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楚向天跟周传青一前一后走过来。过了一上午,傅湉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也没再计较楚向天上午戏弄自己的事情,招呼他们赶紧来吃饭。
五菜一汤,三个大男人也够吃了。
周传青是老师,傅湉等他动了筷子才开始吃,楚向天斜着眼看周传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傅湉埋头吃的欢快,倒是没注意到另外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五菜一汤包括点心都被三个男人吃干净,满足的揉了揉肚皮,傅湉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
等碗碟撤下去,侍女泡了茶端上来,他才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周大哥在四方镇有地方住吗?”
周传青嘴角一勾,缓缓摇了摇头,“我一直住在寨子里。”
傅湉心里暗喜,试探的提议道:“正好客院空着,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家里住下,也免得来回的跑。”
“还有也不能让你白教,束脩就按我每月的份例给,你看可以吗?”
“不用这么客气。”周传青半展纸扇,挡住了嘴边的笑意,“有个安身之处,周某就满足了。”
傅湉坚持的摇头,“要给的,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让你给我授课了。”
两人一番推拒,最后周传青答应在傅家客院住下来,傅湉每月给他二两银子束脩。
楚向天:“……”
第29章
傅湉让代福把客院重新收拾出来, 周传青就暂时在傅家小住下来。
每天上午周传青会到书房给他讲课,大部分是结合傅湉看的书, 讲许多他从没有听过的典故,偶尔也会讲些书上没有的野史, 这种听故事一样讲课方式最大程度的勾起了傅湉的兴趣, 每天上课都是兴致勃勃的。
这么上了个半个月课之后,傅湉不仅能将书倒背如流,许多晦涩不能理解的地方都能融会贯通了。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四月初,下了几场大雨之后,天气越来越暖和, 厚重的衣袍都换成了轻薄飘逸的单薄衣裳,夏天已经初露端倪。
这天傅湉照旧在书房晨读的时候, 傅有琴的贴身侍女青碧忽然神情焦急的跑进来,“公子公子!夫人在门口晕倒了!”
傅湉一惊, 立即起身跟她往外走,“怎么回事?”
青碧满脸焦急, 今天她照常跟着夫人一起去巡视铺子, 早上起来的时候夫人脸色就不太好, 青碧本来劝她休养一天再去,但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多, 傅有琴放心不下, 还是强忍着不适出了门, 哪知道到了门口, 上马车的时候人忽然就晕倒了。
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还是管家反应快,叫人先把人送回了主院,赶紧叫了大夫过来。
傅湉赶过去的时候大夫正在把脉。
他想上前又怕影响到大夫探脉,只能焦急的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傅有琴。
傅有琴脸色苍白如纸,隐约还透着一些不健康的蜡黄,短短一个多月,她已经比之前瘦了一大圈。
接到消息的傅书月也匆匆赶过来,见到大夫同样谨慎的停住脚步,小声的问傅湉,“娘怎么样了?”
