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说起来,单家那二儿媳妇还没被叫回来,也不知道两个老的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就打算把儿媳妇丢回娘家了?那家里三个孩子可怎么办啊?“谢谢你啊大娘。”
严坤愣了愣,点头看了眼满是希冀的儿子,还是决定去单家一趟。
他这辈子,最愧疚的就是这个儿子,是他这个当丈夫的没有护好自己的媳妇,也没有保护好媳妇拿命挣下来的儿子。
他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身边却一个朋友都没有,每天看着儿子乖乖坐在院子里玩他给他做的陀螺,帮他喂从农户手里买来的,算着时间要宰杀的肥猪,不哭不闹的,严坤心里却更加心酸了。
“不用客气。”
婆子摆摆手,看着猪肉铺的严屠夫带着一个孩子往单家走,心里忍不住嘀咕,单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这两个完全就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啊。
“妹妹病了,疼。”
严山生亦步亦趋跟在他爹身后,小脸绷的紧紧的,在走远了以后,忽然间抬头对着严坤说到。
他只生过一次病,脑袋晕晕的,喝东西都是苦的,还得喝黑乎乎的,酸不溜丢的药汤,对于严山生而言,生病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所以从那天以后,他开始跟着他爹锻炼身体,每天早起绕着院子跑圈,打他们严家祖传的拳法,身体一天天健壮起来,再也没有生过病。
“嗯,所以等会儿和福德玩的时候小声点,不要吵到妹妹,妹妹会很难受的。”
严坤点了点头,对着儿子告诫道。
他们不请自来,本来就不是一件特别合礼数的事,可是看着儿子待在家里,一日日越发沉默的样子,严坤又有些不忍心,还是厚着脸皮拎着一大块猪臀肉过来了。
“不玩。”
严山生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慢吞吞的,用谴责的眼神看了眼他爹。
妹妹生病那是一件多叫人着急的事啊,当初他生病就看着爹爹一直守在他床边,连原本定好的帮人杀猪的活都给推了,推己及人,福德那么喜欢他的妹妹,现在肯定也是没心思玩了。
严山生想了想,等见到小伙伴的时候,他该怎么安慰他。
“福德,难过的,和爹爹一样。”他捏了捏鼓囊囊的小荷包,这些都是爹爹给他买的酥糖,只是他没舍得全吃完,留了一部分下来,想和他唯一的好朋友分享。
现在,这些糖果可以给福德一半,还有一半给妹妹,生病的时候嘴巴苦苦的,妹妹一定也想吃点甜甜的东西。
“嗯,山生真懂事。”
严坤现在真想让那些骂他儿子傻笨的人看看,他儿子到底哪里傻了,哪里笨了。
这些东西他可没交他,但他却能想的比他这个长辈还通透,还仔细,他的儿子,明明是一个细心又纯善的好孩子。
严坤眼眶微微泛着红,忍不住用力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然后重重吸了一下鼻子,忍住了那一腔心酸。
严山生乖乖的让爹爹揉头发,等爹爹揉够了,他才好脾气的重新解下自己绑头发的布带子,然后用手指头梳了梳头发,利落的将小发髻梳的整整齐齐。
等会儿他就要见到小伙伴还有小伙伴的爹娘啦,他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争取让他们都喜欢上他。
“山生!”
