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这拍着拍着把不知多少年前的正主都给叫出来,可真叫人瘆得慌。眼见事情已经解决,郑昭拉着人和车先撤离。先送了赵雪槐,然后郑昭才带着班底回去休整。
车子在这一方天空的彩虹桥里驶远。
但极其碰巧的是,在彩虹升起——也就是李清婉消失的时候,昆市半个城外的一幢老宅,也发生着一件事。
那老宅华丽阔绰比之郑昭拍戏的宅院不差分毫,甚至更有人气。
更巧的是,这户宅子的主人,就是把宅院借给郑昭的那一户。
五进的宅院最深处,一位躺在轮椅上的老者猛地睁大双眼,而后喃喃地喊了一声:“清婉……”
这一声落,老者的眼睛闭上,眼角徐徐留下泪水。
而后老者无力地靠在背椅处,缓缓阖上双目。在他双眼闭上之时,胸前一块玉佩“砰”地裂开,老者鼻腔间的呼吸便戛然而止。
半个小时后,一个小娃娃走过来,想要讨点糖吃。他奶声奶气地叫嚷:“祖爷爷,糖糖!糖糖!”
小娃娃身后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妇紧张地过来,抱住拉扯老人手臂的小娃娃,小声道:“宝宝,别叫祖爷爷,他睡觉呢。”
“没睡,这这!”小娃娃伸出手指,指着老人胳膊的旁边,“祖爷爷,这。”
女人面色一变,手放到老人鼻子下面。而后她慌张地喊:“爷爷走了!”
听到声音,一大群人涌进这宅院最深处。
接着喊爸爸、爷爷、祖爷爷的声音不断响起,乱糟糟一团。
……
赵雪槐提了一篮子果蔬,走进齐芸的老院子。
齐芸想接过篮子帮着拿一点,赵雪槐却把一只手里拿的画轴给她。
然后赵雪槐去放菜篮子,齐芸打开了那精心包裹了好几层的画轴。
待赵雪槐出来时,画卷刚好展开。
一颗盘曲古意盎然的古树上,一美人巧笑倩兮,左誉其上。
齐芸怔楞了一瞬,然后惊道:“这怕是夕日旦皇李清婉吧!当真是绝世美人!”
“你从哪弄来的?”齐芸好奇看向赵雪槐。
“这画上女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赵雪槐觉得奇怪,普通一美人,料想齐芸不会这副反应。
齐芸一脸嫌弃地看着赵雪槐:“能称皇者,那岂是一般人!”
第53章
“旦角只戏曲中的女性形象,可分为青衣、花旦、刀马旦、武旦、老旦、花衫等类别。其中花衫最为特殊,自王瑶卿先生始,他融合了青衣沉静端庄的风格、花旦活泼灵巧的表演、刀马旦的武打功架,创造出了一种唱、念、做、打并重的旦角行当。李清婉就是后来当时这一行当的杰出者。”
“李清婉生得美貌,天赋上佳,却吃得苦,几岁开始吊嗓子,十来岁就上台磨砺各种功底。”齐芸说到美貌,眉眼低着在画卷上一扫,画上女子果真美得让人惊心动魄,但齐芸心服的却是这女子品性,“李清婉十五岁开始扬名,戏班子游历各个城市摆场。”
“那个时候时局虽乱,但是这些戏班子得了上面人的喜好,来往方便。不过唯一不好的一点是,经常有人想要娶戏班子的角儿做姨太太。有些人看双方情愿与否,有些却是蛮横得很。李清婉在曲市大演出时,就被一位少帅给盯上了,李清婉独身从那少帅府里逃出来,三日封城都没有找到她。”
齐芸说到这,微微叹气:“第四日找到了,几个大头兵在街头凌|辱几个小姑娘,被李清婉一杆花枪挑死三个,一战后她跳河而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画刊上报纸上都是谴责民不聊生的,那一跳起码给曲市百姓换来了三年安定。”
齐芸看向赵雪槐,眼中含笑:“你看,这女子事做得是不是比她生得还要美。”
