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别占地别占地!我出五百两!”“一千两!我看谁敢跟我争!”
“他娘的!一......千二百两!”
徐风堇被推搡着挤了出来,所幸赵郁连忙扶他一把,并未摔倒。
“王妃在想什么?”赵郁问道。
徐风堇回过神笑着摇头:“没事,咱们回去吧。”
眼看日暮西山,天色金黄染得晚霞似锦,穿过前街能听见夜市摊的隐隐吆喝,徐风堇道:“以前这个时候大多是我的第一顿饭,也是陈老二家的开门客,他家的荔枝膏做得地道,配上水饭,我能吃上好几碗,后来余三娘就不让我多吃了,说尽长些懒肉,以后没人看我跳舞,还怎么赚钱还她。”
赵郁揉着他的指腹道:“王妃以后想吃多少便吃多少,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不是会跳舞,本王都不会嫌弃。”
徐风堇高兴道:“那我今个儿得吃两碗荔枝水饭。”
赵郁笑道:“几碗都行,只是别撑得难受,小心晚上睡不着。”
书画街时常会卖些小玩意儿,临到马车前徐风堇瞧见一个小摊子,上面摆着檀香梳子,雕镂铜镜,他拉着赵郁看了半晌,拿起一双手编的同心结,在两人眼前晃了晃,笑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送一个给王爷。”
赵郁接过来放在手心里看了看,又放回摊位上,抬眸正好对上徐风堇的眼睛,见他目光明澈,笑容坦荡,与他一同往回走:“虽然早派人抄来了荔枝膏的方子,但府上的厨子怕也做不出原汁原味的东西,王妃若是尝过觉得不好吃,本王便派人送你回去临安去吃如何?”
徐风堇道:“千里迢迢的就是为了一碗荔枝水饭?”又笑道:“王爷是不是还未信我对你真心?”
赵郁道:“本王......”
徐风堇像是怕他说出什么,嘻嘻哈哈地抢过话茬:“可无论王爷信不信,我都是真心实意,我之前说过,我这人没什么见识,王爷对我好一点,我便会控不住地对你动心,哪怕我后来知道王爷是假装的,可我还是喜欢上了,心动便心动了也无需遮遮掩掩,王爷信我,我便与王爷相知相守一辈子,王爷若是不信我,那我便等着与王爷相知相守,一辈子。”
第37章 谣言
从街上回来,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两人还未入座,赵郁便又让程乔去准备了一份荔枝膏水,这东西做好一罐能放许久,想吃的时候用清水冲泡,或浓或淡全看自己口味,水饭也是现捞的,出锅后又用井水过了一遍,才一块端上来,此时天热,吃上一碗凉凉爽爽,甜香可口,甚是舒心,可还没吃完,程乔便又走进来说:“王爷,邵公子来了。”
赵郁点点头,放下碗筷让徐风堇吃完先去休息便出了门,徐风堇目送他走远,将最后一勺水饭放进嘴里,叫岑灵进了花厅。
夜色浓重,回廊池边的八角亭下坐着两人,卲山手执黑子走了三步后,赵郁才落定一子,卲山对着棋盘左右斟酌,步步谨慎,无奈道:“我还是适合跟着六爷出门打仗,琴棋书画的,怎么学也学不出名堂。”
赵郁道:“若是想去,便等明年征兵报个名额。”
卲山为难:“我爹娘哪能让我去,恨不得把我整日圈在京里当头猪养。”卲山家里经商,做得茶米生意,父亲是两省商会会长,母亲娘家在江南做丝绸买卖,他又是老幺,极受宠爱,说到卲家也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大户,街街巷巷全是店铺,眼线众多。
又道:“我表哥今日递来飞鸽传书,信上说找到那副古画的原图了。”
赵郁:“哦?”
邵山:“正如王爷想得,那副画是故意做旧,拿来混淆视听,动乱人心的。”
赵郁把玩棋子:“原画出自哪里?”
“原画就在临安,画图的人正是太子告老还乡的老师,傅老先生。”
赵郁抬眸:“画得是谁?”
卲山道:“原图正是徐风堇本人,大概是他十五左右给傅老头贺寿时画的,正因为年纪小所以身段上看不出男女。傅老头本来就喜欢这些东西,寿宴也总请他去,画他也不足为奇,京里传得这幅除了做旧,还换了张美人脸,让人一眼看去便以为是个女人。”
赵郁问:“街上可有什么新的传闻了。”
卲山回话:“暂时传得比较盛的便是前朝画作,还因为争抢见了两次血,全都送去官府惩治了,我估摸后续还会有更多谣传,当时傅源说了这幅画王爷便让我去调查,果然满是蹊跷。散播谣言故意做旧,都让王爷猜的**不离十。”又问:“冯竟这么大费周章,全是针对徐风堇的?”