单福德的记性很好,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站在院子外的小男孩。
“福德。”
原本有些忐忑的严山生一下子就安心了下来,他的朋友还记得他。
两个差不多高的小不点抱成了一团,不认识严家父子的单家人有些疑惑,好在这时候严坤也走了过来,向蒋婆子解释。
“这就是你的妹妹吗,她长得真好看。”
严山生跟着单福德爬到炕上,眼睛一错不错看着炕上那个眯着眼睛呼呼睡觉的大肉团。
大肉团粉白粉白的,用大红色的缎布罩的被子盖着,别提有多抢眼,多讨人喜欢了。
“嗯嗯,她叫福宝,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可爱的妹妹了。”单福德恨不得见一个人就跟人家介绍一次自己的妹妹。
“嗯嗯。”
严山生也跟着重重的点头。
此时福宝听到了响声,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将拳头塞嘴里,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了两张紧紧贴在她眼前的大脸。
“咿呀——”
看到熟悉的哥哥,福宝很给面子的打了个招呼,只是嘴巴不得空,暂时叫不出锅锅来。
严山生看着福宝嚅动着小嘴吮吸着手指,想起来当初福德和他说的。
妹妹吃起来是甜甜的,想来真的很甜吧,妹妹自己都吃上自己了。
严山生咽了口口水,他也想要亲一亲了怎么办。
第33章 交往
“咿呀咿啊。”
单福宝睁大着眼睛,看着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陌生小男孩,和她哥哥差不多的年纪,却比她哥哥看上去成熟稳重了很多。
没有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白胖,反而有些精瘦,皮肤不算白,算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端正,一双睁圆的眼睛清澈无比,总算有了点五六岁孩子的感觉。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怎么出门逛过,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代小孩的夭折率很高的缘故,即便爹娘带她晒太阳,也只会带她在院子里那块一亩三分地上遛弯,而不会将她带出家门。
至于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更不会将她这个奶娃娃带上,所以来到这个世界这段时间,她所见所知,都是从家里人的交谈中得到的,而对于这个时代人们生活的方式,参照的模板也只有家里的兄弟姐妹和长辈们。
今天忽然那么近距离的看到了一个除了家人以外的小男孩,单福宝忍不住有些新奇,想要伸手摸摸这个小弟弟的脑袋。
“妹妹,这个是山生哥哥,刚刚他夸你长的很漂亮啦。”
单福德拉住妹妹活动的手,帮她擦了擦手上沾着的口水。
福宝懵懵的看着自己的小爪子被擦的干干净净,粉白粉白的,却也没了想要对人家小孩子动手动脚的心思了。
只怪婴儿的大脑萎缩了她的智商,刚刚她差点就用自己被嘴巴啃过的手去摸人家的脑袋了,她这是得有多蠢才干得出这样的事啊。
“啊啊。”
将脑袋转到一旁的哥哥脸上,她郑重的向他表示了感谢,感谢他没让自己真做出那样的蠢事来。
一旁的严山生可没介意那么多,看着小伙伴拉住了胖妹妹的手,心里有些猜测,猜测小伙伴要是没将妹妹的手拉住,此时妹妹是不是已经摸上他的脸,或者他的脑袋了?
好可惜啊——
严山生盯着那个又收回去,放在妹妹两侧,捏成胖乎乎的小馒头的小手,真想抓着她让她在自己的身上摸个痛快。
妹妹胖胖的,软软的,摸起来一定比棉花还舒服。
“来就来呗,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蒋婆子看着严坤拎来的那一大块猪肉,笑的乐不可支。
这么大一块猪肉,起码得有两三斤了,还是上好的猪后臀肉,没有六七十文可买不下来,正好家里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就算严坤没把猪肉送来,她也打算让二儿子去镇上买点新鲜的猪肉猪骨回来,煲汤喝呢。
只是她心里头也有些好奇,自己儿子怎么和严坤扯上关系了,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家的猪一直以来都是拖镇上另一户屠户宰杀的吧,买肉基本上也是去那户人家,和严坤,还真没什么联系。
难道对方是想争取他们家那几头猪?
