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李雪长叹一声, 难道自己多年经营的心血真的要拱手让给沈岸？总部虽然说的好听, 什么沈岸接任总经理她调回集团总部只是高层管理人员的正常流动，又是什么换个人换个思路能开创一个新局面，但是，傻子才会相信这些借口, 真要是这样的话, 怎么没有把她调去沈氏的嫡系公司？怎么前些年经纪公司形势好腰杆硬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无非是趁着现在她收益不好，开始排挤蚕食她们这些半路加入的外来者罢了。
    李雪揉着眉心，极力思索着有用的对策。她这些年在董事会也不是没有人脉, 多方斡旋后总部给出的答复说，如果全年的利润比上年增长10%的话, 那么可以暂缓调动，但是，前三个季度加起来只是去年的50%，她有什么办法在仅剩的两个月找齐这多出来的60%呢？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宋枫。李雪迟疑了一下，作为竞争对手, 场面上两个人虽然过得去，但私下里从没有联系过，他突然打电话做什么？
    电话接通后，她客套了地寒暄了几句，正要问宋枫所为何事，却地听见宋枫说：“李总，有个项目想跟你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这太让她意外了。星光和高唐从来都是竞争对手，更何况她最近也屡屡听到风声，沈岸正在努力撬宋枫的墙角，宋枫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要跟她合作？
    她沉吟着，谨慎地问：“什么项目？只怕我能力有限，不一定做得来。”
    “rox在国内的巡回演出，一共十站，十二月中旬开始。我的计划是高唐负责宣发、dvd和联系场地，你们负责舞台灯光、器械租赁和其他事项。”
    李雪更意外了，这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馅饼。rox是h国近些年来最火爆的男子天团，每次到国内巡演代理商都赚的盆满钵满，所以巡演代理这个活一向是各个公司抢夺的肥肉。李雪也垂涎多时，但她与rox的经纪公司交情太浅，还揽不到这种火爆的团，显然今年的大肥肉落到了宋枫手里，只是，他哪会这么好，居然分她一杯羹？
    李雪本能地追问：“宋总为什么找我？有什么条件吗？”
    宋枫笑了笑，说：“高唐的业务比较单一，舞台灯光这些我们一向不做的，肯定是要往外分包的部分。不过李总，我确实有自己的考虑，第一，我希望李总能帮我跟d品牌牵牵线，最好是总监以上级别的；第二，我也希望李总能在星光经纪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李雪飞快地调动了一下脑中的信息。需要她牵线认识d品牌的重量级人物，是了，高唐影视方面虽然强，但时尚资源一直不好，这种国际一线的时尚品牌他家的艺人一向少有涉足。虽然牵这条线多少有点吃里扒外的嫌疑，但是，她只是牵线而已，又不是拱手把代言让给高唐，不算吃亏。况且，如果真有好的代言项目，她一样会不遗余力推自家的人，到时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并不损害自家的利益。
    至于第二条嘛，就更是跟她一条心了。至少目前来说，她也是希望能够长长久久留在星光经纪公司的。看来是沈岸把他惹毛了，想要反将一军。
    代价很小，收益很大。如果她答应了宋枫的条件，那么从以往的经验推断，rox的国内巡演她能大赚一笔，起码能补上30%的缺口，有了这30%，再从别的地方拼凑一些，她留下来的资本就厚的多了。
    李雪飞快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意，亲切地说：“宋总真是痛快人！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便饭，咱们见面细聊。”
    “没问题，我晚上回城，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就行。”
    挂断电话后，李雪长出一口气，按铃叫进来秘书，吩咐道：“你整理下rox最近三年在国内的巡演情况，重点是舞台灯光和设备，内容越详细越好，明天下班前交给我。”
    秘书走后，李雪惬意地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繁忙的立交桥，深感世事无绝对，天无绝人之路，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
