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四年前,她痊愈之后就拜了书画大师祝画为师,这些年来一直专心学习画画,推了无数的媒人。渐渐的,京城众人也都看出长宁县主无意嫁人的事。开始还有人说她是在等太子,但太子离开京城的时候还小,久而久之,这种说法也没有了。天雪回房后就睡下,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人在看她,猛然一惊醒,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坐在她床边,吓得她大叫,幸好男人出手捂住了她的嘴,他勾了勾唇,语气含笑,“姐姐莫不是认不得阿越了。”
松开捂着天雪嘴唇的手,赵越转身给她倒茶水,嘴里道,“我可是见了父皇母后连东宫都没回就来看你了,姐姐不会要赶我走吧。”
天雪愣愣的看着赵越,这和她想象中的见面不太一样。
四年未见,他怎么能好像中间这四年不存在一般,依然这么自在亲近的和她说话。
天雪愣了便没有接赵越手中的茶水,赵越笑,语气有些意味不明,“难不成姐姐是要阿越亲手喂你喝不成?”
天雪被一句略暧昧的话惊醒,斥了句胡说她就接过茶水喝了起来。她喝得很慢,想借喝水的这点时间整理一下思绪,赵越看出了了,没阻止,只眼神带笑的看着她。
喝完了茶水,天雪要起床。幸好是睡午觉,她只脱了外衣,但她还是开口让赵越出去外间等她。
赵越听话的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嘴里嘀咕,“又不是没见过,姐姐至于吗?”
声音不大不小,天雪刚好能听到,听得她眉毛一跳一跳的。这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不是应该成熟稳重,怎么好像比以前更皮了。
穿好外衣她出来,赵越望着她,眨眨眼,“我还没用午膳。”
天雪:……有种他在撒娇的感觉。
吩咐丫鬟端点饭食过来,她坐到赵越对面,无奈道,“你怎么不在宫里休息一下。”
“等不及了。”赵越拿着一桌子上的点心一口一个,可见是真的饿了,“我都四年没见姐姐了,进城时我还以为姐姐会来看我,结果我找啊找,眼睛都快瞪瞎了也没看到姐姐的身影。”说到这儿,他紧紧盯着天雪,皱眉,面露怀疑的道,“姐姐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我,也不想我回来?”
天雪侧身,避开赵越的眼神说,“应该是你不想我吧,四年了,一封信都没有。”
赵越眸光一闪,惊喜道,“姐姐是在生气我没有给你写信?”
天雪:……这真的是那个让百姓十里相送的太子吗?
赵越起身走到天雪面前蹲下,抬着头,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姐姐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你说呢?”天雪心中是有气的,瞥他一眼反问道。
虽然在赵越离京前的那几个月他们之间有所疏远,但和十几年的情谊比,完全不算什么。第一次赵越送信回来的时候她满心以为会有她的一封,结果等啊等,他第二次的信都送进宫了还是没有给她的。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姐姐,”赵越拉住天雪的一只手,“我不是不给姐姐写信,是不敢给姐姐写信。”
他顿了下,头垂下,长长的睫毛也像被太阳晒焉了似的垂搭着,模样有些可怜,“我怕姐姐不想收我的信,我也怕收不到姐姐的回信。”
赵越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是不敢给天雪写信。一开始是怕天雪回他说她要定亲嫁人,后来知道了天雪一直没有成亲可他还是不敢写。
赵越没有想到天雪会一直没嫁人,但他心里清楚,即使天雪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他,至少不会嫁给当时的他。
边关的生活很艰苦,赵越刚去的时候很不适应,但他不能和别人说。士兵们都能适应这样的日子他为什么不能。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毅力,他坚持了下来。
