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谢清豫眉眼不动,对春絮说:“你这话听着,倒像是我离不开你了。”春絮低头:“不是的,是奴婢离不开小姐……”
谢清豫沉吟中问:“过完年节,你是不是已经二十岁了?”
春絮点头:“是,小姐记性真好。”
谢清豫微微一笑:“二十岁,也该长大了,离不开谁可不行。”
春絮愣住,彻底的败下阵来。
除去忙碌于一些琐事外,谢清豫每天都会去看冯嫆,陪她在院子里走一走。她给冯嫆看自己做的小小一件的衣服,还有小鞋子、小帽子,甚至两双小鹿皮手套,全是她给未出生的小娃娃准备的。
距离见到陆至言大约过去半个月时间,一个天气十分晴朗的上午,谢清豫过来看自己的嫂嫂,陪冯嫆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冯嫆抱住自己的肚子喊起疼,说自己可能是要生了,她吓一大跳,忙喊丫鬟婆子过来。
冯嫆发动的时间在上午,谢泽才到衙署不多会儿,便火急火燎赶回来。之后守了近乎一整个白天,到傍晚时分,小婴儿终于顺利的降生了。
是一位小少爷,母子平安。
产房内外的人在听到产婆说母子平安时,均松下一口气。
谢清豫先去看过冯嫆,夸她厉害、让她好好休息,又和杜氏一起去看自己刚出生的小侄子。皮肤泛红、皱皱巴巴的小婴儿被包得很严实,她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小老鼠一样。
杜氏说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是这样,长大一些就会变得好看。谢清豫半信半疑的,却不由想起陆至言,想他刚出生是不是也像小老鼠……一个念头到一半,她慌忙打住了。
消息传到宫里,帝后都有贺礼送到睿王府,而谢清豫和建和帝之间那个等到冯顺利生下孩子的约定也等于达成了。于是,没过两日,一道旨意传到王府,谢清豫被封为公主,和亲的事宜随之真正提上日程。
作者有话要说: 破局的办法,我在上一章就埋好伏笔了,大家安心(托眼镜.gif
今天码字的时候,发现《山河故人》这首,也是挺合适这两个人的。
我觉得这一章挺甜的鸭,真实甜文(不
晚安。
第31章 舍不得
两国联姻是为大事,不可随意马虎。
谢清豫将以公主的身份出嫁,一切自然也比照公主的要求来,只是她不管这些。
去到南诏,再见父母亲人也变得十分艰难,有理乱七八糟事情的时间,倒不如多陪一陪自己的爹娘。抱定这样的心思,谢清豫整个人都变得沉稳许多。
建和帝的一道旨意下来,谢清豫被封为公主,远嫁南诏的事也没有疑问再瞒不住冯嫆。她迟迟才得知这件事,感受又是颇不一样,见到谢清豫更是哭成了泪人。
谢清豫听说刚刚生完孩子的人哭得多了,对眼睛十分不好。因而眼见冯嫆要哭得停不下来,她连忙从旁温声安抚劝慰,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嫂嫂止住哭意。
出发的日子定在端午之后,尚且有一点儿时间,谢清豫计算着,好歹是能等到自己侄子的百日宴。同样听说南诏会派迎亲队伍来长安,但听一听便也就此作罢。
谢泽请自己的父亲为孩子取名,谢骁便给自己的小孙儿单取一个“晖”字。小名则是谢泽和冯嫆一起决定的,因为出生在傍晚附近,于是取与“暮”谐音的一个“慕”字,叫做慕慕。
每天雷打不动的,谢清豫都要去看一看自己的侄子。还在那么小的小婴儿,隔几天好似就能发现变化,这让她觉得神奇,也觉得格外新奇。
虽然小侄儿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是睡觉,谢清豫哪怕想陪他玩也没机会,但是这么切身感受一个小生命长大,她心里莫名有种安定感。这种安定感,使得她慢慢不似最初时,夜夜梦到一身绯色衣袍的陆至言。
日子在逐渐平和中悄然走过一个月,长到满月的慕慕已经显出白胖模样,不像刚出生那会儿像只小老鼠。满月宴自然要办,不愿清闲的谢清豫帮杜氏、冯嫆一起操持且乐在其中。
宾客名单是谢清豫帮忙确认的,她在其中看到陆至言的名字。邀请陆家似乎是她哥哥谢泽的意思,按照道理,这是谢泽的客人,她不该多管。
只是,认为他们如今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也认为陆府和睿王府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亲近的谢清豫,偷偷摸摸把陆至言的名字划掉了,谁也没有告诉。
尽管如此,到她小侄子满月宴的那一天,陆至言依然出现在了睿王府,谢清豫依然见到了这个人。于是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暴露了,总不能反过来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唯有假装什么都不清楚。
谢清豫是帮忙招待女眷,因而和陆至言不过见上一面,却未说话,他也没有特地来和她搭话。陆衡这天虽未一同前来,但陆云绣是和陆至言一起来的。
久违的和陆云绣见面,大约知道她不想谈和亲或南诏之类的事,两个人坐在花厅里面喝茶时,陆云绣没有在谢清豫面前提起那些。她们聊书院、聊小孩子,聊读书写字、聊各自小时候的趣事,相谈甚欢。
“我一直盼着你来呢。”陆云绣说,“以为你那么好奇,得空或许会来看看,却没有等到你。不过上课第一天特地让夏果送来贺礼,这么有心真的是谢谢了。”
谢清豫微笑:“原本是想去的,又怕打扰你们,后来发生一些事难免也耽搁。若是不嫌我打扰你们做事,改日一定要再去好好瞧一瞧。”