傅湉摇摇头,姐弟俩只能焦急的等大夫诊断。
大夫把完脉,拿出一张纸迅速的写了几味药名,“按我的方子抓三副药先喝着。”
“老先生,我母亲这是怎么了?”让青碧先去抓药,傅湉着急问道,
“忧思过度,操劳成疾。”
老大夫摇摇头,“傅夫人这病是累的,这些日子得好好静养调理。”
傅湉一愣,想起傅有琴这段日子除了晚饭时能跟他们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不是去了铺子或庄子上巡视,就是在大书房里看账簿,确实忙碌的没有一点休息时间。
心疼她一个人太累,傅湉几次提过想要帮忙,但是那时候傅有琴总笑着摸他的头,说等全都理顺再交给他也不迟。
傅湉虽然有心帮忙,却拗不过傅有琴的坚持,只能将精力都放到学业上。
“那还要开些调理身体的药吗?”傅湉抿唇。
“是药三分毒。”老大夫摆摆手,“把我开的三副药吃完,然后好好休息一阵,不要过度操劳,自然就好了。”
傅湉点头应下,客客气气的将大夫送走之后,就带着青碧抓回来的药去煎,傅书月则留下照顾傅有琴。
到了小厨房,傅湉熟练的往小火炉里添柴,引火之后,将药倒进砂锅里,加了水后先大火煎,火炉里的烟飘散出来,呛得的傅湉咳嗽几声,青碧想来接他手里的扇子,被傅湉避了过去。
煎药的活儿他做过很长一段时间,母亲病了之后,他们买不起好的药材,就只能开了最便宜的药勉强吊着,一副药用一次还不舍得扔,煎上三次,药味淡了才会换下一副。
这其中艰辛绝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以至于现在闻到这股熟悉的苦涩的中药味,傅湉还会条件反射的鼻子发酸。
青碧注意到他的神情,安慰道:“公子也不要太担心,大夫也说了,休养一阵,夫人就能好了。”
傅湉勉强笑了笑,想到傅有琴这段时间的奔波,手指紧了紧,还是将扇子交给青碧,让她守着药,自己转身去找管家。
这段时日,除了贴身跟着的青碧,就数管家跟着傅有琴的时候最多。
管家是傅有琴在路边救回来的。当年傅有琴刚生产不久,在路边看见饿得昏死过去的傅吉,就将人带回府里做了个长工,傅吉感念她的恩情,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老管家见他聪明肯干,就挑了他当徒弟,等老管家退了以后,傅吉才接手了管家的位置。
他一直对傅有琴忠心耿耿,傅有琴对他也十分信任,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他在处理。
傅吉在外间守着,见傅湉过来,微微躬身,脸上也有些担心。
“吉叔,我想问你点问题。”
傅吉脸上带了些笑模样,“有什么问题,少爷尽管问就是了。”
傅湉看了看里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带着傅吉去了书房。
天色还早,书房里有些昏暗,傅吉上前将窗户推开通风,又给傅湉倒了一杯茶,才微微躬身站在傅湉身前。
“吉叔坐吧,只有我们两个人,就不用这么拘礼了。”傅湉开口道。
傅吉摇头,依旧站着,“少爷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站着就好。”
见他确实不愿,傅湉也不好勉强,他微微思考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我想问问铺子里的事情……”
“铺子上最近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之前铺子上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就算是换了个主人来管理,也不该让母亲操劳成这样,除非是出了什么问题,让母亲不得不整日忧心劳碌。
“这……”傅吉面色有些为难,犹豫的看着傅湉。
傅湉见他犹豫的样子,正了正神色,严肃道:“我知道母亲跟你们都还把我当孩子,但是现在府里就我一个男人,我不可能总让母亲操劳,迟早都要挑起傅家的担子,即使你今天不说,等母亲病好了,我也会自己去问。”
傅吉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神色有些欣慰,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夫人有多不容易。
先前为了维持家里的平衡,她对生意上的事情从不插手,完全信任的交给闻博礼去打理,就连他这个管家,因为是夫人的心腹,也很少参与生意上的事情。
谁料到好心没好报,闻博礼是个狼子野心的小人,虽然现在已经将人赶走,但是他留下来的烂摊子却不得不收拾。
傅家最大的产业就是庄子跟田地,庄子每年收上来的粮食,都要经过自家的米粮铺子卖出去。傅家的米粮铺子遍布整个南明郡,光小小的四方镇上就有两家,还不说其他地方的铺子。
接手生意的这段时间,他跟夫人先把各个庄子跟铺子巡视了一遍,将历年的账目都收了回来重新清算。
真的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就连本该最挣钱的两家铺子,都在逐年亏损!
