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顾晓山从未想过这个举动能让韧子开心到这个地步,也微微吃惊:「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不工作的我。」韧子这才思考起来,便弯起眼睛来笑着说:「大约是我觉得『比工作优先』是很难得的吧!我爸都没这么疼我呢!」
顾晓山似乎明白了一点。
他和韧子都算是「单亲爸爸」抚养长大的,而他们的「单亲爸爸」也恰好都是「工作狂人」。在他们年纪小的时候,都缺乏父亲的陪伴。父亲在很多成长的场合缺席,都因为「工作太忙」而理所当然,作为「懂事的孩子」,他们都不得不表示「万分理解」。久而久之,他们自己长大了,也都习惯了「工作至上」这种理念,对「工作时间挤迫私人空间」毫无异议。他俩作为「总裁圈」的人,亦不会像一般工薪阶层那样重视生活和工作的平衡。
顾晓山笑笑:「你爸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准气死,说你胳膊往外拐。」
「他又听不见!」韧子倒是泰然。
顾晓山却笑道:「这么说也许很奇怪,但若说照顾你这件事情上,你爸说不定还真的不如我。」
韧子也觉得这个说法很奇怪、很好玩,也很好笑,便咯咯地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海边也出现了音乐声,大约是为烟花表演发起的序幕。那边的人群已渐渐躁动起来,倒是韧子和顾晓山仍泰然自若地坐在吊椅里,感受着晚间的夏风。
顾晓山又说道:「我的电话是无人打了,倒是你的手机,我好像看到有几条来自叔敬仪的未读短信。」
「嗯?」韧子没想到什么不妥,「是吗?」
顾晓山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韧子确实没把叔先生的信息放心上,也懒得费神想,便随口说:「我哪知道呀?」
顾晓山原本因为刚刚的气氛而轻松了不少,现在却又因为这件事情而怒气上涨。韧子感受到无形的压迫,竟也有些失措:「小、小山哥……」
「嗯?」顾晓山挑起眉,「怎么这样叫我了?」
韧子才回过神来:「不、不知道……」
顾晓山总觉得那声「小山哥」叫得挺好听的,让他听得舒心,叫他能大发慈悲地再给韧子一个机会。所以,他又笑着问:「我觉得你今天状态不对啊?」
「什么不对?」韧子讶异地说。
顾晓山便道:「咱们好些天没见了,你今天一看见我,就慌慌张张的,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嗯……」韧子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坦率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有话想跟你说,但又……觉得不好……」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好』、『不好』的?」顾晓山笑着,柳叶似的眼睛因为笑容而变得更细,活像狐狸,「你说吧,我都听着呢。」
韧子心中几经波折,才终于将潜藏心底好些天的话吐出口了:「我……我想要……我想再要一次之前那个晚上的那种吻……」
顾晓山愣住了。
他是真的懵了一下。
怎么说呢,韧子说出口的,确实不是顾晓山期待的「正确答案」,可要说韧子回答得不好、不对,那也不是。顾晓山便是生气也不是,高兴也不是;生气也是,高兴也是。
复杂,太复杂。
韧子见顾晓山愣住了,以为他没明白过来,便又红着脸粗声说:「就除了那一回,你亲我都跟亲小孩儿似的……这、这也不是不好吧。我也觉得挺喜欢的。可是吧……你懂我的意思吗?既然你问了,我、我就坦白呗,我挺想要那种吻的,你懂吗?」
「好的,我懂了。」顾晓山细细地笑了,「我也要与你坦白,我也想要那样的吻。」顿了一顿,似乎是为了等海边的音乐声覆盖他的话音,顾晓山凑近了些,嗓音擦了韧子的耳边:「事实上,我还想要更多。」