陆云绣也笑一笑说:“不打扰,随时扫榻相迎。”
谢清豫点头,答应一声。
宴席散后,谢清豫送陆云绣到垂花门外。
她们从内院出去时,一身藏青色锦袍的陆至言已经站在马车旁边等着了。
见不到人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好,一旦这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一颗心根本安定不下来。谢清豫不敢多看,怕多看上一眼,舍不得的心情也多几分,白白的煎熬。
陆至言的目光似乎长久落在她身上,谢清豫垂着眼,不太晓得。后来他们乘马车离开睿王府,谢泽在送她回琳琅院的路上忽然问:“当真话都不说了?”
明明那么一眼两眼,陆至言的身影却在她脑海里不停晃荡,挥散不去,甚至叫她想起他之前送她回府时的事。那一日分别的时候,没敢回头多看看他,她心里不是不后悔,毕竟看一眼便是要少一眼了。
乱糟糟的思绪令谢清豫心烦意乱,听到自己哥哥的话,越是觉得他明知道自己的想法还非要请陆至言来,由不得生气道:“为什么要请他来?他不见我才最好,不要这样耽误别人。”
谢泽见自己妹妹情绪不对,忙说:“哎……不是,到底是朋友。”怕她会要哭,他小心观察着谢清豫的表情,试图解释,“有喜事不好不知会。”
“抱歉,我不该那样说话。”谢清豫也发觉自己语气不好,和谢泽道过谦,又认真的对他说,“但以后不要这样了,他该忘记我,早点开始新的生活。做再多这种事,也一点意义都没有。”
谢泽原本以为,他们难得见面,会是好事,却完全没想到自己妹妹已经下了这种决心,因而也晓得自己是自作主张,也越发心疼谢清豫。
他声音放低一点说:“豫儿,抱歉,以后不会了。”
谢清豫摇头,语气低落:“哥哥,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做不到心如止水。”
回到琳琅院,谢清豫让人准备热水。等到她沐浴之后,才收拾好心情,春絮脚步很轻进来,脸上有些为难之色说:“小姐,有一封信……是陆大人的……”
其实之前有一段时间,陆至言天天都会给她写信,但她一封都没有看,让周辛原原本本的退回去。差不多到七八天以前,他终于不再写,未曾想今天又有他的信送到她这里。
谢清豫低头看一看信封上属于陆至言的字迹,没有犹豫和迟疑,吩咐:“让周辛送回去。以后再有他的信,不用告诉我,全部这样处理。”
春絮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口,答应一声便退出去。
谢清豫却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狠心一些。
不过一封信罢了,看一看又能如何?
这会儿,反而怨恨起自己心肠硬,否则她也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和陆云绣聊过书院的事后,谢清豫当真想要去看看,索性择一个日子。记得陆云绣说九思书院现今收下十八个孩童,她便吩咐底下的人提前准备好十八套一样的笔砚,顺便带过去分送给他们。
在书院帮忙教书的先生有两位,陆云绣都介绍给谢清豫。其中一位是年过半百的老秀才,另一位是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长得甚是斯文儒雅,眉目有神。
谢清豫见到他时,他手里头正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竹篮里头搁着水嫩的青菜、一条鲫鱼、两块豆腐。她掩不住好奇,陆云绣在一旁小声的解释:“许夫子每日中午都要回去给他娘亲做饭。”
“曾听过不少人口口声声君子远庖厨,许夫子这样的倒是稀罕。”谢清豫笑道。
陆云绣也点头:“确实十分少见。”
谢清豫看到书院里的孩子,都是不到十岁的年纪。休息的时候,男孩女孩都个个活力十足,打打闹闹,却笑声不断,不见烦恼,大约当真很喜欢这里。
她觉得陆云绣真厉害,这么一件压根不算容易的事当真做成了。往后有这么一个寄托,哪怕身体不能调理好,想必陆云绣不会一直纠结,可以从里面走出来了。
谢清豫细细回想,表姐、表姐夫、桐桐一家很幸福,自己的哥哥嫂嫂恩爱如初,而今他们也有了慕慕,陆至言重回朝堂,陆云绣也有自己可以忙的事……
说到底,撇开她的这一桩,其他人的日子总归是变得越来越好。
想到这些以后,谢清豫也不感到泄气了。
离去过一趟九思书院又过得几天,时值天气渐暖之际,太子谢昭派自己的近侍到睿王府请谢清豫到东宫小坐,她自然没有推辞。
谢昭比谢清豫要大上七岁,年龄虽有些差距,但辈分很亲。何况有建和帝对待睿王府的态度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想要不好也很难。只是谢昭忙碌,他们见面次数也少下去。
谢清豫本以为谢昭是有事找她,譬如关于和亲或者南诏,然而谢昭丝毫没有提到这些。他单单问一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又问睿王和睿王妃身体好,也问起她尚没有两个月大的小侄子。
谢昭问起的这些,谢清豫一一仔细回答,分外的有耐心。
虽是这般,但她心里总觉得该是有什么事情,然而谢昭不说,她便无从得知,也猜不明白。
庭院里几株西府海棠竟早早开了花,在这乍暖还寒的春日里,透出凄美之感。谢清豫和谢昭一面赏花一面聊天,气氛竟然有一二分的闲适。她喝一口茶,听见谢昭问:“怎么瞧着瘦了许多?”