夏城战事结束后赵越并非不想回京,可那个时候他知道天雪有不嫁人的打算。当时的他虽有所变化,但仍然稚嫩,他没有那个自信能让天雪为了他改变想法,于是他向他父皇奏请带着军队去汉城。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天雪抽出赵越握着的手,愠怒道,“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收你的信,不回你的信。”
赵越抬头,抿了抿唇,低头小声,“可是我不想当你弟弟,我只想当你夫君。”
天雪:……
丫鬟过来解救了天雪,“太子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天雪瞥向赵越,“还不起来去吃饭。”
赵越眼巴巴的看着天雪,“姐姐陪我吃我就起来。”
天雪皱眉,训斥的话就要说出口时听到赵越道,“姐姐,你不知道汉城的日子有多苦,冬天冻得人手指头脚趾头都要掉了,夏天又热得要命,能吃的东西还少,一点白菜都要三五天才能吃上一回。”
天雪无语,这惨卖得,怎么感觉比四年前更幼稚了。然而即便知道他是故意在卖惨,她还是心疼了。
“姐姐,你看我的手。”赵越把双手伸到天雪面前,“冬天长了好多冻疮,才好了没几天。”
赵越皮肤随了他娘,虽然在边关条件艰苦,但四年来仍然白嫩,可手就不同了,刚才赵越握天雪手的时候天雪就感觉到了他手的粗糙。现在仔细一看,岂止是粗糙,有好几个手指的伤疤还没褪,骨节也有些变形,更不用说手掌心里那些又厚又糙的老茧。
看了几眼,天雪眼睛一酸,眼泪不受控制,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赵越却瞬间笑靥如花,用指腹轻轻的擦去天雪的眼泪,“姐姐心疼了?”
没好气的瞪了眼赵越,天雪说,“走吧,我陪你用膳。”
吃了饭,赵越没有多留,他刚回京,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他。
送走赵越,天雪的大丫鬟道,“太子对小姐可真好。”
这个丫鬟是这四年升上来的,并不知道赵越喜欢天雪的事。
天雪想笑一下,但嘴唇勾不起来。她以为四年过去了,赵越会认识到他对她只是弟弟对姐姐占有欲,可显然她想错了。而且她有预感,现在的赵越没有四年前那么好对付了。
三天后,皇帝设春日宴,邀请文武百官赴宴。
说是春日宴,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宴会是为了给太子接风洗尘。
有心之人想到了太子十八岁了,但不说太子妃,身边一个妾室侧妃都没有。现在太子归来,皇后恐怕要着手替太子选太子妃了。
有这个猜测的人不少,跟着长辈来参加宫宴的小姐无一不是精心打扮,或天真或沉稳,或高冷或贤淑,个个力争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后与太子。
天雪坐在凤梧宫的正殿内,看着诰命夫人带着她们的女儿或侄女来给皇后请安,随后再恭维她几句。
京中谁人不知长宁县主在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心目中的位置,四年前太子更是为了长宁县主刺了贤王府世子一剑。
要能得长宁县主的青眼,替他们说几句好话,比什么都管用。
第115章
天雪抿了口茶水, 目光晃过站在她对面的小姐。
清秀可人,知书达礼,家世清白, 且比赵越小两岁, 正是相配。
天雪放下茶盏笑道, “你姐姐是贺如盈吧, 你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贺如希点头浅笑, “是。”
她母亲道,“如希十二岁就陪着她祖母回了老家太原, 才回京两个月不到,规矩都还没学完。”
苏珍珠也觉得这姑娘看着不错, 当然只是从长辈的角度,她说,“哪里的话, 本宫看如希的规矩好得很。”
贺如希听到苏珍珠夸她, 脸红了红, 眼睑微垂, 头却未低,羞怯但不失大方的模样很是出彩。
天雪看着贺如希的娇美模样想到一件事。赵越从小跟着她, 从来没有接触过其他小姐方才会误会自己喜欢上她。要是他认为接触了其他女孩儿,说不定就会放弃娶她为妻的想法了。
有了这个念头,天雪主动邀请贺如希坐到她身边, 连赴宴的时候也把她带着。