    当天下午宋枫回城办事，洛迦拍完夜戏回到房间，头一次觉得屋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没有了宋枫，好像一切都没有了生机。
    变身为人至今，她头一次体验了什么是孤独寂寞。
    洛迦无精打采的洗漱完倒在床上，枕头和被子上依稀残留着宋枫的气味，现在她有点讨厌这过分灵敏的嗅觉了，闻得到气味却摸不到人，没法像昨天那样抱着他睡觉，一颗心空落落的，前所未有的难受。
    洛迦翻腾来倒腾去，始终睡不着。她把枕头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真好闻啊宋枫的气味，带点薄荷香，但感觉不是清凉而且温暖。
    这个幼稚的动作让她想起宋枫总爱从背后搂住她，沉醉地在她后颈摩挲闻嗅，以前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她懂了，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连他的气味也爱不释手。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她开始后悔把手机放在梅洁那儿了，太晚了，不好去叫梅洁，不然就可以打电话给宋枫，就算能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啊。
    这一晚，洛迦破天荒地失眠了。
    第二天捱到下午收工时，车子终于来接她进城参加《食神出招》第五季的招商宴会。陈宇很不痛快地给她准假，不放心地再三嘱咐说：“晚上记得回来，别拖到明天啊，要不然又得耽误一上午的功夫。”
    洛迦请完假撒腿就往车上跑，哪里听得见他说什么？陈宇只能郁闷地对着梅洁嘱咐了又嘱咐。
    车子绕着盘山路颠簸着往城里走，洛迦欢天喜地又焦急难耐，只盯着玻璃向外张望，一路风景过眼即忘，只有将要见到他的欢喜盘旋在心头。
    梅洁叫了她几声都不见她有反应，忍不住抬高声音问：“洛迦姐，晚上咱们几点回来？”
    “啊？晚上还回来？”洛迦茫然地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惊诧地问，“不是请了假吗？”
    “陈导说嘱咐了好几次让晚上回去。”
    洛迦愤然，晚上还回去？那就不能回家了啊！讨厌的陈宇，怪不得他这么大年纪还单身！
    等宋枫接到她时，她还在噘着嘴生闷气，宋枫不知道怎么回事，慌忙追问，洛迦气呼呼地说：“陈宇让我连夜赶回去！”
    “是不是觉得太累了？那我再调一辆房车送你回去，路上你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养养神。”
    洛迦搂住他的腰，闷闷地说：“不是累，不想回那儿，我想回家。”
    “乖，很快拍完就能回家了。”宋枫没猜到她的心思。
    洛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可是我今天就想回家，我……我想你了。”
    宋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忽然有种麻酥酥、暖洋洋的感觉从心脏的部位迅速扩散到全身，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他长臂一展搂紧了洛迦，埋头在她颈窝里，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这一天，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去会所的路上，因为洛迦化了妆做了造型，宋枫不敢靠的太近，但还是忍不住圈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片刻也舍不得放开。
    洛迦也一直腻着他，要不是怕花了妆，简直就要猴在他身上不下去了。短短半小时的车程，两个人柔情蜜意，几乎难舍难分。
    车子在一个没有匾额、没有门牌的朱红色铜钉双扇大门前停下，宋枫扶着洛迦下了车，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只见门内一派江南园林的风格，一步一景、堆叠精巧，路上服务员虽然络绎不绝，却没有喧闹之声，与门外的车水马龙仿佛是两个世界。
