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完全顾不上惊慌的众人，以剑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的玄珏仍旧在吐血，每吐一口血，玄珏的面色便白一分。
    待到玄珏什么都吐不出来之后，眼前一黑的她再也无法撑住，手中的剑一松，完全顾不上场中是否会有对自己不利的人存在，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都已经无法支撑下去的玄珏陷入了昏迷，径直向后倒去。
    然而玄珏却没有倒在地上，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玄珏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有人接住了玄珏，并且将玄珏打横抱起，抱在了怀中。
    来人是玄珏的另一个弟子——已经成为了魔尊的清问。
    东大陆战场的修真者等来了他们的援兵，由清问带领的魔修们迅速的掌控了东大陆的局势，在众人还一脸茫然的时候，便逼得叶灵灵明面上嚣张实则却是略显狼狈的撤离了战场。
    此刻，他会屈尊降贵的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因为刚刚出现在战场的叶灵灵，而是因为他怀中的人。
    黑发红眸的清问抬眸扫视了全场一番，在看到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的动作之后，他略感满意的收回了视线，看向被他搂入怀中的玄珏。
    果然，他师尊一如既往的……“蠢”。
    这样想着，留下自己的下属和这些他认为没有脑子的修真者交涉，而他自己则是抱着玄珏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战场。
    第123章
    玄珏收的徒弟各个天资都不凡, 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玄珏能够收到这样的弟子，然而等到玄珏门下弟子尽皆爆出事来之后，众人反而开始同情起玄珏来。？
    无他, 只因为玄珏门下弟子都太会搞事了。
    在清灵掉入异度空间的时候, 清问成功阻止了清衍去救清灵，同时还戳破了清衍对清灵的心思, 以至于清问和清衍之间直接闹翻了。
    为此, 清衍甚至还对外表示——“剑宗有清问就没有我清衍”。
    既清灵和清空的热闹之后, 修真界又可以看清问和清衍之间的热闹了。
    就在玄翎苦恼着要如何向还在闭关的玄珏交代的时候, 两个搞事情的人却相继离开了剑宗。
    清衍和清问在比武场斗了一场之后, 输给清问的清衍接了任务离开剑宗，选择外出历练加强实力。在离宗之前，清衍还给清问下了战帖，表示归来之后要和清问再斗一场，清问欣然同意了清衍的要求。
    在清衍离开不久之后，清问也接了剑宗外出的任务离开了落雪峰。
    当不擅长剑道的清衍在外闯出名头，甚至还被人称为“剑仙”的时候，清衍以一介道修的身份当上了魔尊, 而清问和清衍之间的约战也莫名的不了了之了。
    等到玄珏结束闭关出来之后, 她才发现清问成了魔尊, 此生再无回剑宗的可能, 而清衍则是在她出关之后，以“千山万水都要找回清灵”的理由向其辞行。
    在她的弟子尽皆离去以后，一身白袍的玄珏站在落雪峰的峰顶, 看了一整天的雪。
    终究，落雪峰只剩下她一个人。
    自那以后，玄珏再未过问一声自己弟子的情况。
    在此期间，清衍找到了已经成为妖王的清灵，并且留在了已经是叶灵灵而非清灵的对方身边。清衍留下的目的是为了让叶灵灵改邪归正，结果到叶灵灵率领一众妖修攻打人界的时候，清衍却出现在了先锋队伍中，以人修的身份成为了妖王叶灵灵的拥趸。
    到最后，玄珏门下一个比一个会搞事的弟子谁都没剩下，尽皆自立门户。
    这一次，若非叶灵灵带着妖修来势汹汹的进攻人界，玄珏说不定此生都不会再见清问。她从来没有想过，向来一副正气凛然模样的清问会去当魔尊，还是以道修的身份当魔尊。
    虽然承了清问救她的情，也对清问道了谢，然而却并不代表玄珏会对清问有好脸色。
    醒过来的玄珏掉落到了化神期，然而她却完全不在乎这一点，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她便持剑再次投身加入了战场。
    即使叶灵灵早已经明确的和她断了师徒关系，但是在玄珏看来，叶灵灵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有她一部分的责任，如果她能够更关注叶灵灵一些的话，说不定局势不会变成这样。
    再者，身为妖王的叶灵灵身边还有一个“剑仙”清衍，那也是她的弟子。
    她需要对此负起责任来，更何况，如果她不顶在前面，她身后的剑宗必将受到更多的刁难。
    哪怕是为了剑宗，她也需要做出表率。
    清问没有阻止玄珏上战场，而是跟在玄珏身边一同加入了战场，在和妖修战斗的同时，清问也在她力有不及的时候对玄珏进行帮助。
    玄珏没有接受清问的帮助，然而也没有拒绝清问。
    即使有清问协助，玄珏也仍旧无法避免的受了伤，不得不再一次从战场上退下来。这一日，养好伤的玄珏正准备再次投身战场的时候，却被玄翎阻止。