几乎是同时,海边传来轰隆的声响,轰炸式的,像是爆开的雷一样,烟火爆破的声音总是那么巨大——大得顾晓山都不确定自己的低语能否被对方听见。所幸,他又从恋人忽然发红的耳根中窥见了端倪。
在这个时刻,顾晓山觉得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不太重要了。
韧子听见烟花的声音,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可他没看见满天的烟花,只是看到顾晓山比烟花还明亮的眼睛,韧子好像隐约看见了顾晓山眼里的自己,但又觉得不可能,如真如假的,恍恍惚惚地闭上了眼睛,随后,顾晓山那带着温热气息的嘴唇便覆盖了上来,给他一个如愿以偿的——不是亲小孩的吻。
这样的吻,是很成人的。
韧子分辨不出来,耳边的是烟花爆破的声音,还是他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在夜里都很响亮。
吊椅很稳固,非常稳固。
四根铁支柱撑着底,两根粗铁链子系着上端,稳得不得了。
饶是如此,也被二人的动静弄得摇摇摆摆的。但谁都没空担心这个吊篮会不会掉下来。韧子是昏昏沉沉,没有空档去思考这个问题。而顾晓山则是做过充分的考察。
他是一个准备周全的人,一路上的行车路线、餐饮选择还有海景套房。
所以,当时机到了的时候,他也非常沉稳地从旁边冰桶里掏出了埋在冰块底部的润滑剂。
准备周全。
为免冷着了这一身娇肉的小少爷,从冰桶里拿出来是润滑剂,还被顾晓山用手掌搓热了,才去它该去的地方去。饶是如此细意周全,韧子还是浑身颤个不停的。
他这样好像很可怜似的,下垂的眼睛水汪汪的,映着满天辉煌的烟火,疼出来的眼泪似海水一样是咸的。顾晓山舔了舔,再次吻他的眼角。韧子便把眼睛闭起来,嘴唇咬着,还是呜地叫了两声。
痛的。
这跟「2028梦里」只有爽爽爽的感觉可不太一样啊!
梦里果然还是假的。
顾晓山哄他:「现下疼一会儿,待会儿就好了。」
「骗人的。」韧子细声抱怨,「刚刚你还说不会疼呢。」
话虽如此,韧子还是将顾晓山抱紧了些。顾晓山在韧子耳边细细说了许多话,没脸没皮的,臊得韧子的头埋得低低的,脚在顾晓山的背脊上绞着,很是难为情。
烟火在延绵的海面上爆裂,连浪花也染上了斑斓,何等美景,可在最佳观赏位置的二位贵宾谁也没好好欣赏这风景,光顾着在吊椅上荡漾了。
当然,不可能一直都在吊椅上。
且不说出于「会不会掉下来」、「摇摇晃晃不好使力」的顾虑,就是韧子这样身娇肉贵的少爷,吹久了风也不是好受的。
最后,韧子还是在床上安家,裹着绣花贡缎的夏被闭着眼睛睡着。他是累坏了,自然睡得很沉,更别说床头点了他最喜欢的熏香——自然不是酒店准备的,是顾晓山带来的。
都说了,顾晓山是个准备周全的人。
第75章
顾晓山拿起了韧子的手机,自如地解了锁,忽略了叔敬仪发来的信息,只是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给郁韫韬发了条信息,说:「今晚在外过夜。你帮我跟老爷子说吧。」
郁韫韬很快回复:「早帮你说了。」
「行。」顾晓山回复,「谢了。」
郁韫韬又回了一条:「顾晓山吗?」
顾晓山笑笑,回复一句「晚安」,就把手机搁下。郁韫韬也没继续发信息过来了。其实就算发了,他也不会管。他将韧子送的玫瑰花放进玻璃樽了,心里颇为惋惜地想着,恐怕明天就有几朵要枯萎、有许多花瓣要飘落,是做不成永生花了。
尽管有些可惜,他还是觉得今晚留宿此处的决定是对的,什么花花草草的就不用太在意了。
他一颗为着韧子而狂跳的心踏实不少,现在倒是挺安稳的,还有心情站在阳台,烟瘾却有些犯了,抽了一根烟,回来的时候又抖了抖衣服,韧子忽而醒了,睁开眼睛:「老公?」
他也不知道怎么样,脱口而出了,这么两个字。
他和顾晓山俱是一愣。
顾晓山却先反应过来,坐在床边,吻了吻韧子的额头:「吵醒你了?」
这点动静哪里吵得醒韧子?原来韧子是做梦了,梦见顾晓山和他结婚,还让他叫老公。他便半梦半醒之间,唤出了这个在此刻颇具耻感的名称。韧子咳了两声,似有不适:「你抽烟了?」
「啊,」顾晓山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张皇,「嗯。」
