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很快萧清韫就被人扶了起来，耳边传来急切地询问声，“萧清韫，你没事吧？”
    是赵碧君。
    萧清韫摇摇头，还没说什么，赵碧君就叫道：“啊！手掌出血了！”
    萧清韫一看，原来是被水泥地板擦破了皮，难怪火辣辣地疼，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她抬头，就看见一脸恨不得吃了她的秦馨兰，正被罗成武和罗林祥一人一只胳膊拉着。
    萧清韫有些惊愕，喃喃道：“秦姨……”
    这一声仿佛刺激到了秦馨兰，她挣扎着，脸色狰狞地朝萧清韫吼道：“别叫我！你还有脸来，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既然嫁给了农村人，就好好呆在农村，来什么燕京？来了燕京，那么多日子都不上门，偏偏等我儿子在的时候上门来，你到底什么居心？
    “要不是你到家里来，我儿子怎么会去战场？要不你男人，我儿子怎么会现在还不醒？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让你们偿命！”
    “胡闹！”一声暴呵突然响起。
    罗成武等人回头，就见罗广清带着一群医护人员站在身后。此时他一脸铁青，眼神锐利地盯着秦馨兰。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寂静中，只听萧清韫声音干涩地问道：“罗爷爷，秦姨说的都是真的吗？罗二哥真的是……”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吗？
    “不是！”罗广清斩钉截铁地答道，“罗林瑞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他的使命，营救战友、打退敌人是他的职责。哪有为了哪个人的说法？”
    而后眼神带刀地射向秦馨兰，质问道：“照你这样的说法，穆卫军那条腿是不是也该让罗林瑞赔？后面来支援部队牺牲的战士是不是都该让罗林瑞偿命？”
    随着罗广清一句句质问，秦馨兰脸色渐渐发白。
    罗广清不再理会秦馨兰，而是看向罗成武和罗林祥，斥道：“她脑子不清醒你们也糊涂了是不是？”
    罗成武和罗祥林都露出愧疚的表情。
    罗成武说道：“爸，是我没拦住，我这就带她回去。”又对萧清韫说道：“清韫，你秦阿姨说的别放在心上，小瑞原本就是应该去战场的，并不是为了谁。”
    说完，就拉着秦馨兰走了，秦馨兰还想留下，她想等罗林瑞醒来。但有老爷子在，她根本不敢说出反对的话。而且罗成武的手劲很大，几乎要把她手腕捏碎。罗成武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秦馨兰有点怕，也不敢反抗。
    两人走后，罗广清看着萧清韫的手，吩咐道：“碧君带清韫去把手包扎了。”
    赵碧君忙点头应了。
    罗广清见萧清韫低着头不说话，知道秦馨兰那番话到底是对她造成了影响，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丫头，现在医生要给小瑞检查，你把手包扎后就先回去休息，等下午再来。”
    第71章
    萧清韫回来的时候,穆卫军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抬起手想要拉住她,可他现在连侧身都困难,手臂最多也只能抬起一半,根本够不着,穆卫军有些着急。
    萧清韫见了,忙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握住他,另一只受伤的手被她藏在袖口。
    “我没事。”萧清韫声音低低的。想到一会儿李大妹来了，见到了肯定要问，就说道：“昨晚给慢慢喂奶醒了好几次,现在有点困了，我想先睡会儿。”
    其实也不是借口，她现在脑子很乱,一炸一炸地疼,真的很想睡一觉。睡醒了，她再想想怎么面对罗家人,怎么跟穆卫军说手上的伤。
    穆卫军知道她没说实话,不过心里猜想应该是见了罗林瑞心里难受,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握一下手中的柔软，轻声说道：“那你休息一会儿。”
    萧清韫朝他勉强一笑,不再说什么,爬上一旁专门为陪护人员安置的单人床。将被子盖至头顶,像一只虾一样侧身蜷缩着,为自己营造一个狭小而隐秘的空间。
    穆卫军看着把自己卷在被子里的萧清韫,心中越发担忧。媳妇儿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若只是担心罗林瑞肯定不至于这样，最大的可能跟罗家人有关。
    双手紧紧地握住拳头，要不是他只能这样这样躺着，他肯定会陪着媳妇儿一起前往。若真是跟罗家人有关，他不会轻易揭过的。罗林瑞的恩情他会还，但罗家其他人，休想仗着这份恩情伤害他的妻子！
    而一旁的萧清韫，几乎是躺下便睡了过去。她睡得很沉，但并不安稳。脑子没有休息，反而不停地做着各种梦境。
    春光明媚，宽阔的院子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背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绕着小花坛小步跑着。
    小姑娘两手不停地拍着少年的肩膀，嘴里欢快地催促着，“驾，二哥哥，跑快点，驾，驾......”