    欧阳飞和其他一些《食神出招》的重要头脑人物都在一栋仿古的三层宴会厅里坐着，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宴，众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叙旧，气氛十分热络。
    宋枫带着洛迦到处串场，因为洛迦近来蹿红很快，多数人都知道她，半真半假也接到了不少口头邀约，有说要请她上综艺的，有说有新片适合她的，甚至还有请她去外地剪彩走穴的，一时间言来语去，说得好不热闹。
    柏寒松进来时，第一眼就看见洛迦对着面前一个投资方代表浅浅地笑着，两只眼睛却似乎越过了面前的人，看着不知道哪里的风景。柏寒松不禁笑了起来，他早发现了，洛迦走神的时候总这样，似乎是看着你，然而眼神却不聚焦，飘飘乎乎地不知道心思在哪里晃悠，也只有这时候她的笑容才呈现出这种浅淡有礼貌的模样，在她专注的时候，笑容配合着表情和语气，可比这生动多了。
    他走过去跟她打招呼，果然把洛迦吓了一跳，怔怔地回头看他，还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柏寒松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久不见她，居然一点都没变，每次走神被人抓包时总是这种傻乎乎的样子。
    笑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远处正和制片人谈话的宋枫微微皱了皱眉。
    第68章
    柏寒松上下打量着洛迦, 秀发如云，眉目如画, 合体的小礼服裙衬得她越发娇俏可人，耳上的红宝石坠子映着灯光熠熠闪亮, 但即使是宝石的璀璨光芒，也比不过她眼中闪烁的星光。
    许久不见，她还是这样美的生动, 美的充满生气。
    柏寒松笑着把她额前垂下的一绺乱发拨到耳后, 问她：“最近怎么样？”
    洛迦扁扁嘴，郁闷地说：“不怎么样！陈宇这个工作狂，我快要被他折磨死了。”
    柏寒松哈哈大笑，戏谑地说：“也有你搞不定的人？我记得莫晚声那时候可不敢惹你。”
    “陈宇太难搞了, 整天板着个脸吼这个吼那个, 别说我们了，连场记跟道具都天天挨骂。”洛迦想到今天不能回家和宋枫在一起，心里一阵郁闷, 忍不住极力吐槽，“他还让我今天连夜赶回外景地, 免得耽误明天上午的拍摄。太讨厌了，他单身久了，恨不得别人都跟他一样孤家寡人才行！”
    柏寒松敏锐地查觉到这句话里未说出的语意。是在抱怨不能跟宋枫团聚吗？她几时这么留恋宋枫了？之前拍《食神出招》的时候，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给宋枫打过电话，倒是宋枫每次恋恋不舍，永远随叫随到。
    他笑着打量洛迦, 惊奇地发现她话已经说完了，眉角眼梢却还有着袅袅未散的缠绵之意，嘴里说着气恼，菱角似的娇嫩嘴唇却微微翘起，明明含着一丝笑意。
    柏寒松发现自己刚刚的判断有误差，她并非还是那么美，而是比以前更美了。
    然后他本能地做出了判断，洛迦恋爱了。只有热恋中的女人才有这样缠绵动人的眼神，才会一想起心上的人就露出醇酒一般的笑容。
    他下意识地看看不远处的宋枫，心想，这个男人真是何其幸运啊！
    洛迦抱怨完了，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样？山里头冷了吧？我这几天拍戏一早一晚都觉得冷飕飕的，你冬天的时候不会也要待在山里吧？”
    “还没定。去年是一直待在山里，不过今年情况好了许多，我可能会到南方住一段时间。”
    的确是好了很多。柏寒松禁不住想，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想到一个搭档会给他的心境带来这么大的转变。虽然他还是需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虽然他在社交场合还是很不自在，但是，一个明显的转变是，失眠的次数大幅度减少，也越来越能看到世事积极的一面了。
    心理医生说他近来的情绪放松了很多，他禁不住想，对着这么一个生机勃勃的搭档，有谁会愁眉不展呢？
    洛迦似乎对他的计划产生了点兴趣，歪着脑袋说：“我冬天不想干活，就想晒着太阳睡觉，南方太阳好吗？宋枫说了，等拍完手头这部戏我们就放长假，如果那边好的话我也去转转。”
    想放假啊，是要跟宋枫一起度假吗？柏寒松又望了下宋枫，宋枫冲他点头微笑。
    不过，这个假未必能度的成呢。
