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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中午书记给我敷冰,其实她平时很凶,但是今天看我受伤,她怕弄疼我小心翼翼,又一直问我疼不疼,我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和她一起变老的样子,我没有办法想象陪我变老的是另一个女人。当然本来没这么着急,但是我又收到我妈微信了,叫我不要对她太认真,说给我相中一个姑娘要我回去了见面。我不能再拖了,我怕自己被现实打倒,我妈要是哭起来闹起来,我怕我心软妥协。我不想给自己退路,我要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我想娶她。”
    金铮笑:“可以,需要我怎么帮忙,你尽管说。”
    “待会找老吴韬子商讨一下。”又走一段路,陈伟业又说,“阿铮,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我还会这么喜欢一个姑娘,而且喜欢到迫不及待想和她结婚。”
    “舒怡维。”金铮念出一个名字,转头看陈伟业,“你以前喜欢过舒怡维,对不对?”
    陈伟业猛地抬头,满眼满脸的惊愕:“你怎么……”
    你怎么知道。
    金铮低头笑一笑,没有回答。
    突然刮过一阵短暂的风,像青葱岁月的往事,卷过身旁,又远飞而去。那个明艳的姑娘何止在他的青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同时也在他最亲近的好友心里留下一道倩影,而这扎根却不可言说,只能深埋心底,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惊天秘密。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高中三年形影不离的距离与关系是一道爱情的盲区,可以零距离看着喜欢的男孩和女孩相爱,一面受伤,一面默默成全与祝福。
    金铮也是在君悦府与舒怡维对峙那天偶然看到陈伟业看她的眼神,莫名地,他竟一瞬间就看懂了。
    那是惋惜、痛心、悲悯。
    如果没有深深爱过,这道目光不该这般沉重。
    爱情是残酷的,它是所有感情中最不固定最容易变质的一种,即便再浓烈再汹涌的深爱也能夷为平地沦为过往,但爱情同样是温存且永恒的,它不像鸟飞过天空,也不像风吹过田野,它留下的痕迹会像一团墨滴在白衬衣上,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洗涤,边界晕开,色泽减弱,最后哪怕连白衬衫都旧了皱了,它都不会消失。
    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必将隽永深刻生命。
    *
    因着心血来潮,又事发突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陈伟业和铁四角细细规划,金铮陪着陈伟业去挑了戒指,又做贼似的带回一些蜡烛气球和玫瑰花,物事勉强尽到,接下来就需要好友们的配合了,尤其是两个姑娘,更是此次求婚必不可少的剧情推动角色。
    陈伟业先给沈何启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让她走一趟。
    沈何启泡在killers里,看一眼窗外的艳阳高照,一口拒绝:“我不来。”
    “求婚,你不来?”
    “不来不来。”沈何启心思在游戏里,过一会才意识到陈伟业说的什么,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猫蹿起来,“什么?!”