    听见这软糯糯的声音，少年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稍稍加快了脚上的速度，还将手臂颠了颠。
    背上的小姑娘顿时发出一阵更为欢乐的“哈哈”笑声，甜腻腻的，让他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个大大笑容。
    “乖乖，怎么又让二哥哥背了？快下来，你这个小胖墩别压着你二哥哥了。”旁边传来一阵轻柔的呵斥。
    小姑娘见妈妈不赞同的看着她。小嘴一嘟，双手死死地抱紧少年的脖子，小赖皮似的，“不嘛，就要二哥哥背。”说完把小脸一转，直接埋进少年的肩窝。
    “乖乖！”温婉美丽的女人难得大声叫道。
    可小姑娘根本不动，还模模糊糊嘟囔着，“不要！就要骑马马。”
    女人无奈一笑，只能看向少年说道：“小瑞，你把她放下来吧，看你都出汗了。”
    少年眼中满含笑意，口中却拒绝道：“没事的，苏姨，乖乖不重，而且我也喜欢背着她玩。”
    喜欢她说，二哥哥，驾......嫁，二哥哥。
    ......
    院子里人来人往，但每个人都一脸沉重的表情。女主人去世，即使并不亲近和熟悉，来吊唁也不能表现的欢喜。
    一个高挑的身影匆匆而来，年近二十的青年，只跟深情憔悴而悲痛的男主人打了声招呼后，一双利眼就四处搜寻着。确定没有心心念念的人儿，一对秀气的浓眉不由皱了起来，眼中的担忧尽显。
    突然想到什么，青年大步跑向二楼。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里面全是粉色而精致的装饰。
    青年根本无心注意，见宽大的公主床上被子整整齐齐地铺着。四下一看，窗帘的一角鼓了起来。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大步走向窗帘，在一臂之远的距离停住。双手握紧又松开，而后缓缓揭开厚重的帘布。
    十四岁的少女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双腿，脑袋埋进双膝，缩成小小一团。身体时不时轻颤一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全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孤独和悲伤。
    青年心中一痛。
    蹲下，缓缓伸手一直大手，抚摸住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唤道：“乖乖。”
    少女一顿，呜咽声停住。
    “乖乖，我是二哥哥。”声音轻柔，透着一股小心翼翼，仿佛怕吓着眼前的人。
    少女终于缓缓抬起脑袋，露出一张精致而苍白的小脸，双眼更是红肿不堪。见到青年，眼泪汹涌而出，哭泣道：“二哥哥，我妈妈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呜呜......”
    青年只觉心脏仿佛被一根细丝紧紧缠绕、拽紧，细细密密的疼。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她纤细瘦小的身体，不停说道：“没事的，乖乖，你妈妈只是去找你外公外婆和爷爷了，他们会一起一直看着你，守护着你的。”
    “不是的，他们都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只丢下我和爸爸。”少女大声哭道。
    “没有。他们一直在你心里。而且，你也不只有萧叔，你还有我。二哥哥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青年坚定的话语似乎真的安慰了少女，终于不再大声哭泣，只轻轻抽噎着。
    青年也耐心地一直陪着，轻拍着少女的背脊，安抚着她的伤痛。
    ......
