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下一刻, 耳边响起的不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mariage d’amour, 手机标志性的默认铃声吓了沈又晴一跳，那边传来软糯的童音，是当初给她大白兔奶茶的那个小男孩，一声“surprise”让沈又晴哭笑不得。
    那边说：“今晚上裴遇哥哥有没有给你情人节礼物？”
    许是这孩子给她留下的印象过深, 自那回后沈又晴便时不时前去看望，说来也是可怜，自父母从那场地震中丧生, 沈又晴再次见到这孩子时, 是在由政府牵头的某公益组织成立的抚养机构，年三十晚上，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用红色卡纸折了一堆千纸鹤。
    当时沈又晴只以为是老师布置的手工课作业，想让他稍微休息一小会儿，对方却告诉她, 这是折给小伙伴的。
    小孩道：“裴遇哥哥说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会飞到天上去, 鸟儿会飞，就能去天上找他们。”
    信誓旦旦的样子，颇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模样。
    而后她才从裴遇口中得知，上回在临时避险点，并非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
    最初在那次留守儿童的专访里, 他便对这个孩子印象深刻，一年前孩子的爷爷逝世，两位家长不得不从外地赶回，却双双在此次不幸遇难。
    思绪回转, 沈又晴笑说：“这话谁告诉你的？”
    小孩说：“薛哥哥说裴遇哥哥要给你送礼物，到时候你们结婚，就可以给我好多好多糖吃。”
    沈又晴：“……”
    沈又晴试图打探：“什么礼物？”
    “不知道，”对方说，“他说你们以后还会变娃娃，跟我一起玩。”
    沈又晴：“……”
    沈又晴嘱咐：“你以后离薛哥哥远一点，不要被他带坏了。”
    “他昨天来给我买了一辆模型，他说是什么龙。”
    “布加迪威龙？”沈又晴说，“他还做了什么？”
    “他带我出去玩了，有个姐姐给我买了蛋糕吃。”
    沈又晴：“……”
    沈又晴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谁给薛杰睿出的主意，那厮居然能相亲时把这孩子一块儿带上，塑造出一副为情所困却不得不向家中低头但又苦恋旧人唯有带着一儿子相依为命的苦情人设，让人家姑娘感动的鼻涕眼泪一把又一把，每每饭局终了还无比怜惜的摸摸孩子的脑袋，然后迅速跟家里报告，这个不行，下一个。
    对方说：“明天你会来吗，我会吹口琴了。”
    “好，”沈又晴答应，问，“想要姐姐带什么礼物？”
    对面想了想，说：“想要把裴遇哥哥一起带来可以吗？”
    沈又晴问：“这话是他教你的？”
    对方纠结了一会儿，回：“薛哥哥不让我告诉你。”
    沈又晴扶额，对面睡前铃响起，当即道了晚安把电话挂断。
    回头时裴遇轻轻靠在门口看她。
    沈又晴手上还拿着项链盒子，回望不远处的高挑人影：“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遇答得坦然：“看我女朋友。”
    沈又晴一听就忍不住笑，笑得眼睛微微眯起，连带着眸中都漾起温柔细波，盈盈荡荡，可偏偏又想起之前那小鬼口中说的变娃娃，当即表情有些怪异，飞快挪开了视线。
    也可能是江姗的情报有误？裴遇压根没有买戒指？
    裴遇走上前：“喜欢吗？”
    “喜欢。”沈又晴说。
    裴遇替她把项链戴上，从后抱住她：“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如果是平时，这个时间点沈又晴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葛优躺在沙发上中，半点也不想走动。
    但今天不一样。
    似乎敏锐察觉到什么，沈又晴转过身，毫不犹豫点头：“走！”
    裴遇看着她，视线从她漂亮锁骨上的精巧吊坠移至她的脸，道：“你说这么快，有点像在让我滚。”
    沈又晴：“……”
    沈又晴微笑：“你再这样，小心我真的让你滚。”
    裴遇闻言浅浅勾唇：“真舍得让我滚？”
    沈又晴：“放心，至少会让你收拾行李不至于看起来那么可怜。”
    裴遇却笑：“钱财乃身外之物。”
    沈又晴忍住笑：“你的思想觉悟有这么高吗？”
    裴遇说：“有你就够了。”
    “行，”沈又晴亲亲裴遇的脸，“你负责貌美如花，我来赚钱养家。”
    裴遇看她一眼，牵她的手：“那真是辛苦你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沈又晴欢快说：“不辛苦，应该的。”