    陈伟业开着免提,一旁金铮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是误会了,他凑近扬声器:“别怂,不是我,是伟业,你赶紧过来。”
    *
    担心夜长梦多,求婚当晚就进行了。
    时间仓促,计划也很简单,沈何启和老鳖骗李姝杰要去海边拍照,以此骗她化好妆又穿上最漂亮的裙子。
    其他人早就等在求婚地点,海边刮风,蜡烛不断被吹灭,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抢救,等到三个姑娘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就不方便继续点蜡烛了,于是眼睁睁看着摆成爱心形状的蜡烛灭了一大半,只剩寥寥几盏在风中摇曳,时不时再灭上一两盏,已完全不成形。
    李姝杰看到蜡烛和玫瑰花的时候意识到这是一场求婚,但她以为这是金铮给沈何启的,遂拉着沈何启的手激动难耐:“三加四!”毕竟这是沈何启生日前夕,而沈何启和金铮的关系也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
    所以当陈伟业单膝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呆了足足有五六秒钟。
    四围好友齐齐唱起《约定》:
    “你我约定,
    一争吵很快要喊停,
    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
    ……”
    李姝杰惊疑的目光从陈伟业和那颗熠熠发光的钻戒上移开,看向两位好友,企图从她们的表情和行为中辨认和确认这一幕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其中沈何启唱歌跑调,换平时她听到肯定要笑的,此刻完全没了心情。
    “书记,领导,李姝杰。”陈伟业的声音再次让她转回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保护你。”
    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最开始她断定这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喜欢的类型,他幼稚得令人发指,年纪也比她小上几个月,她心里甚至还没有放下前任。这一段感情开始得蹊跷,带了点感动,也有被他死缠烂打产生的妥协,是一场全新的尝试,也是一种排解寂寞的方式,总之这是她曾无数次想反悔的决定。只是女人的喜欢似乎总是容易在一场恋情中与时间成正比,不知不觉间她已深陷其中,最意外的是陈伟业也在短短数月间迅速成长,有了可以为她遮风避雨的成熟,隐隐有了男人顶天立地的气势。
    但是这一点喜欢远远不够,不够她孤注一掷,也不够她忽视门不当户不对的压力和他的家庭抗争亦或放下身段讨好他的母亲和家人。
    她不是爱情大过天的小女生,她在生活中尝遍世间冷暖,也曾在数段感情中颠沛流离,赤子之心是什么,早就弄丢了。
    “为了我,不要你妈妈了么?”李姝杰未接戒指,淡淡发问。
    “相信我,我会解决。”
    “那等你解决了再说。”李姝杰抿嘴笑,语气轻松得完全不像才刚刚拒绝了一场求婚,“赶紧起来,这风吹的我脑瓜疼。”
    陈伟业不肯罢休,跪在原地不动。
    僵持良久,李姝杰伸手把戒指从盒中取出,串到自己的项链上戴好:“各退一步,如何?”
    不上不下的答案,看客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称气氛,现场有点诡异。
    沈何启率先打破沉默,几下鼓掌混着夜风响起:“好,稳了。菜鸡伟业,漂亮,赶紧回去搞定你老妈。我跟你说老妈最好搞定了,你就说你爱死李姝杰了,说你非她不可,说你没有李姝杰就孤独终老,到时候你妈会急的恨不得亲自把李姝杰抬进门。”
    金铮静静听她说完,而后环过她,嘴唇在她发间轻轻贴了贴。
    他给她母亲留下的第一印象可谓恶劣到极点,他第一次去她家上门拜访原做好被扫地出门的打算,但结果那一天何医生轻声细语,待客有道,不曾给他半分不好的脸色。他一直知道这一定是沈何启在背后给她母亲做了思想工作才让她母亲决定放下成见,却是第一次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
    *
    走回去的路上,沈何启好几次看金铮,却欲言又止。
    她第四次来这招的时候,金铮停下脚步:“想说什么?”
    “再四十分钟零点了。”
    “知道啊。”金铮重新迈步,“你生日。”
    沈何启追上来:“那你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第117章
    “那你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遭到金铮的奚落:“哪有像你这样一直问别人讨生日礼物的。”
    “你生日的时候也问我讨了。”沈何启觉得他和自己半斤八两。
    “那我也送个一样的生日礼物给你好了。”
    “女大学生?”沈何启思索片刻,点头,“也行。”
    成功戳到金铮的雷点,他扒拉掉沈何启的手径直走开。
    沈何启追上去,嬉皮笑脸抱住他手臂穷追不舍:“那你到底送我什么啊?”
    “女大学生啊。”金铮没好气,“我现在就去给你找,鲜嫩又合法。”
    “女大学生有什么好的。”沈何启皮完,还是懂见好就收这个道理的,拿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看家本领,“哪里比得上七中校草美味诱人芬芳可口。”
    金铮脸色稍稍缓和一些,虽然仍是要面子地板着,但是放慢了脚步迁就她的速度。
    沈何启喋喋不休地盘问:
    “那你零点一到就给我吗?”