    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越来越多，断掉的珍珠终于连成线，不停流淌，将枕头打湿一大片。
    原来......如此吗？
    如今，她又该如何面对罗林瑞？
    耳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清韫睡了多久了？要不要先叫起来把饭吃了再说？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是李大妹担忧的声音。
    “刚睡了一会儿，先让她睡吧。我看她眼底都是青影，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睡好？”
    穆卫军平时清亮的声音，此时特意压低，竟带着性感诱人的磁性，再加上里面不容忽视的担忧，萧清韫眼泪流得更凶了。
    见儿子问，李大妹就说道：“虽然慢慢这孩子好带，但晚上还是要醒来几次吃奶的。这样折腾几次，睡觉就少了。而且清韫白天还要上课，补觉的时间也少，这样下来肯定睡眠不足。一个月子坐完，人反倒瘦了，现在都跟以前没生孩子差不多。老三，你媳妇儿有多辛苦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别的都不多说，但要是你以后对清韫不好，小心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过了好一会儿，穆卫军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妈，你放心，我不会辜负潇潇的。这次......要是转业，我就求岳父将我调到燕京。要是还能留下，等国防大学毕业后，我也会争取留在燕京，一直陪着他们母子的。只是，这样的话，还请你和爸原谅儿子不孝。”
    李大妹就说道：“这有什么不孝的。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和你爸就安心了。再说，你们又不是不会回去。就算你们没时间回去，我跟你爸也能来看你们啊，反正家里又不缺那点公分。”
    穆卫军笑道：“妈可真是通情达理。有这么明事理的父母，真是我们的福气。”
    李大妹笑骂，“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把这大骨汤喝了，早点好起来，我和清韫都放心。”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吃饭的声音，想来是李大妹在喂穆卫军。
    萧清韫将拳头紧紧抵在口中，制止住快要忍不住哭出来的声音。骄傲的穆卫军，竟然为了留在她身边而低头。
    心中也越发清明。她喜欢她的婆婆，舍不得她的儿子，更爱她的丈夫。
    李大妹并没呆多久就回去了。这里有萧清韫在，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慢慢一个人在家，虽然有王梅看着，她还是放心不下。
    李大妹走后，萧清韫整理了下心情，等眼睛大概看不怎么出来了，才“醒”了。
    起来后，没等穆卫军细看，便急急冲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冰了冰脸，特别是眼眶，等彻底看不出什么痕迹了，然后才出来，故意道：“哎呀，憋死了。”
    穆卫军忍笑，“没事，你一觉睡了快四个小时了，很正常。”
    萧清韫哼哼两声，不理他。将保温饭盒打开一看，还有热度，也懒得找地方热了，直接开吃。
    这时，穆卫军一眼就看见萧清韫左手上包扎的伤口，脸色一变，“你手怎么了？”之前都没有，是去看了罗林瑞回来才有的，难道是罗家人？
    萧清韫看了一眼被绷带缠住的掌心，随意地说道：“没事，就是之前上楼的时候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了。其他地方都没事，就是手掌撑地的时候被磨破了皮。”
    “真的？”穆卫军将信将疑。
    萧清韫就笑道：“当然是真的。其实没多大的事，不过罗爷爷非让我包扎一下。”
    听萧清韫的语气，罗老爷子对她的关怀不是假的。既然有罗老爷子在，想来罗家人也对萧清韫做不了什么。
    而且，说实话，在穆卫军眼里，虽然是罗林瑞及时赶到救了他们。但真要按规矩说，罗林瑞的支援本就是职责所在，就算现在受伤未醒也不能怪到他们这些战友身上。就像他的腿，也是为了救罗林瑞才被敌人射中一样，这也是他的责任所在，根本怪不到罗林瑞身上。
    况且萧罗两家本是世交，因此穆卫军怎么也想不到罗家有人把罗林瑞的伤全算到萧清韫和他的头上，甚至对萧清韫出手。
    萧清韫知道她那样说会误导穆卫军，但她就是故意的。她不想穆卫军现在身受重伤还为她担心。而且......罗林瑞的事情上，她，应该是有一部分责任的。秦馨兰的行为，反倒让她心里轻松一些。
    放心下来的穆卫军见萧清韫直接开吃，不赞同道：“怎么直接就吃了？去找食堂帮你热热再吃。”
    萧清韫嘴里正咬着一块肉，有些含糊地说道：“没事，还是热的，我吃快一点就可以了。”
    穆卫军现在不能动，拿她没办法，只能瞪了她一眼。
    萧清韫朝他灿烂一笑，然后埋头猛吃。找食堂热多麻烦啊，给钱倒还好，关键是还要说好话，她才懒得去跟人磨呢。
    穆卫军真是哭笑不得，这媳妇儿哟，什么时候才能把那怕麻烦的性子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