后来回想的话,大约是这一刻下定决心要戒烟。
韧子咳了那一会儿,其实和顾晓山的烟味无关,纯粹是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顾晓山拥住了他,听着韧子在耳边的呼吸声,又心痒痒的。不想韧子脑子昏昏沉沉的,迷迷瞪瞪的又睡了过去了。顾晓山便重新将韧子掖好被子,洗了个澡再回来,这次是特别小心、轻手轻脚的,并无惊动熟睡的恋人。
韧子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浑身是酸楚无比,尤其是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新西兰辐射松打造的蓝色木质屏风隔断那头传来了顾晓山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是他细声地打着工作电话。韧子看了一眼时钟,心想,昨天顾晓山一整天不处理工作,今天还是得处理的。
韧子忽而想起昨晚的种种,先是难为情,后来又觉得挺甜蜜的。他不得不说小山哥还是没骗他,开始疼是真的,后来确实是「渐入佳境」。花前月下的确实是件美事,要是隔天起来屁股能不疼就更好了。
韧子小心地爬起来,因为动作慢又轻、床具柔且软,他的动静没有惊动正在处理工作的顾晓山。他便随手拿起手机看,依然看到来自叔敬仪的未读短信挂在信息栏。他顿时意兴阑珊了,一脸无奈地打开了看,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叔敬仪汇报一下谭珠贵事件的后续。
他无心阅读这样扫兴的信息,但还是礼貌地对叔敬仪表达了感谢。
叔敬仪问他:「顾晓山知道这件事了吗?」
「应该不知道啊。」韧子自己没跟他说,也没听他提出,所以就觉得他不知道这件事。
叔敬仪便回答:「那就好,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你就当没发生,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就行。」
「谢谢。」话虽如此,韧子心内总有隐约的不安。
与此同时,顾晓山的脚步声趋近,要从隔断那边过来了,韧子却立即将手机丢开,顾不得什么叔敬仪、谭珠贵的,只看着他的小山哥,一双眼亮盈盈、水灵灵的。
顾晓山坐下来,问道:「起来了?」
「嗯。」韧子在被子里蜷起脚,又凑近了顾晓山,笑道,「你一早上都在工作吗?」
「是呀。」顾晓山说,「你一直在玩手机吗?」
「没有啊。」韧子说,「我刚刚才醒。」
顾晓山便道:「你起得这么晚,咱们赶不上吃早餐了,就吃午餐吧。」
韧子撇着嘴说:「这儿的东西都不好吃。」
「你这两天别想吃什么大鱼大肉的了。」顾晓山说,「我给你点了个粥。」
「吃粥啊?」韧子一听就不乐意了。
顾晓山劝他说:「这对你身体有好处。我昨晚给你检查过了,是有一点撕裂了,上了药、今天早上也没见好……」
「你昨晚检查过了?上药了?今天早上也看过了?」韧子大惊,「我都不知道?」
顾晓山笑道:「你的睡眠质量令人羡慕。」
韧子忽然有些害羞,又说:「那是我太累了吧。」
「你累什么?」顾晓山意有所指地说,「我都没喊累。都是我在动,你就一味的喊。我说你的嗓子累还差不多。」
韧子盖起被子躺下,不接这个话茬,自顾自地害羞。
顾晓山又笑道:「怎么现在就害羞起来?昨晚半夜起来还喊我『老公』来着。」
韧子的脑子嗡嗡的,脸上热死了,又偏捂着被子,越捂越热,头顶几乎要冒烟了。
顾晓山连人带被子地揽住,一手摸着韧子的头顶,一边亲他的额角,嘴唇感受到韧子肌肤传来的温度,便问:「怎么这么烫?该不是发烧了吧?」
「没有。」韧子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我就是害羞。」
顾晓山一边笑,一边又看到床脚韧子的手机,心里一边觉得爱韧子,一边又很是恼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