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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她看着安乐,开门见山便道,“你跟杨驸马怎么了?”
    安乐猛然抬起头来,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心里的事情,一下子就被李述捅了出来。
    李述淡笑了笑,“方才你下马车的时候,我看着你们俩之间有点冷淡。”
    她补了一句,“我是过来人,我什么看不出来。”
    安乐刚升起来的一点警惕就消散了下去,心想李述毕竟是和离过的人,对感情看的比她要通透的多,况且李述一向聪明。
    安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不是都对我很好的么,为什么最近忽然……”
    说到后面,安乐又沉默了下去。
    “哦……”
    李述闻言,神情却并无一点惊讶,语气很平淡,“这也难怪,任谁被贬了官,想必都开心不起来。”
    “贬官?”
    安乐闻言却非常惊讶,“他什么时候被贬官了?”
    李述皱眉,“你不知道么,前阵子杨驸马不是从礼部被调入宗卿寺了?”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没道理安乐不知道。
    安乐闻言却更惊讶,“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可……可这不是升官吗?”
    从三品到正三品,这怎么能算是贬官呢。
    李述略带讶异地看着安乐,大概是没想到她不通朝事已到了这种地步。她解释道,“礼部虽是从三品,但起码能做实事,算是手里有实权。但宗卿寺则是彻底的闲职,官位再高,都是荣养,进了宗卿寺,几乎就等同于被淘汰出朝堂之外了。”
    安乐一时间都懵了,好似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她此前一直以为太子给杨方升官了呢。
    没想到却是明升暗贬。
    可为什么杨方受了委屈,一句话也不跟她说呢,如果跟她说的话,起码她还可以跟太子哥哥闹一闹啊。
    “为什么啊?”安乐有点懵懵的问,看李述要解释,她却忙抬手止住了李述的话头。
    她也不是全傻,都猜得到的。
    先前太子哥哥被父皇禁足,眼看着是跌入了谷底,可杨方却只是冷眼旁观,一点忙都不帮。从前花团锦簇时,东宫不缺一朵锦上花,不来帮衬就罢了。可一旦失势了,缺的就是雪中炭,杨方却还是明哲保身。
    太子哥哥并不宽宏,想必因此就记住了杨方。若不是看在他驸马的面子上,如今做的只会比明升暗贬更过。
    一旦看透了政治下面的弯弯绕,安乐竟有点不能承受的恍惚。她还以为因为自己的缘故,太子哥哥总该对杨方宽宏一些的。
    不行,她要去找太子哥哥理论!
    好似看透了安乐心中的想法,李述开口就止住了她,“你也犯不着为了这件事去跟太子理论,太子监国,正是繁忙时候,恐怕也没时间理会你。”
    “况且……你们俩感情不也一直淡淡的么,你在乎杨方的官职大小干什么?”
    李述的声音冷冷的,“你若是嫌他没有实权,配不上你,那更犯不着为此着急了。”
    说着她竟笑了笑,带了一点冷酷的挑拨离间,“我听说,皇后要给你换更加位高权重的驸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今日共四更。补9-6断更。
    ☆、第 91 章
    #91
    皇后寝宫里, 地龙烧的正旺, 偏最近干冷,因此殿里更显的干燥。
    皇后正靠着罗汉榻, 身上仍是雍容华贵的朝服,头上钗环却都卸了,侍女站在她身后, 正均匀地给她按着头顶穴位。
    管理六宫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年末事情也繁重,之前太子关禁闭时,皇后受了牵连, 也在中宫关了禁闭,那段时间日夜为太子担忧,慈母心肠总是操心不止,因那件事精气神也虚了不少。
    再后来, 但凡事情稍忙一些,皇后就觉得身体跟不上了,难免头疼。
    侍女一边给她按着头顶穴位, 皇后一边对太子妃道,“你近日倒是操劳了。”
    隔着矮桌, 罗汉榻对面坐着太子妃郑氏。她笑,“为母后分忧, 哪有什么操劳不操劳的。”
    皇后点头,“也是,如何操持宫宴, 如何协理后宫,都是你该学的事情。你早些帮衬我做这些事情,往后你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登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太子妃早晚有一日是后宫之主,自然要早日学着管理六宫,操办宫宴。
    太子妃明白这层意思,“还赖母后指点。”
    太子禁足三个月,出来后势力却更加如日中天。所谓柳暗花明,山重水复,不过如此。
    太子那边看着是平稳了,暂时不用皇后操心了,目下要操心的也就剩了安乐一个。
    皇后就问,“太子怎么忽然把杨方调到了宗卿寺?没看方才安乐都看着不大高兴。”
    太子妃默了片刻,才解释道,“杨驸马本来就不怎么问朝中事,太子想着宗卿寺那边清闲,正适合他,就把他升了进去。”
    谁知皇后闻言却皱眉,“行了,太子心里怎么想的,我难道还不知道。”
    太子什么性子,当娘的还不知道了,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事实上皇后对杨方明哲保身不帮太子一事也不大满意,但奈何杨方是安乐的驸马,为难杨方,不就是为难安乐么?