赵雪槐点点头,问:“那后来呢?她怎么到了昆市。”
“那又是另一段佳话,李清婉投河后,被爱慕她的赵成安救了上来。那赵成安也是个痴的,之前还为了李清婉去学过唱戏。人人道他怕是傻的,李清婉绝对看不上,但机缘巧合,两个人就成了。”
“因为赵成安是昆市人,所以两人就来了昆市成婚,而后安逸度日。其后是听说李清婉早年投河积了旧疾,天妒红颜,早早去了。”齐芸面露惋惜。
赵雪槐就知道后面这一截不对。她说道:“我今天见到李清婉了,这画便是她留的。”
“……”
齐芸看着赵雪槐,一脸惊色。
“多宝阁郑家一个人拍戏,拍的就是李清婉的故事。电影拍着拍着闹鬼了,我去了才知道那个鬼就是李清婉本人。她当时因为没有孕子,被她婆母谋害,埋在一棵树下。时至今日,才意外醒来,但一切都不复存在。”赵雪槐将自己的经历道来。
她点出齐芸理解中不对的地方:“李清婉后来,并不是天妒红颜,只是没遇着对的人。当时那个赵成安或许对她好过,但后来生活一磨,哪还有之前的恋爱时的心思。”
“竟……竟然是这样。”齐芸觉得意外至极,她知道的事其实也是听前人说的,只是没想到事实离人们知道的差那么远。
齐芸苦笑道:“这还不如当初直接殁在河里,生活总是这样磨人。”
“人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女人,总是为难些。”齐芸又道。
赵雪槐笑语:“你还不如说那些男人变得快,说了的话临到头了,总是会改变。”
“不能一棍子打死,你现在尚是年纪轻轻,还有更好的等你呢。”齐芸听赵雪槐这话,想起这丫头上一世,眼里掠过心疼。
“那倒是不用怕的,一双火眼精睛!”赵雪槐笑着指指自己的眼。
懂了相面识人,可不是堪称火眼精睛,妖魔鬼怪都现于这一双眼下。
不过适逢其会,赵雪槐眼前闪过一双麦色的胳膊,青年的脸也一晃而过。
赵雪槐楞了一瞬,倒也没多想什么。
给云省这个特殊协会干完了活,赵雪槐去玄青会的名额才算安稳。
初五就要出发去泽市,时间很紧。齐芸给掏着老底,给赵雪槐准备了一些东西,其中一样法器罗盘,价值千金。
不过弟子就是弟子,对着小兔崽子总得割肉。齐芸叹口气,把东西给塞进了赵雪槐去的大包里。
临到了初五的早上,大清早车就来接赵雪槐。
齐芸站在门口送,赵雪槐背着大大的包袱,很突然地给了齐芸一个熊抱。
少女鸡蛋儿似的脸颊蹭了蹭,蹭得齐芸心头都是软的。那一刻,齐芸总算是懂了气旋子护短的心思哪里来的。不讲理就不讲理,有些时候讲不了理,谁让心都是偏的呢!
车子驶过巷口那一刻,齐芸整个人松了下来,无精打采。
赵雪槐看了好一会窗外,才把雏鸟外飞的心思歇住。
反正这一回老太婆不会跑,她应该不用太担心……
……
火车站,协会为了一众弟子外出包了车厢。因为是在公众场所,各门各派弟子都做了便装打扮。
上回说了,参加玄青会的弟子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这使得云省包的这一节车厢都是小伙子小姑娘,一上来就闹哄哄。
夏季山戴着顶小帽,感觉自己被挤得像咸菜,左右再来块饼子,就可以夹着自己吃掉了。
突然,他眼睛一瞥,瞥到了坐在后面一点安静的少女。
然后夏季山就麻溜儿地挤到了赵雪槐身边,嘿嘿笑着打招呼:“道友好!一别好几天,你近来可好。”
夏季山打这招呼,纯粹是看着实力强大的道友想抱个大腿,免得自己再来玄青会上被欺负。
再者夏季山看罗定海和沈定山他们不爽,赵雪槐打趴过罗定海,那自然定位是蹭蹭地往上涨。
看着热情但是隔了两拳宽的青年,赵雪槐觉得这小伙子还挺懂事。她笑着道:“夏道友好,你们观里的不用坐一起吗?”