想着自从小孙女出生后,养的越发白胖的几头即将出栏的肉猪,以及几头嗷嗷待哺,一天一个样,看着就知道肉质极好的小肥猪,蒋惠兰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
但要是真是如此的话,严坤也不应该从老三那里下手啊,直接来找她和老头子岂不是更好,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根本就不需要迂回的从她儿子那里下手啊。
“说来也怪不好意思的,就是我们家的情况,大娘您听说过吧。”
严坤和单峻海在那天进城的时候交谈过,知道对方并不是在意那些长舌妇的话的人,但是对方的亲娘和媳妇就不一定了。
从严坤的私心考虑,他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和单家三房的孩子交朋友的,这样他也不至于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但是从人家的角度出发,人家的长辈,未必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克母之名的“煞星”相处。
虽然严坤自己知道,那些流言都是无稽之谈,是别人对他儿子的重伤。
“嗨,那些长舌妇一个个闲着没事干,见天的说人家的坏话,好像自己多清白似的,再说了,这天底下从小就没娘的孩子多了去了,要是都是灾星,都是煞星,咱们干脆都别活了,反正早晚都是被克死的命。”
要说曾经,蒋婆子对这样的说法还是有点忌讳的,如果孙子主动和严山生这样的孩子玩也就算了,让她主动去鼓励孙子和对方玩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句老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村里同龄的玩伴多了去了,也不缺那一个。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家可是有小福星的啊,看看自从她那个福气的孙女来了家里,母鸡下蛋也勤了,肉猪吃饲料也不挑三拣四了,肥膘一天天往身上挂。
别说严山生是不是煞星都不确定了,就算他真是煞星,这煞气都能被她小孙女给消没了。
再说了,人家严坤拎了一大块猪肉上门,都说吃人家嘴软,蒋婆子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说人家坏话,或是将人家赶出去啊,她是那么没算成的人吗?
“大娘是个明白人。”
听着蒋婆子义正严辞的话,严坤忍不住感叹,要是所有人都有大娘那么明白,那么聪明,他儿子也不至于被外人避讳着,连交个朋友都那么困难了。
“以后你有事顾不着孩子,就带着山生那孩子过来玩吧,反正家里有我这个老婆子一直看着。”
蒋婆子想着,自家那点银钱买了县城的房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而大儿子又因为受伤的缘故,和酒馆那儿请了一个月的假,最近这段日子也不会有什么进项了。
加上得为即将启蒙的二孙子攒书脩和文房四宝的钱,一个个大头的支出就写在老太太心头那本账簿上,结合家里的收入,恐怕在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的财政支出会变得极其有限,首当其中的,就是开始缩减吃穿方面的支出。
现在严坤可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他一个没有媳妇的鳏夫,肯定是大手大脚的,要是将孩子送来他们老单家,总不能光着手来吧,隔个一两次两三次就拎着点猪肉猪骨来,那是起码的事,这么一来,家里人的营养跟上去了,支出却没有增加。
当了大半辈子家的老太太算盘打得最精不过了,想着能够从中得到的好处,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严坤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失散已久的亲人。
那块猪肉最终还是在老太太虚伪地推脱中被交到了大儿媳妇吕秀菊的手里。
“把肉都切好了,你的手艺不行,等会儿放着我来做。”蒋婆子怕好东西被大儿媳妇糟蹋了,将肉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坤子啊,你跟我来看看我家养的肉猪,看看这些猪是不是到了出栏的时候了。”
趁有严坤在着,蒋婆子也想试探一下对方收猪能给的价钱,要是价钱合适,她也想将那两头母猪给卖了,这样家里又多了一份收益,看着不那么空荡的银钱盒,她心里也更踏实。
“娘,我下去了。”
吕秀菊拎着猪肉向厨房走去,看着婆婆和那个严坤的身影朝院子外走去,忍不住撇了撇嘴,等会儿她可得好好叮嘱一下儿子,没事别出来了,好好在家里念书。
当初严家发生的事多邪性啊,他们这儿多少年没有饿狼下山了,偏偏在严小子出生后,狼就来了,还咬死了他娘,偏偏他却活着。
反正她觉得那些老人说的没错,这孩子,就是邪性,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被那个煞星克着。
正当吕秀菊拿着猪肉走进灶房的时候,苏湘正好也抱着小闺女,领着儿子福德和今天头一次见到的严山生出来。
“坤子,你觉得咱们家这猪养的怎么样,是不是到出栏的时候了。”
作为家里财产的大头,蒋婆子对这些祖宗伺侯的可惊喜了,白胖白胖的,不像一般人家猪圈臭气熏天,猪还长的埋汰。
“嗷——”
严坤光是看着肉猪的外表就觉得这猪好,正想进猪圈瞧瞧的时候,母猪包括几个小猪仔忽然间躁动了起来,争相挤着往栏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