天雪倒不是想立即把贺如希介绍给赵越, 而是想多了解一下她。即便想让赵越放弃娶她为妻, 那也得选一个德行兼备的好姑娘。
一番了解下来,贺如希让天雪很满意。
午宴过后,天雪邀请贺如希去她知画斋坐坐。
贺如希知道她回京的目的是什么,笑着应下。
京中贵女,十六岁差不多就是要成亲的年纪,即便不成亲也该定亲。但这两年,好些世家的小姐都未定亲,其中原由,众人心知肚明。
贺如希也是如此。贺家是早有打算,甚至为了不让贺如希过早现于人前,将她带回老家藏了四年。虽是在老家,但各种教学却未落下,方才成就了现在了贺如希。
两人喝了一盏茶不到,赵越就过来了。
天雪福身道,“长宁见到太子。”
刚才宴会上贺如希远远看过太子,本是为了家族,现在则多了几分她自己的心意。她跟着天雪行礼,“臣女贺如希见过太子殿下。”
赵越来知画斋是想和天雪单独说说话,没想到还有个外人。眼中不虞之色一闪而过,他淡淡的喊了声免礼,然后皱眉对天雪道,“姐姐又来了,我说了很多次了,姐姐见我不用行礼。”
贺如希微微惊讶,外面都传长宁县主和太子关系怎么怎么好,她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的,想不到实际情况比传言更甚。
心中思绪翻滚,贺如希面上没有丝毫起伏,仍然是低着头的模样。
天雪横了赵越一眼,介绍道,“这是贺阁老家的小姐如希,刚回京城不久。”
赵越眉心一蹙,深深的看了一眼天雪。
天雪别开眼,淡声问,“太子怎么过来了?”
赵越道,“有点事和姐姐说。”
贺如希一听立即知情识趣的告辞,“如希离开母亲也有一会儿了,来时没有和母亲说一声,恐母亲担忧,如希就先告辞了。”
她对天雪盈盈一福,“多谢县主的招待。”
又对赵越无声一福才转身离开,步伐不快不慢,优雅从容。
天雪看着贺如希消失在拐角才喟叹一口的道,“我了解过了,贺小姐温柔大方,知礼懂事,是个好姑娘。”
赵越眼睑微垂,遮住里面的汹涌的暗色,“那你呢?”
“嗯?”
赵越抬头,目光灼灼,“你也是个好姑娘,给我当太子妃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找别人?”
天雪抿唇皱眉,望着院中再一次的道,“我是你姐姐。”
“又不是亲姐姐。”赵越冷声反驳。
赵越从没有对天雪如此大声的说过话,哪怕几年前她用这样的话来拒绝他他也只是低声哀求。天雪被吓了一大跳,扭头看他,只见赵越额头皱成川字,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几天前赵越去长宁侯府见她仍然是听话的弟弟的模样,让她几乎忘了他是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人。
他对她温和只是因为他喜欢她,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天雪不想面对这样的赵越,起身道,“我有点累了。”
言罢她不管赵越,往内室而去。就在进了里间,绕过屏风时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天雪有点生气,她转身想要训斥赵越几句可刚一转身就被赵越揽住腰,几个跨步,她就被他压在了墙上,密集的吻如雨般落下,天雪奋力挣扎,可男女天生的力量差异,赵越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她。
天雪挣脱不得,一狠心,咬破了赵越的嘴唇,铁锈的味道传入两人的口中,让愤怒得失去理智的赵越回神了,然而只有在梦中才会有的唇齿相依的美好让他舍不得退开。他轻轻的,无限怜惜的吻住天雪,像是在对待自己最珍惜的宝贝。
这份小心翼翼让天雪顿住,要推开赵越的手不知不觉就没了力气。反正她也不想嫁人,也许他吻了她,就会发现她不是他想要的人就会迷途知返了。
感觉到天雪的顺从,赵越狂喜,嘴上的动作却越发的小心翼翼。
许久,赵越退开些许,和天雪额头抵着额头,嘴角上扬,“姐姐,你是不是接受我了?”
天雪闭了闭眼,声音很淡,淡得让赵越不敢置信,“我不会嫁人,这种事对我来说不重要。”
赵越瞬间如坠冰窖,刚才有多么欢喜,现在就有多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