    一儿一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皇后便道,“你们好歹也看在安乐的面子上,别为了这个坏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但是……”
    太子妃顿了顿,“但其实看着安乐也不大喜欢杨驸马的样子,儿臣倒在想一件事,说出来也跟母后参谋参谋。”
    “杨驸马的家世又不算极盛,原本尚公主就是他家高攀了。当初父皇指定这门婚事,是因为杨方人品才学尚可,也把安乐捧在手心里。但这几年来的事情咱们也看在眼里,安乐跟驸马的感情并不和睦。都说是日久生情,但他们俩倒是成亲好几年了,情一点都没生出来。”
    “从前儿臣也觉得杨驸马待安乐好,但这回却看透了他:您想,太子禁足,他却什么一句好话都不帮太子。太子可是安乐妹妹的亲哥哥,亲哥哥若是失势了,做妹妹的日子能好过么?可杨方还是袖手旁观,若真说杨方待安乐妹妹好,儿臣怎么都不信了。”
    太子妃叹了一口气,“儿臣倒觉得,不妨找个由头,让安乐和离罢了,朝堂里好儿郎这么多,还怕找不到一个更和心意的?”
    朝堂上想拉拢的人永远都拉拢不完,最稳固的关系就是姻亲。安乐这么个嫡亲嫡亲的妹子,自然要联姻出去派上正经用场的。
    哪儿有什么真情实意,权力场上,到了利用你的时候,亲情全都不做数。
    “这……”
    皇后却闻言只是迟疑。
    正元帝给安乐挑杨方,那是想让安乐像普通夫妻一样平安喜乐的生活,安乐本就被宠成了那样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涉足政治,像杨方那样明哲保身不争不抢的人最适合她。
    想换驸马,自然可以换一个比杨方更加位高权重家世显赫的儿郎,但那种人真的适合安乐吗?
    皇后又不似太子妃,自然还是为安乐着想更多。正陷入沉思,忽听殿外一阵喧哗。
    “大胆奴才,你敢拦我!”
    声音清粼粼的,不是安乐还是谁?
    外间侍女声音低低的,好像是在拦,说了句“容奴婢通禀一声”,但谁敢真正拦着安乐公主,转眼间安乐就绕过隔扇,转进了侧间里。
    太子妃皱了皱眉,她是高门大户严谨教导出来的嫡女,一言一行都是淑女典范,从来不会行差踏错,因此从本性上来说,她对安乐并不是很喜欢。
    如果不是李述跟她站了相反的位置,她其实更喜欢李述那种人,聪慧机敏,精于算计。
    因为天真的同义词是愚蠢,任性的同义词是莽撞。
    但太子妃还是笑了笑,站起来就去扶安乐,“安乐妹妹怎么急慌慌的,是不是担心母后的身体?你——”
    太子妃话还没说完,伸出去要去扶的手就被安乐一下子打了出去。安乐才没有什么轻重缓急,太子妃皮薄,手背上登时就被打出了一道红印子。
    安乐是难得的冷硬神情,盯着太子妃,“因为杨方对你们没有用,所以你们给他塞了个闲差。”
    “我对你们也没有用,唯一的用处就是能拉出去联姻,所以你们连我都要利用。”
    她紧紧盯着太子妃,“我说的对不对?”
    世界在她眼前崩塌,但她犹自大睁着眼,好像是想试图看清每一个人的真实面孔。
    李述说过的话还响在耳畔。
    “政治利益变化万千,但姻亲血缘关系总是最稳固。太子已经对杨方表露出明显不满,怎么可能让他白占着一个大好的驸马位置?你凭什么觉得,你是政治场里的桃花源?”
    许是安乐天真愚蠢的模样在太子妃脑子里的印象太深刻了,面对这样冷厉的安乐,太子妃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她愣神间,安乐一把推开她,站在了罗汉榻边上。
    相比上一次跟正元帝大吵一架时的气急败坏,安乐面对皇后时,却显得冷静许多,但这种冷静更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母后,你想把我联姻去谁家?”
    “母后,你怎么不说话?你把我养了这么多年,我还当你疼我,可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为了让我去帮太子哥哥稳定位置的。”
    “你要是想利用我,你说一声就是了。”她的声音有一种冷到极点的冰,从内散发到外,从父皇到太子,从崔进之到杨方,所有的事情在这个漫长的冬天全都变了模样。
    安乐甚至笑了一声,“你说一声就是了,你把我养了这么多年,我总该做出一点贡献。”
    她眼眶里滑下了一颗泪,但她没有察觉到,看了皇后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安乐!”
    皇后急的喊了一声。
    安乐快速跑开的身影烙在她眼睛里,她想去追,可刚站起来,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
    还来不及动一步,就觉得头晕目眩,身体无力地往后倒了过去。
    宫宴临开前夕,皇后忽然病倒了,后宫里一片混乱,幸好有太子妃顶着,好歹没出什么大乱子。
    李述站在宫殿外,看着侍女黄门脚步匆匆。她站了片刻,忽然拦住了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侍女,吩咐道,“太子妃可着人去请太子了?”
    侍女摇了摇头,“回公主的话,还不曾。”
    李述便道,“皇后忽然病了,如果看见了太子,想必心下会宽慰一些。太子妃想必是忙忘了,去,领我的命,给太子说一声这件事。”
    洒扫侍女犹疑了片刻,但李述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况且她往日做的都是粗活,分不清这背后的政治影响。
    见李述神态冷淡,一副不容置喙的命令模样,侍女只能应诺,“奴知道了。”
    *
    时近正午,前朝文武百官皆已落座,唯有御座上空空的,只等陛下来,宫宴就能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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