赵郁挪了步棋,点点头。
卲山饶头:“那他为何要弄幅画来故弄玄虚?”
赵郁问他:“前朝是如何灭亡的。”
卲山想了想,惊道:“冯竟……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要造这个谣?陛下虽说不爱理......但也明察秋毫,再说原画可是太子老师,咱们手上也有十足证据,若他真把徐风堇怎样了......”又喜道:“王爷,这可是一大机会,陛下本就看不上太子,若是这事儿闹起来,咱们反将一军,岂不是赚了?”说完见赵郁面无表情地看他,不禁讪讪道:“我这榆木脑袋都能想到的事情,想来王爷早就想到了,若是这次拿捏住冯竟或许能打探出王爷小前儿的事情,我猜他肯定知道一些。”
赵郁回房时徐风堇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他刚坐下,便听徐风堇哼哼两声,本以为要醒,却只是翻了个身,还顺手摸了摸身旁空处,半梦半醒地含糊道:“还不回来......真是不守夫道......”接着又打起微鼾,熟睡过去。
赵郁侧耳听着,嘴角微微动了动,最终又归于平静,他抬手将徐风堇翻身时粘在脸上的头发拂到一旁,注视半晌,眸底深沉,不知想些什么。
又过两日,岑灵帮着程乔准备好早饭便找借口匆匆出府,直到了晌午才回来,此时赵郁不在,徐风堇靠在书房窗前读书,见了岑灵迈进院里,问道:“看见了?”
岑灵擦着汗走进书房才说:“看见了,虽然画上换了脸,但明显是傅老先生画的阿堇。”又气愤道:“竟然有人改头换面仿冒获利,还有人吹嘘是前朝神女。”
徐风堇放下书,转动眼珠,问他:“前朝神女?可真的有这样的人?”
岑灵摇摇头,谨慎得四处看看,小声道:“哪里是神女,前朝只有一位以舞姿见长的亡国妖女......而且我今日过去还碰到有人争吵不休,买不到的便吵吵嚷嚷说了前朝亡国那事,还说这幅画莫名出现在京城,必定是,必定是亡……亡国征兆,这可是天子脚下若这事儿传到上面,怕是要彻查一番......那画上原图是阿堇本人,若是,若是有人发现,我怕.......阿堇要不然你去告诉王爷吧,让他把这事压下......”
徐风堇问:“可知道这事儿发生多久了?”
岑灵道:“如此沸沸扬扬,估摸时间不短。”
徐风堇垂眼,正瞧见赵郁用过还没洗净的毛笔,喃喃道:“那想来王爷是早就知道了,关于这画,以他的城府……怕也早查过了。”
岑灵急道:“王爷知道?”
徐风堇沉默许久,才道:“想来萧笛送来的舞女便是个陷阱……估摸那时他便知道,是我怕旁人当着他出了风头,才中了招。”
“那王爷过后为何不告诉你?”
“他……”徐风堇将白玉笔洗挪道跟前,又将那支笔放进去涮了涮,只是一瞬间清水便被墨汁氤氲覆盖,道:“该是有别的计划吧。”
第38章 赏月
“那该怎么办?”岑灵急得原地转圈:“这原图是用阿堇的画......虽然是巧合,可若被发现......”
徐风堇道:“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岑灵惊恐:“阿堇的意思是......有人,有人刻意针对你?”
徐风堇挑挑眉:“如果没猜错,估摸几日之后,我就成了前朝妖女的后人。”
“啊......那那怎么办,还,还是找王爷去说说吧,咱们不能这么干等着让别人上门抓呀。”
徐风堇见他吓得脸色煞白,洗干净笔放在一旁道:“别慌,你明日去吴掌柜那里,看看我的画裱得怎么样了。”
赵郁入夜才归,刚进门就见徐风堇坐在院内的石桌旁乘凉,桌上摆了一坛不知哪里找来的皇都春,是赵端有次出巡尝过之后亲自命名的,徐风堇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喝进嘴里,本想尝尝皇城佳酿的味道,谁成想刚入喉中一股猛烈的辛辣感直冲脑门,他呛得咳声连连,捧过凉茶壶要去漱口,只听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又满脸酡红的回过头去,龇牙咧嘴问道:“这酒怎这样辣人?”
赵郁将他举起来的茶壶拿到手里,将水倒在杯中递过去,徐风堇忙喝了一口漱漱嘴,顺气道:“王爷吃过饭?”
赵郁与他对坐,点头:“吃过了,王妃怎么想起自个儿坐在院子里偷酒喝?”