但实际上傅家庄子的收成每年都不错,收回来的粮食一批一批的送到铺子里,铺子却在在连年亏损,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铺子里有蛀虫,并且时间还不短了。
但是之前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个问题,也许是闻博礼一介书生不懂生意上的事情,被人蒙蔽,也有可能是他跟铺子管事合谋,一直合谋在做假账。
直到这次傅有琴将庄子上的账目跟铺子上的一对,发现根本对不上,这才发现了问题。
从新皇登基后,这世道越来越太平,米粮价格虽然降了不少,但是因为量大还是暴利的,一家铺子亏损情有可原,但是连着几家铺子一起亏损,账目又理不清,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去了。
出问题的几家铺子是位置最好的几家,管事都是十几年的老人了,傅有琴只查到了两边账目对不上,但是却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来证明是铺子上出了问题。
而且一旦坐实是几个管事监守自盗,那铺子上的人就得大换血,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所以傅有琴才会忧心成这样,白天要巡视剩下的铺子,晚上回来了还要看账簿,出了问题的几家还没解决,要是再查出来其他的,今年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夫人不让我告诉少爷小姐,就是怕你们也跟着担心。”
傅吉看着干着急也没办法,其实他是赞成让傅湉来帮忙的,毕竟这偌大家业迟早都要交给他。只是夫人之前对两个儿女溺爱太过,连他也不知道傅湉有没有能力挑起这个担子。
但是现在看来,少爷到底还是夫人的孩子,就算之前被宠爱的天真了一些,但至少还是有这份担当。
第30章
傅湉眉心紧皱, 他知道母亲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柔,但其实要强的很, 她宁愿一个人硬扛着不说,也不愿意让他跟姐姐担心。
但他们是一家人, 有什么是不能一起解决的呢。
伸手揉了揉眉心, 傅湉平复了一会儿翻涌的情绪,低声道:“我知道了,娘的身体需要静养,铺子里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傅吉迟疑了一下,“可是铺子上的情况……”
“铺子上的情况吉叔应该都知道吧?”傅湉抬起头, 目光渐渐坚定,“你先跟我说一遍, 至于没核算完的账目,我来想办法。”
傅吉躬身, 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讲给他听。
他们巡视的铺子有二十八家,最近的四方镇上有两家, 一家在南一家在北。其余的二十六家, 都分布在南明郡各个镇子上, 其中最大的两家米粮铺子都在上明镇。
上明镇是整个南明郡的中心,因为靠近北边, 凡是上明镇以南要往北边去的, 都要走上明镇经过, 因此这是南明郡最繁华富饶的一个镇子。占地广, 人口众多, 加上跟北边儿的来往也更方便,因此生意人也格外的多。
上明镇的两家铺子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傅家的米粮铺子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做生意出了名的良心,米都是足斤足两的给,从来没有掺东西或者缺斤少两的情况,口碑一向很好,几十年了都没有出过岔子,哪家铺子都有可能出现亏损,但是这两家,会出现亏损几乎是不可能的情况。
但是这种不可能的情况现在偏偏就出现了,并且其他几家连年亏损的铺子,或多或少的都靠近上明镇,或者跟上明镇有往来。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他们如果要找证据,最好的选择就是从这两家铺子下手,一是经营的时间久,有历年的账目作比对,二是还可以杀鸡儆猴,震慑一下其他铺子的管事。
仔仔细细将傅吉说的信息都记在心里,傅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准备先去看看母亲醒了没有。
两人在书房里讲了一个多时辰,再出来已经是午时。
在门口撞上了端着一碗清粥走过来的青碧,青碧看见他们就笑道:“夫人醒了,刚刚还问公子哪去了呢。”
“是吗?”傅湉立刻高兴起来,急匆匆大步往里走,
里屋傅有琴果然已经醒了,腰后垫了个枕头靠在床头,傅书月小心的在喂她喝水。
只不过人虽然已经醒了,但是之前熬得太狠,现在一朝爆发出来,身体就仿佛被掏空了一样,虚的很,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虚弱。
将杯子递给边上的女儿,傅有琴转头就看见焦急大步过来的小儿子,她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