    在天逸老祖飞升失败陨落之后，玄翎便担起了剑宗的责任，已经是剑宗宗主的玄翎如今已经变得更有威严了，就连清越在玄翎面前都不敢随意开口。
    此刻，玄翎站在玄珏面前，抚了抚自己垂到胸口处的胡须，正正的挡住了玄珏的去路。
    “师兄？”玄珏忍不住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中的剑，“你这是何意？”
    面对玄珏的质问，玄翎没有回答玄珏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揉了揉玄珏的头，神色难得柔和，就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和平常威严模样不一般的温和，“不是你的错。”说着，玄翎再次揉了揉玄珏的头，在玄珏产生不高兴的情绪之前收回了手，“无论是清灵还是清空，清问还是清衍，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你的错，和你无关。”
    是的，这一切都不是玄珏的错，也和玄珏没有任何的关系。
    各自的性子与自身的选择都是影响命运的因素，就算玄珏对自己的弟子有所注意，并且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做出了相应的应对，却不代表她的弟子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闻听此言，手持长剑的玄珏垂了垂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玄珏抬眸看向玄翎，“师兄过来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事的话，就让开。
    后面的话，玄珏并没有说出口，却不代表玄翎不知道她的意思。
    迎着面无表情的玄珏的注视目光，玄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师妹，玄字辈只剩下我们两人了。”在他的教导下，清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所以他完全不担心自己唯一的徒弟清越会有什么问题，他担心是玄珏。哪怕如今的玄珏已经是可以被人称呼为“老祖”的存在，但是玄珏在他心中，却还是那个需要他爱护的小师妹。
    如今，剑宗玄字辈的人只剩下他和玄珏，他不希望玄珏出事，更何况现在的玄珏心并不稳定，完全不适合上战场。
    “等等！”玄珏忍不住皱眉，“你说什么？”玄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头痛起来，在玄翎说话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和她的记忆产生了冲突，总让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然而她又找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怎么了？”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握紧了手中的剑，玄珏神色渐冷。
    “我说，剑宗玄字辈的弟子只剩下你和我了。”不明白玄珏在疑惑什么，但是玄翎仍旧如玄珏要求的那样，重复了自己说过的话。
    “那么，玄字辈的……”玄珏握着手中长剑，垂下了眼帘，也遮住了自己眸底时刻变换着的复杂情绪，“……玄真师兄呢？”
    与皱眉思索的玄珏相比，被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的玄翎却觉得有些莫名，“玄珏，你忘记了吗？玄真已经陨落了。”
    同样，与玄翎相比，玄珏也觉得很莫名。因为在她的印象当中，从来没有发生过过玄真陨落这件事。
    意识到这点，玄珏忍不住皱眉，接着问道，“我记得，玄真师兄去轮回历练寻求突破了，连剑宗都无法掌控他的行踪，他怎么会陨落？”
    在她的记忆里，玄真明明是去“七世轮回”了，所以她即使在剑宗没有见到玄真，也没有感到任何疑惑。
    可是现在玄翎却告诉她，她没见到玄真是因为对方已经陨落了。
    到底，是谁错了？
    “玄珏从未去轮回历练过。”玄翎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玄珏。
    在否定玄珏说法的同时，玄翎甚至开始怀疑玄珏是不是生出了心魔，以至于混淆了记忆。
    顾不上玄翎的怀疑，玄珏紧接着问道，“那么，玄真师兄是怎么陨落的？”
    “你不会连这个都忘记了吧？”玄珏的问题让玄翎皱了皱眉，自觉玄珏是无法接受玄真陨落事实他轻叹一声，再次向对方说明了玄真陨落的过程，“你忘记了吗？叶灵灵在带领妖族进犯人界之前，曾经回过一次剑宗的孤鹜峰，直接闯入了玄真的静室，问玄真要不要跟她走。玄真断然拒绝了叶灵灵，并且和叶灵灵大吵了一架，陨落在了得不到就要毁掉对方的叶灵灵手中，为此，没来得及阻止叶灵灵的你不是还直接和对方断绝了师徒关系吗？”
    “你怎么会忘记呢？”