    想到来的路上就准备跟她商量的事，柏寒松有点踌躇，洛迦好像对工作和名利之类一向都是无可无不可的，她这么想度假，会考虑这件事吗？
    但是，不告诉她的话，又总觉得太遗憾了。
    柏寒松反复考量了几次，最后还是决定按原计划来。
    他带着点歉意开口说：“之前不知道你冬天想休假，有个戏正在找女主角，我向导演推荐了你。”
    洛迦很是意外。拍真人秀的时候她听王馨雨说过柏寒松资源很好，王馨雨也时常跟柏寒松套近乎，有意无意地打听一些大制作的选角情况，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整个拍摄期间，柏寒松一直都是这样温文尔雅地对待王馨雨的示好，却从没向她透露过任何信息，更不用说牵线搭桥这种事了。
    洛迦一向不爱操心，即使觉得奇怪也没有多想，只是问他：“什么戏呀？宋枫说他正在给我谈一个大制作的女二号，没准儿过了年就要开拍，不知道档期凑不凑巧。”
    “《双生》，你也许听过这个项目，女主角已经签了夏语冰。”
    柏寒松又望了眼宋枫，他刚刚跟制片人聊完，正准备往这边来时，却被一个中年男人拉住了，那个中年人哈哈大笑着说：“宋枫！我就猜你没准儿会来！上次你爸让你跟我们一起过海去玩，你怎么没去？我们家刘曦最近跟你联系过吗？”
    洛迦也听见了，回头看了一眼，撇撇嘴说：“不会是刘曦的爸爸吧？她那么漂亮，她爸爸居然是个胖子。”
    柏寒松忍不住又笑了。在她跟前他好像特别容易发笑，她的一句一动，每句话每个表情，对他来说都有趣极了。
    他低声说：“你这话逻辑不通，如果女儿漂亮的话，最多只能推测出父亲相貌不错，并不能推断出他不是个胖子。”
    “随便啦，反正我也不懂什么逻辑。”洛迦又回头看看那个中年人，那人对着她也是咧嘴一笑。
    洛迦回过头来，不满地说：“好像是跟刘曦有点像。不过我猜，刘曦大概长得像妈妈吧。”
    柏寒松笑着摇头，努力把偏离的话题带回正轨：“《双生》是双女主，姐妹戏份，夏语冰签约的时候并没有确定演哪个角色，不过如果你能拍的话，她应该只能演姐姐了。本子我看过，很不错，是那种符合评委口味的文艺片类型，拍好了冲奖的希望很大，我建议你尝试一下。”
    说话时宋枫已经摆脱了那个中年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揽住洛迦的腰，笑着向柏寒松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柏寒松下意识地看了眼他揽在洛迦腰间的手，不多不少，正正好好环过来，就像是算计好了的长度。
    柏寒松收回目光，微微一笑，说：“好久不见。我正跟洛迦谈《双生》的事，星光请我家老爷子做导演，我又向老爷子推荐了洛迦，那个角色很有深度，值得尝试一下。”
    《双生》？宋枫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突然听见这个曾经很熟悉的名字，本能地就想拒绝。夏语冰已经签约，以她的性子，洛迦要是也签了，只怕会闹得不可开交。
    但是，星光居然请了柏青山做导演吗？看来真是下了功夫。星光虽然不擅长运作文艺片，但有柏青山和夏语冰在，起码可以断言这将是一部优秀的作品，洛迦如果有机会和这种专业素质过硬的前辈共事，对她也是好处多多。
    只是，洛迦一直喊累，未必愿意拍。
    宋枫在让洛迦好好休息和让洛迦接一个好片子之间短暂的犹豫了一下，立刻决定一切以洛迦的意愿为主。好片子虽然难求，但是洛迦的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于是他问洛迦：“你有兴趣吗？”
    洛迦犹豫了一下，说：“我冬天想休息。”
    “那就休息。”宋枫立刻回答，然后才想起来问柏寒松，“这个戏是冬天拍吗？”
    柏寒松笑着摇头说：“都还都没定下来，听说星光那边还有资金缺口，正在张罗。”
    宋枫用询问的目光瞧着洛迦，洛迦就说：“你觉得这个片子怎么样？你觉得好就拍。”
    “有柏导在，肯定是好片子。”宋枫回忆了一下当初看过的剧本，又补充了一句，“主角是一对姐妹，两个人的戏份都很有看点，无论演哪个都有出彩的可能性。”
    洛迦点点头，说：“你定吧，我听你的。”
    柏寒松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在宋枫面前的她感觉分外的……乖？
    欧阳飞开始招呼众人入席，一番觥筹交错下来，照例是谁也没有吃饱，但是几杯小酒下肚后，气氛比之前更活跃了几分，不少第一次见面的人们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