往其他地方看,各门各派的已经在招呼各自门派的人坐一起了。赵雪槐这里,是郑濂带来的人说可以让她坐的。
夏季山拉拉自己的帽子,解释道:“这个没有硬性要求,我们观里最松,都没几个人愿意过来。”
就在这时,有一伙人挤了过来,一个微胖的青年一屁股坐到夏季山旁边。兴许是嫌弃夏季山占的地方多,那人嚷嚷道:“道友,你往里挤挤。我坐不下了。”
夏季山道:“里面是女道友呢,不好冒犯。这位道友,你坐对面成吗?”
这微胖青年叫郝升,家传的一手功夫,但是人懒不爱动,上个车挤得他都累了,哪里还想挪动屁股到对面去。听说里面坐着个女道友,郝升抬头瞄一眼,意思意思一下。
一眼后,郝升立马挪着屁股到了对面,憨笑着道:“哎呀,这位道友好。我名郝升,家父郝贵。”
“郝道友好,真是好名字。”赵雪槐夸道。
夏季山插过去,握住郝升的手,热情地晃晃:“郝道友,我是山阳观的夏季山。去年郝道友可是一战成名,百年老鬼,被你活捉了!”
郝升面上带笑,瞥对面好看的女道友一眼,见对方面不改色,便一本正经地吹嘘起自己:“去年那一战都是过去的事了,那只百年老鬼在我爹的教诲下已是去投胎了,算是积德。说来今年我也颇有收获。”
夏季山看对面道友那容易出事的眼神,忍不住替他操心。但是想着自己不说话,这道友怕是会得罪勇猛的赵道友更快,夏季山好心地接话:“不知郝道友今年去了那些地方?小弟还没出师,师傅都不让我随意出门,每日在观里扫地打坐,功力虽然有所长进,可是见识却不涨分毫。”
夏季山真诚的表情得了郝升一个“兄弟你很懂事”的眼神,有了台阶,郝升的正式吹嘘之路开始:“那要从今年的年初说起。”
“今年年初,我奉老父的命令去一个老村,那村里竟然有一座上好的升水坟,可是那生坟被泄了阴气,我引得山灵水精,方才将哪一方生坟修补好。”
“郝道友真厉害。”夏季山听了第一波吹嘘,面上冷了三分。心道:你个娘,还引山灵,你老爹都做不到。
若说郝升嘴上本事有三分,那他嘴上功夫有十分。郝升脸不红气不喘地又接着道:“五月的时候,你们知道吧。边境那小市,其瓦市出了个年轻的术师解了黑木之毒,我心中佩服前去拜访。”
“后来我遇上那道友,我们论道三日,那位道友确实是让我心中一惊;不过后来我们比斗,那就是小子更胜一筹了,百招我就放倒了对方。”
夏季山面色微变:大兄弟,这个牛逼,你吹过头了吧?
郝升又道:“再往后半月,边境那道祥光两位道友可是知道?”
听到祥光,郝升旁边和后面的年轻人都倒转了头,紧盯这胖子看。
他们都心里惊奇,师长们不是说那得了祥光的人必然出了极大的代价,肯定是个老头。竟然会是这么个胖子,胖就算了,对方还这么年轻!
“道友厉害!”
“对啊,那道祥光道友如何得的?”
好奇者众多,众人纷纷把头转向郝升这边,看看这厉害的人物长个什么样。
郝升摸着下巴一笑:“那是小可侥幸,追杀了一个泰国来的术师。那人做的坏事多了,惹得天怒人怨。”
夏季山看向赵雪槐,突然问道:“唉?我记得赵道友不是其瓦市来的?”
第54章
没等赵雪槐回话,郝升已是满意地看向了对面,眼神扫过夏季山再落到赵雪槐身上。郝升心里对夏季山满意不已,这小子不止会搭话头铺台阶,居然还会这等勾搭女道友的助攻之法!兄弟莫过于此了!
因此郝升抢先一步道:“原来赵道友也是其瓦市来的,你们那处民风淳朴,风景甚好啊!我们是不是在街头见过,我觉得你还挺眼熟,兴许有缘见过。”
赵雪槐笑眯眯地道:“我确实是其瓦市来的,小地方,不值一提。”
“各地有各地的好。”郝升捧场道,嘟嘟的脸上肉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