    玄珏已经无法回答玄翎的疑惑了，她单手按住了自己抽痛的太阳穴，望着视野里面看起来有些模糊的神色疑惑而又关心的玄翎身影，玄珏皱紧了眉头。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她记得她和叶灵灵之间已经断绝了师徒关系，但是，她们是因为什么而断绝关系的呢？真的是像玄翎师兄所说的那样，因为玄真师兄陨落在叶灵灵手中而断绝关系的吗？
    可是，她为什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玄翎师兄哪怕将她和叶灵灵之间断绝师徒关系的过程说得再如何详细，她也始终无法感同身受，总觉得她的记忆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以至于真实的记忆里面混入了虚假的东西。
    按压着自己抽痛的太阳穴，玄珏妄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玄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本来只是过来阻止玄珏上战场的，结果玄珏却因为他的几句话而陷入了迷惑当中，甚至还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忍不住上前，走近玄珏，伸手想要拉住玄珏的手腕探查情况，却没料到哪怕神智变得混沌起来，玄珏在玄翎要拉住她手腕查看她身体状况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用行动表明自己对玄翎的拒绝。
    “师妹？”玄翎始终是那个严肃正经的玄翎，哪怕因为玄珏下意识的行为而感受受伤，玄翎面上也没有表露出半分来。
    微仰起头，玄珏看着眸带关心之色的玄翎师兄，缓缓的摇了摇头，“师兄，我没事，你让我静静就好。”说着，玄珏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缓缓的蹲下/了身子。
    有汗水从玄珏的额边滑落下来，并且砸碎在地上，迅速的消失不见。
    玄珏这幅模样，玄翎如何放心让她一个人。
    然而，玄珏拒绝他的靠近。最终玄翎只能够站在玄珏的不远处，时刻注视着玄珏的动态，准备玄珏一有什么不对的之处就上前来。
    玄珏完全无法顾及玄翎是否离开，此刻她已经陷入了自我的挣扎之中。
    玄真是否真的陨落了？她和叶灵灵是否断绝了师徒关系？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是渡劫期的存在，在和妖修搏斗的时候却只能够发挥出元婴期的实力？就算她强行出关以至于境界不稳，但是也不可能会出现只发挥得出元婴期实力的情况。
    这些东西……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的记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以剑半撑着身子，勉强不倒地的玄珏汗如雨下却顾不上擦，神色苍白的玄珏顾不上不远处关注着她的玄翎，也顾不上正快步向她走来的清问。
    她强忍着识海的痛楚，垂眸静静思索着。
    到底是哪里不对？
    记忆可以造假，说辞可以造假，那么还有什么不能造假？
    垂着头的玄珏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鲜红的血自玄珏唇边滴落下来，给青色的石板地面染上了颜色。
    就在玄珏身子摇摇欲坠之时，清问已经快步走到了玄珏的身边，站在玄珏身边，清问看了眼不远处的玄翎，随即弯下/身子准备扶住身子已经开始摇晃起来的玄珏，却没有想到，在他的手还没有碰上玄珏的肩膀，就被玄珏挥了一剑。
    虽然玄珏此刻的神志已经有些恍惚，但是玄珏挥出的剑却非常的稳，也非常的快，若非他躲得及时，否则此刻他的手也便不用要了。
    “师尊？”虽然清问自己自立门户，成为了可以让瀚海界抖三抖的存在，但是在面对玄珏的时候，他仍旧习惯称呼对方为师尊，甚至对外所用的名字都是清问而非叶问道。
    对于玄珏，他始终是感激的，若非玄珏收他为徒，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位。
    哪怕玄珏不承认他作为弟子的身份，于他而言，玄珏却始终都是他的师尊。
    完全无法估计清问的情绪，玄珏在挥剑阻止了清问的扶她起来的行为之后，半蹲在地上的她对着清问冷喝了一声，“滚开！离我远点！”
    说完，靠着剑身支撑着自己身子的玄珏又垂下了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之中。
    看了眼陷入自我挣扎的玄珏一眼，清问沉默片刻之后，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玄翎身边，和对方一起关注起玄珏来，同样准备玄珏一有不对就上前去。
    玄翎淡淡的看了眼浑身散发着魔气的清问一眼，冷哼一声之后，玄翎转过头，将注意力接着放在了不远处还在自我挣扎的玄珏身上，完全不准备搭理清问。
    不远处，已经坐倒在地的玄珏完全顾不上玄翎和清问之间的眉眼官司，陷入了自我挣扎与自我怀疑的玄珏正在努力寻找着突破口。
    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