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苏先生久仰大名!”汇丰银行的负责人很快过来,大声的说着笑:“原来我的秘书在苏先生这里啊,看得出小林十分喜欢苏先生啊哈哈。”高林和盛明智翻了个白眼,苏安冷笑了一声。
小林美惠自然站到了本田靖的身后。
握了手,苏衍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说:“劳烦本田先生替我向本田夫人问个好。”
一句话客气有礼。
苏安无故听出了很淡很淡的警告的意味,甚至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不耐烦。以苏衍的性格,他有礼是有礼,不会刻意客套。
本田靖没听出来,哈哈一笑,声音相当愉悦:“鄙人先替夫人谢过苏先生了。”
一番客套下来,本田靖愣是没听出苏衍的话中话。
智商捉急到高林和盛明智都开始替他着急。这位本田先生也不知道靠的什么才爬上今天的位置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
由于没带夫人参加宴会,小林美惠临时充当了本田夫人的角色,她扮起来倒是相当的得心应手。
苏安瞧了片刻,抿了个笑。
苏衍的视线从小林美惠和本田靖身上略过,表情越来越冷淡。
第71章 更漂亮的
又是一场晨间四月雨,从清晨开始, 飘飘忽忽地滴了半晌。临近中午, 愈下愈大,没了停歇的趋势, 雨声听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春雨淅淅沥沥的,庭院池水竟然上涨了稍许,惊鹿被润湿, 小半个竹筒隐在水中, 竹筒泛起了水泽。
京都会馆附近的一座高级茶舍,门扉掩着, 门前挂着崭新的深蓝色的帘布, 帘布被春风拂起一角。
茶香融入雨幕中。
小林美惠坐在茶舍对面的一家居酒屋中, 手中执了半盏清酒,似乎是在等着一个人。半盏清酒很快见了底, 粗制的酒盏中只余了一层薄酒渍。
远处的红色廊桥上出现了一个撑伞而行的男人。
男人只着了件极薄的黑色衬衫, 身材颀长, 衬衫袖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腕骨清瘦泠致。黑色的伞面压的稍低,只能窥见伞下一角他精致的下颌,以及微微抿着的唇。
隔着雨幕都给人一种疏冷感。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这样的男人热起来,念他情动似火,偏他却若一星寒芒。
雨幕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天地间重归寂静, 不再听闻到淅沥吵杂的雨声。
男人是她求而不得、朝思暮想的男人。
太过优秀, 太过出众,亦太过的冷漠。
跟在苏衍身后工作了好几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都耗在了大通投资银行,她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他却结了婚。
她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那么轻易得到。
苏安那个女人,出身江淮苏家,听闻是个古老的家族,要脸面。要是这样怀着孕的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在一起,会是怎么样歇斯底里的场景呢。
会不会像中国传统的女人一样,隐忍或者逐渐失去期望。想想就觉得舒畅。
男人拉开茶舍的门,歇了伞,走了进去。
小林美惠又倒了半盏清酒,小口小口地抿尽。
时间不多不少,正好过去三分钟,把握的刚刚好。放下酒盏,小林美惠理了理身上的中振袖,下了楼,向茶舍走去。
她做了苏衍秘书那么久,自然知道苏衍不喜欢等别人,同样不喜欢被别人等。她主动约苏衍出来,来的早了,显得她眼巴巴等的难看,来迟了又会触到苏衍的底线,所以用这个方法掐着点进去正正好好。
显得她矜持而又不丢架子。
“苏衍,抱歉让你久等了。”小林美惠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放在膝头上,笑着说。
苏衍没看小林美惠,视线落在茶几上置着的粗陶茶碗上,疏离地说:“无妨。”
小林美惠继续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一晃过了这么久,两年有了吗?我都离开世界第一投行这么久了。”
苏衍没开口,偏头看了眼小林美惠,深沉的眼眸更深了一点儿。
他的瞳仁原本就是极深的黑色,垂着眼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莫不经心的压迫感。
被热茶水的雾气拂过,空气中的清酒香更浓了一点儿。
茶室一隅立着淡粉色的插花,米色粗陶制的花瓶立在角落,墙壁上悬着长幅的草书。
安静的听得到外面的雨声。
“我听他们说,现在是高先生和盛先生做你的助理,还习惯吗?我刚到汇丰银行的时候,竟然有些不习惯。”小林美惠坐在苏衍对面,属客座。
苏衍坐在主位,右手边临窗,窗为圆窗,完全敞开着,可以见到庭院中的小山水,雨势渐渐收下,雨水将松柏洗刷的干净,林间沉淀着股古寂的气氛。
一如苏衍身上的那股味道一样,沉静、悠远而又深邃,松香很淡。
良久。
久到一向善于隐藏情绪的小林美惠都露出了半点紧张不安的情绪,苏衍终于开口了。
“小林小姐手腕过人,很适合周旋于这些人之间。”苏衍一句话,让人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
是夸是赞许还是其他的什么……
小林美惠又等了许久,没等到苏衍下一句话,她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不少,笑了一声,说:“苏衍你这是在夸我吗?以前做了你那么久秘书,你都——”
她的话透着股欢欣。
苏衍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粗陶茶具,打断:“小林小姐,如果你约我是想叙旧,我想我们并没有叙旧的必要。”
