景家庄,她可护不了你!”景洪冷声道:“要么比,要么滚,你自己选择。”
林春晓眼眶微红,咬唇握剑,沉默的选择前者。
他哪怕走,也要他师傅赶他走才行。
他得留下来,等他师傅回来,不能让别人在景荣面前说他是个逃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荣:(提起大刀)听说有人欺负四宝?(▼へ▼メ)
四宝:(搬小板凳坐好)坐等师傅帮我出气
宝贝们,520快乐~
第13章 想师傅了
一轮重新比赛过后,林春晓的右手禁不住的微微发抖。
景洪如愿以偿的看到林春晓手里握着的剑被挑飞输掉对战,她双手背在身后,当着一干人的面教训林春晓,“目无尊长无视规矩,罚你去戒律堂面壁思过,今日不许吃饭。”
看着林春晓不满愤怒的小背影越行越远,景洪冷哼了一声,“我还治不了你?”
戒律堂就是一间祠堂,里面摆着的都是景家庄的先人。林春晓被人推进去,脚步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林春晓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惹得对方没好气的凶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门给你锁上!”
林春晓等人走了之后,才走到供桌前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小心翼翼的解开手上的布条,对着早已被磨破的掌心轻轻吹气。
“师傅要是知道,肯定会心疼。”手心里火辣辣的疼,林春晓红着眼眶自言自语的转移注意力,“我师傅可疼我了,她答应过我爹娘不会不要我,她就快回来了。”
林春晓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语气娇气的不行,“等她回来我就告状,说她们都欺负我小,还不给我饭吃。”
“我要让她心疼我,”林春晓声音哽咽变小,微微低头,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衣摆上,耸着肩膀抽噎道:“我要让她以后去哪儿都带着我。”
林春晓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看着头顶的景家列祖列宗,忍不住的昂着脸在景家祠堂里告景洪的状,“她老不羞,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欺负我个孩子,这种人就是为老不尊,还怪我目无尊长,我又不瞎。”
林春晓哭了一会儿,心里好受不少,可没过多久,肚子就咕噜噜的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