    街上很是热闹，放眼望去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有小姑娘抱着大束的玫瑰花叫卖，沈又晴一看裴遇的眼神，就知道对方似乎是把人叫过来问价格，沈又晴忙道：“不划算，别买。”
    裴遇稍微拧了下眉，沈又晴说：“这种节日里的花比平时贵了好几倍，还不如给我多买几把小肉串。”
    几分钟后，沈又晴手上多了一大把烤面筋，吃得不亦乐乎。
    沈又晴问：“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就叫烤面筋？”
    裴遇：“？？？”
    沈又晴：“让你每天吃了都开心。”
    裴遇：“……”
    裴遇：“别开腔，自己人。”
    沈又晴：“……”
    沈又晴吃着吃着觉得有点不太对，混着浓浓的胡椒香味，她怎么觉得两个人之间一点儿浪漫的气息都没有？
    别人手上都是一手男票一手玫瑰，就她双手都拿着烤串。
    沈又晴把其中一个纸袋塞到裴遇手上，然后去挽他的胳膊：“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裴遇正一言难尽瞧着莫名其妙被塞到手中的烤面筋，顺势问：“你想去哪？”
    沈又晴正经道：“去你心里。”
    裴遇低眸，挑眉：“传说中的土味情话？”
    沈又晴：“土不土不知道，你难道没有心动的感觉吗？”
    裴遇说：“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沈又晴：“是吗？”
    裴遇：“这样你有心动的感觉吗？”
    沈又晴：“……”
    沈又晴：“一点点？”
    沈又晴有些囧，这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怦然心动如往昔呢？
    最后在沈又晴的提议下两人去了泞大校园里，美名其曰感受青春。
    人工湖中间有石拱桥与小岛相连，凉亭里已经被其它小情侣霸占，沈又晴只得拉着裴遇混迹在众人情侣间，挑了块没人坐的草地上坐下。
    沈又晴抱怨：“如果早点来说不定可以挑个好位置。”
    裴遇挨着她，反问：“好位置？”
    沈又晴说：“人不多又隐蔽的地方，比如树荫底下或者亭子里。”
    裴遇：“隐蔽？”
    沈又晴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会捉重点？她抬起下颚示意，附耳道：“我猜对面树下就有一对情侣，你信不信？”
    裴遇淡淡说：“看来你很有经验？”
    沈又晴：“没有好吗！”
    沈又晴话音刚落，裴遇却已经躺下了，她瞧了瞧裴遇俊气的脸，然后顺着他的目光远眺。
    辽阔夜空中有璀璨繁星点缀，浩瀚无垠，汇成遥遥银河横跨天际。
    这景色让她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
    混合着消毒水与某种腐烂恶臭，伴着低喃童谣与小声抽泣的夜晚，一望无际的黑。
    沈又晴在裴遇身边躺下，静静望着天。
    毫无缘由的，沈又晴觉得裴遇在这一刻脑海中回想起的，应该与她是一样的。
    直到如今，午夜梦回时，她仍是常常回到那个宛如深渊般的土地，每一分悲戚与恐惧都深深影响着她，即使做不到感同身受，也已是心如刀绞般的疼痛。
    后来她哭着从梦中惊醒，地动山摇的错觉还未完全消弭。
    裴遇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她。
    东曦既驾，一切都过去了。
    感觉到裴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沈又晴侧过脑袋，将视线停留在裴遇的侧脸上。
    裴遇的嘴角微抿，沉默了片刻，是她所熟悉的，低沉且带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裴遇缓缓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
    明星荧荧，洒下柔和光辉。
    裴遇说：“我那个时候想，如果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耳边的声音是你，陪在身边的那个人也是你，好像也不错。”
    目光中，裴遇的面容清隽，沈又晴的心怦怦直跳，这样的对方，实在很难不让人心动。
    沈又晴思考自己该不该直接扑过去抱紧裴遇，吻他的唇。
    微风拂过，吹动裴遇的细碎黑发。
    她看见整片星空都倒映进入他深邃的眼眸里，亮如星辰。
    好像世界都变得愈发温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