    “你是不是没给我准备礼物?”
    金铮被她缠得不行,随口开玩笑逗她:“killers全线皮肤。”
    原以为她要炸,但是她眼睛一亮,居然很喜欢:“全线?!全部吗?”又稍有些惋惜:“可是我只用崇武,全线其实没什么必要。”最后还是振奋,“但是没关系,点进我主页来的人都会羡慕我,这就够了。”
    金铮:“……”他忍耐一会,问,“生日礼物,这样就满足了?”
    虽然killers全线皮肤价值不菲,但是毕竟是虚拟世界的东西,在三次元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
    “嗯。”
    沈何启后面又说了句什么,声音极小,又有夜风干扰,金铮完全没听清,再问她,她却不说话了。
    又走一会,金铮侧头,说:“可以贪心一点。”
    “我要什么都行吗?”
    “是。”
    “那我要这个。”沈何启不跟他客气,食指一伸,指向他颈下的位置,两根串着的红绳消失在领口处,藏在衣后的是一块浅绿色的玉。
    闻言金铮把玉从领口拿出来,这是他出生的时候金甚给他挂的,金锦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块,25年来这玉他从未离身,意义非同小可。
    在金家家底还没那么丰厚的小时候,老有长辈开玩笑说他们两姐弟的两块玉抵得上家里半壁江山。
    “沈何启。”他笑起来,对她毒辣的眼光心服口服,手绕到颈后慢条斯理取挂饰,“真会挑。”
    活扣松开,金铮将挂饰套头取下,勾着绳子将东西递给她。
    玉带动着绳子轻轻荡着。
    沈何启目光锁紧在这一小块绿色上,她伸手接过来,上面还有他温热的体温残留。
    从看到金铮第一眼开始,她就注意到他脖子上一直挂着一件颈饰,但是东西藏在他衣服里,鲜少外露,大半年过去她都不知道他衣领下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直到一次月考,考前她趴在教室前的走廊栏杆拐角处候场,七中月考按照成绩来排考场,艺术班不计入年段总排名,所以也无需更换考场,只需在自己班里完成考试,而那天金铮的考场就在她隔壁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抬头,总之她对金铮一向有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他刚好趴上拐角的另一侧栏杆。
    两道栏杆呈直角型,也就是说她与他几乎面对面,而且隔得极近。
    那时沈何启已经不与他说话打招呼,这样的近距离让她慌乱,她正想退开,却见他脖子里的挂坠随着他的俯身从领口掉落出来,在空中莹莹跳跃几下,然后轻轻在半空中晃荡起来。
    她忘了移开眼,像被攥住了心智。
    一块玉,精致的平安锁形状。
    接下来的考试中,她始终有些心浮气躁,脑海中浮现的除了他精致的眉眼,疏淡的目光,洁白的衬衫,修长的手指,还有那块跳跃摇摆的玉。
    多年前那个考试到一半惊觉自己居然为了一块玉走神,然后拿水笔敲自己额头告诉自己要专心一点的小丫头,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仅仅用了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向这罪魁祸首的主人讨来了它。
    “要戴上么?”金铮问道。
    “要的。”
    他便解了她原本的项链把玉挂上去,选了合适的长度将活扣拉紧,随后圈过她的脖子:“走了。”
    沈何启伸手牢牢握住平安锁,又侧仰过头看他,他英俊的侧脸笼在月光下,边缘轮廓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温柔地一塌糊涂。
    她眯起眼,发自内心的感到满足。
    在她的少女时代,关于生日她最奢望最敢想象的也不过是他一句“生日快乐”,这个场景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得几乎无法承受,只是这样卑微又简单的小愿望那些年并未实现。
    金铮不知道的是,方才他没听清的那句话,沈何启说的是“不管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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