小林美惠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嘴边,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工作之外的苏衍,一向简单直接。
握紧了放在膝头上的手,小林美惠尽力稳住,勉强笑了一声,说:“苏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林小姐还记得之前有一次在格林森酒店举行的庆功宴吗。”
“记得。”指甲掐入掌心,刺刺的疼,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
那场庆功宴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是庆祝由苏衍带领的团队顺利完成洲际新能源并购而举办的宴会。她作为大通的第一秘书,苏衍手下的得力助手,参加了那场宴会。
那会儿苏衍刚结婚,苏安还在忙学业,年纪又小,本该由苏安出面的宴会,由于苏衍对苏安刻意的保护,她顶替了苏安成为了那场宴会的临时女主人。为了不出半点差错,她准备了好久,从妆容礼服到人脉关系,方方面面各种细枝末节她都考虑到了。
苏衍垂下眼:“那小林小姐应该记得瑞士银行亚洲分行负责人史密斯先生的夫人。”
“记得,史密斯夫人当时怀孕了。”
当时酒店负责人按季节特点准备了新鲜的大闸蟹,入秋时节,正是吃蟹的好季节。蟹肉肥美,脂膏鲜美。那位夫人怀孕四五个月,闻到蟹味,拿了一只蟹却被她阻止了。她当时说的是:“亲爱的,医生嘱咐怀孕最好不要吃蟹黄,这些属寒性事物,吃多了对小宝宝不好。”
史密斯夫人知道后看了有些女人因为误吃多了蟹黄而流产的新闻,临走之前特意向她表示了感谢。
她会那么做不过是因为瑞士银行的史密斯先生和苏衍的关系比较好,她不由得多注意了一下,连他的夫人也提前做了功课。
事后,她还特意对苏衍解释过孕妇不适宜吃蟹黄蟹肉,严重可能会导致流产。一同随行的一位助理夸她以后肯定是一位好妈妈。
想到这件事,再联系昨天晚上的事,小林美惠的脸色有一瞬间发白,指尖掐入掌心,疼得没了知觉。
苏衍是在提醒警告她别动苏安。她以为苏衍这种以工作为重的人,肯定不会特意花时间去记孕妇怀孕的注意事项。
这就好比你买了一个绣花的枕头,枕面上的绣花精致,乍一看十分好看。但拆开来以后,你发现枕头里面其实是烂的。
再好看的枕面也掩盖不了丑陋的内芯。
而她就是那个绣花枕头。
小林美惠松开了手,笑得一如既往的得体,弧度正好:“那件事我忙忘记了,昨晚差点就犯了错。”
苏衍听了,看了小林美惠片刻,最终微微抬起了下巴,深情傲慢走冷淡。
他的底线是苏安,既然小林美惠揣着明白和他装糊涂,他也没必要给她留面子,点到为止不适合她。
“小林小姐,我和你曾经是上下级的关系。除去工作,在你的国家,论亲疏关系,我和你并没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名字的程度。”
伴随着清冷的男声,茶舍尽头传来几声木屐踏过木质长廊的声音。
木屐踏过长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木门被侍者拉开,侍者安静地立在一边,对苏安说:“小姐,请。”
苏安视线一转,瞅见了茶室中的两个人。一个是她老公,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还有一个嘛,是某个影后。
进去,轻轻合上门。苏安走到苏衍身边坐下,问:“小林小姐是来请我叙旧的还是来请我看戏的?”
小林美惠抬头看着苏安,原本松开的手指尖又掐进了手掌心。
苏衍今天早上给苏安穿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中振袖,偏暖橙的粉很显气色,苏安穿上去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粉唇长睫,娇俏可爱。
襟口的八重樱一直盛开到下摆。一晃几年,她不得不承认苏安比她年轻,比她好看。
茶几上造型独特的小瓷碟中盛了三块烤得恰好的年糕,年糕上淋了特制的味淋。
苏安捻了一块,尝了尝,继续说:“如果是叙旧的话,我想就不必了。”
低矮的茶几底下,苏衍轻揉了下苏安的手。
到底是他老婆,说话都很像。
“你看,我和你又不熟。你和我叙旧也叙不出什么。”苏安捏着烤年糕的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圈,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小林小姐,如果有一天你不从事你的本职工作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去当演员。”苏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以前是个画家,画家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其实不太恰当,毕竟我老板说我是个混子,诚然混子这个词不太文雅,但我确实是拿着画笔混日子的,一事无成。”
“后来,我想通了,转行做了室内设计师。我觉得我勉强算尚可的那一类室内设计师。”
小林美惠厉声说道:“苏夫人还请一次把话说清楚。”
“别急,我不是一直在说吗。”苏安抿了个笑,继续道:“我觉得以小林小姐的能力屈居于别人手下,给别人做秘书实在太屈才了。你戏感这么好,这么会排戏,应该去进修好莱坞。”
“苏夫人不觉得这样有失礼貌吗?”碍于苏衍在,小林美惠值得尽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形象。
“不觉得。”苏安回道。
要是换以前,她可能不会这么说,但是没了苏衍的庇护,她需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去工作养活自己和酥宝,和顾承乾相处久了,受顾承乾影响,她觉得面皮有时候不能当饭吃。
就好比现在,对付小林美惠这种戏精。
“你约我过来,又在我之前约了苏衍,不就是想让我误会,想让我生气吗?”苏安摇了摇头:“可我不想生气,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