搁下茶盏的谢清豫正要答话,忽有一小太监急急迈步进来,对着谢昭和她一行礼。谢清豫正想着自己是否要回避,谢昭已经肃然问:“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的?”
小太监微喘着气禀报:“殿下,陛下先时召陆大人到御书房议事,不知陆大人如何顶撞了陛下,陛下大怒,陆大人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外挨板子呢。”
谢清豫脑子里很快反应过来是在说陆至言。
她霍然起身,看一看对面坐着的谢昭,没有说话,立刻拔脚往外面快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六千呢,怎么越更越少了qaq
晚安明天见。
第32章 动摇
谢清豫赶到御书房外时,陆至言正在受刑。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气味弥散开来,他身上一件衣袍已看得到血痕,一张冷汗涔涔的脸异常苍白,嘴唇已几乎看不出血色。
饶是如此,陆至言咬牙一声也不吭,人却似意识模糊。他为何招来这祸患,谢清豫虽来不及弄个明白,但心里并非完全没有想法,只是又生气又心疼。
喝止太监的行为,不让他们继续碰陆至言,谢清豫紧抿着唇,走进御书房。未及半刻钟,她从御书房出来,直接吩咐太监取来小榻,让他们将陆至言抬上去,而后吩咐把人送到宫门外的马车上。
谢清豫送陆至言回陆府。
她在马车里,小榻旁,用帕子帮他擦身上的冷汗。
太子将她请到东宫,没有特别的事,正赶上小太监到东宫禀报陆至言受罚,谢清豫倒不觉得会这么凑巧。大约其实是……想要让她救下陆至言吧。
谢清豫看一看小塌上眉头紧皱、忍耐身上疼痛的人,不由轻叹一口气。到底是不忍心苛责,顶撞皇帝陛下他也不是第一次,这般性子若改得了便不是陆至言了。
马车走得不快,是谢清豫担心走快了颠簸弄得陆至言更疼。不过命人快些去陆府通知一声,也让他们提前将大夫请来。因而他们回到陆府的时候,陆衡、陆云绣都焦急等在府门口了。
陆府的仆从小心把陆至言从马车上抬下来,一路抬回他住的院子。他回到陆府,有家人会照顾,谢清豫知道自己其实可以离开,却放心不下,仍跟上去。
因为陆至言伤在背上,仆人把他半抬半抱放到床榻上,哪怕如何的小心,依旧弄疼他,额头看得见渗出汗来。大夫被请进来帮他查看伤势,陆衡和陆云绣满脸关切围在床榻旁边,谢清豫站在他们身后,没有上前。
大概谢清豫及时赶到御书房,陆至言受的是皮肉伤,未曾伤及筋骨,养起来稍微容易一点儿。尽管如此,他现在这般状况,也至少须得养上一个月才行。
大夫留下伤药,交待帮陆至言清理伤口和上药包扎,之后到外面去开药方。陆衡陪大夫出去,陆云绣吩咐仆从送热水帕子进来,而后她离开床榻,走到谢清豫的面前。
“他身边一直没有丫鬟伺候,又这样难受,多留一会儿陪他说说话吧。”
陆云绣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这般说道,谢清豫无法开口拒绝。
仆从送热水和帕子进来便退了出去,陆云绣取来陆至言的一套干净衣服,径自放在床头。后来她握了一下谢清豫的手也出去了,一整个房间转眼变得安静下来。
没有别的人,只剩下床榻上的陆至言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