徐风堇道 “王爷好没情趣,这哪里是偷酒喝”说着指了指夜空道:“我明明是带着美酒明月邀王爷举杯对饮。”又瞥了眼始终站在身后的岑灵让他把程乔拉走。
赵郁笑了笑道:“酒是好酒,不过太烈了些。”正准备让程乔换一坛来,就听徐风堇道:“不用麻烦,重又不在喝酒,而是与王爷赏月。”
此时铅华万里,皓月当空,婆娑树影随着微风摇曳蹁跹,偶尔还有淡淡茉莉飘香与皇都春浓烈的酒气交缠半空,钻入鼻中竟觉温和不少。
徐风堇喉咙里那股子辛辣劲儿还没散去,抬头望月用手呼呼扇风,说道:“难得这样坐下赏月,怪不得前人都爱拿月亮写诗,果真好看。”又道:“但有关月亮的传说许多,我小前儿就听过不少,最多的便是嫦娥与月老,可只有一个月亮,他们到底是谁来住?”
赵郁今日没有喝茶,而是拿过皇都春为自己倒了一杯,这酒烈得徐风堇恨不得跳起来,赵王爷却能喝得面不改色,他道:“本就是传说,到底让谁去住,都是王妃说了算。”
“嘿嘿。”徐风堇偷乐:“那我愿意让月老去住,这样我就能每天对着月亮念叨,让王爷早日心属于我,再求他多往咱们身上拴几根红线,别人都是拴一根,咱们得拴十根,到时候谁也剪不断。”
赵郁静听着他胡诌,但笑不语。
徐风堇问:“王爷会不会觉得我自不量力?”
“嗯?”
徐风堇眸中潋滟,托腮看他:“我这出身,哪怕没做低贱小倌也是个乡野村夫,就算我娘长成了天仙,那也是顶多是柳店村的村仙,我与王爷之间本就天差地别,可我先前却不自量力的与王爷较量,之后又对王爷上心,喜欢也不知偷摸喜欢,还恬不知耻得想要王爷也同样喜欢我。”
赵郁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侧脸掩盖在灯影之下也猜不透情绪,徐风堇像是等着他开口,等了半晌,只得又道:“我当王爷不会喝酒,竟然是千杯不醉吗?”
赵郁说:“王妃不知道的事情,怕还有许多。”
徐风堇厚着脸皮:“那,我现在能不能知道知道?”
赵郁问:“王妃觉得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风堇直白道:“不全是个好人。”
赵郁又问:“不是好人,王妃为何还要喜欢我?”
徐风堇道:“因为人无完人呀,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善人,遇事也不全是非黑即白,王爷顶多是为自己着想一些,旁人能大义凌然,不过是事不关己。”
赵郁停顿一会儿道:“听说王妃前几天往临安递了信?”
徐风堇蓦地瞪起眼睛:“王爷给我拆了?”
赵郁放下酒杯,无辜道:“本王不能拆吗?”
徐风堇忙站起身:“自然不能,哪有随便拆人信件的?”
赵郁见他难得慌张,站起身走他跟前道:“这次是本王不对,只是信中那事……也不急在一时。”
徐风堇不觉羞耻,顺手勾住他脖子:“怎么不急,我可每日都想着念着。”
赵郁道:“全怪本王不懂这些,难为王妃还要千里递信。”
“不懂?” 徐风堇诧道:“王爷怎会不懂?”
赵郁眨了眨眼:“本王确实……”
话音未落,徐风堇便挑眉坏笑:“那几首诗经可全是王爷教给我的,怎会不懂?”
赵王爷一怔难得中招,笑道:“王妃是越来越坏了。”赵郁今日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可徐风堇就是觉得他心事重重,眼中交错中满是斟酌难定,但赵王爷不想说,便谁也猜不透,他又问:“王妃为何要给余三娘送诗经?”
徐风堇得意道:“自然是跟她显摆显摆。”
“她识字?”
“她也识字多。”
赵郁点了点头,帮他出主意:“本王认为,书面表达不如回临安当着她的面念上几首你......”话没说完徐风堇已经微微垫脚堵住了他带着浓郁酒香的双唇。
亲吻缠绵早就轻车熟路,唇齿纠缠带着淡淡微醺,比往常更加醉人,徐风堇**着赵郁口舌,又挪道他耳边轻声道:“王爷别总是哄我回临安,若有什么事情大可跟我说,无论让我去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你诶?”话音未落只觉肩膀一沉
徐风堇抱着他摇晃两下:“王爷?王爷?”,赵王爷酒劲儿上来不省人事,直接倒在徐风堇的肩头昏睡过去。
“什么事情难成这样?还借酒浇愁?”徐风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赵郁扶到床上躺好,又拿来棉布帮他擦了擦脸,还未离开,见赵王爷嘴角微动,徐风堇忙趴过去偷听,结果却听赵郁叫了声程乔。
程乔?!
徐风堇醋意上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主仆生情也不是没有,再说程乔还不算难看,虽然比我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架不住他照顾赵郁多年!刚要站起来去程乔屋里说道说道,就又听赵郁又含糊不清地道:“让吴横......把画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