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玖荷摇了摇头,“我又不去他们家里当女儿,干嘛要向他们证明?”继王妃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她还想说话,玖荷却不想听了,既然知道她不怀好意,这也就够了。
玖荷转身对王书荣道:“麻烦王公公问一问他们——班房里还有一个,当年是谁把我交到他们手里的。”
孙氏顿时愣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玖荷,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王书荣本就带了人来,而且方才罗妈妈也叫了院子里粗使的婆子进来,当下围住了孙氏还有张发。
“你这是要做什么!”孙氏惊慌失措道,她拽着张发的手,“我养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有你弟弟,难道你一点旧情都不念?”只是她原先对就玖荷是个什么样子,这话她自己说出来也心虚……立即又跟继王妃求救。
“王妃!你们可是慈悲人家,她年纪轻不懂事,您快说两句话,我们好心好意的来看她,怎么就要被抓起来了呢?”
“郡主!”继王妃瞪起了眼睛,“难道你要做这忘恩负义之辈!她养你十多年,就是养个狗都知道护着主人了,难道你连——”她毕竟还是没胆子把连狗都不如说出来!
玖荷冷笑一声,“养我?我不做工她哪里来的银子养我?我一天能糊一百个灯笼,洗八套衣服,是她养我还是我养她!”
“王公公!”玖荷又叫了一声。
王书荣自然不是这么没眼色的人,况且王爷什么态度,世子什么态度,还有皇宫里的皇帝是个什么态度,他都一清二楚,当下便道:“你们两个去门口。”又对孙氏道:“当年王府还有三个侍卫下落不明,你若是知道,还是说出来的好。”
“慢着!”继王妃又道:“王爷不在,这王府里怎么就轮到她做主了?”
难不成你做主?玖荷的眼神分分明明是这个意思,继王妃的怒火顿时就又往上窜了窜。
“谁家里是没出嫁的姑娘做主的!”
王书荣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往前头去的人便出去了,他又转身,正想跟继王妃说话,门口又传来世子的声音。
“我们家里!我们家里就是她做主!”
屋里鸦雀无声,继王妃原本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
卓长东大步进来,身后还跟着廖纪安。
喜鹊儿第一个看见廖纪安,当下便两步上前冲着卓长东行礼,又叫了声哥哥,之后就立即起身,急忙往廖将军去了。
只是廖纪安一进屋便走到玖荷身边,叫了声郡主就站在她身边不动了,脸上还有笑意。
喜鹊儿仰慕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利用这身份之便,也能经常遇见他,可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什么时候见过廖将军如此的温情过?
喜鹊儿咬着下唇,快要哭出来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很是无精打采的又走了继王妃身后,可是眼神就没离开廖纪安过。
继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卓长东却在她之前开口了,“王书荣,郡主吩咐你做的事情,还不快点去办!”
王书荣原本就是要走,听见世子的话更是连犹豫都不犹豫,带着人便出去了。
“我这也是为了王府好,为了郡主好!”继王妃语重心长道:“那些御史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现在正是要郡主做些善事的时候,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怎么就放过了呢?”
卓长东看着她的眼神跟玖荷如出一辙,继王妃顿时就软了下来。
玖荷道:“!”
“你们——”继王妃又道:“你们年轻受不得气我是知道的,可是于王府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便能解困,何乐而不为呢?”
玖荷没理她,卓长东只说了一句话,“送继王妃回去。”
“我好歹你是长辈!”从前卓长东虽然也是从来都不给她晨昏定省,但也不曾这样的落她的面子,继王妃狠狠的瞪了玖荷一眼,自打她回来,她们这一家子人,竟然都成了泥不成!
“难道你要等她们动手不成?”言下之意,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继王妃看着围过来的婆子,想说狠话又不太敢,最后只得撂下一句,“你们太过年轻气盛了!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说完便拉着喜鹊儿走了。
只是喜鹊儿走的不情不愿,甚至想挣脱了继王妃,去给廖将军行个礼说个话才走。但是继王妃正在气头上,手劲儿大的不得了,喜鹊儿就这么被拉着走了。
几人又去了内堂说话,玖荷看着卓长东,解释道:“我的确是在他们家里长到十三岁。前头不说,是想着他们好歹养了我十年,别的不说,还给了我一个能挡风遮雨的地方。”
“我明白。”卓长东柔声道,“而且——”他看了一眼廖纪安,又道:“先头你歇在他家里,他请太医给你看过了,你前头过得什么日子……我们都知道。”
卓长东有点伤感,玖荷又道:“他们家里的确是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我原来不明白,后来……”死了一次就全想通了。
“邻居说他们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我,可是他们两个什么都不会,是怎么在京城落下脚跟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比方说他们过得穷苦,但是这块玉佩为什么一直都没当?”
“又比方他们对我的态度是越来越差。”
“而且在京城这些年,张家从来没有一个亲戚来拜访,就好像这两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对面两人脸上闪过一丝心痛,玖荷便对他们笑了笑,“好在现在都好了。只是原来我就在想,这些都是为了什么?直到我回到王府,听爹爹说了那场变故,我这才明白。”
“我不是他们捡来的,我是被人托付给他们的,当年那人定是失踪的三个侍卫里头的一个,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有银子搬来京城,也能解释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越来越坏了。”
“他们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是因为那人留了银子给他们,他们对我越来越坏,是因为到了那人定下来的期限,却还没有人来接我。”
卓长东一愣,点头道:“你说的是。”
廖纪安便皱了皱眉头,道:“若是王书荣问不出来,我手下也是有几个能人巧匠的。”
“这点事情他有什么办不成的?”卓长东瞥他一眼。
玖荷想起上辈子,继王妃几乎是一点力气都没废,孙氏就把她卖了个干净……
她摇了摇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便又冲着廖纪安笑了笑,“将军来了。”
“我收到你的帖子了。”
这对话有点奇怪啊,卓长东咳嗽了一声。
“当时正和世子比试。”廖纪安笑道:“收到王府送来的帖子,还是说世子与我有事相商,请我有空的时候去一样。”
玖荷不好意思笑了笑。
卓长东抢过话头,“我便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次轮到廖纪安瞥他了,真相当然没有这么平淡。
比方说因为卓长东心情烦闷,廖纪安陪他痛快淋漓的打了一场。
又比方说收到帖子廖纪安就知道是玖荷请他了,还得意洋洋的跟卓长东晃了晃,道:“你妹妹有了事儿不找你,来找我。”
之后便一时不查,被卓长东打了一拳。
玖荷拿了那个从大佛堂得来的弥勒佛,放在桌上道:“我去大佛堂了,布施了两百两银子,他们给我一个说是开过光的佛像,还是庙里僧侣亲手雕刻的。”
廖纪安便拿了这东西看,“若是你一次布施五百两银子便是前头天王殿的所有佛像,一千两是后头大雄宝殿的七尊主佛……我家里现在已经凑齐了天王殿还有大雄宝殿的所有佛像,上回方丈又专门差人送来了三大士的佛像,再往下……不知道他还能送什么来。”
他苦笑一声,“怪不得大佛堂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能跟大相国寺比肩,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寺庙。”
“还不止如此,”玖荷又道:“我还在大佛堂看见西戎的二王子了,他已经换了僧衣,跪在寺庙门口,想要出家为僧。”她又皱了皱眉头,“而且不是山门口,是坐马车上去的那个门口。”
廖纪安眉头一皱,跟卓长东对视了一眼,道:“他会出家?”
玖荷点了点头,“说是被方丈佛法感化,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西戎王一共有六个儿子,选择俘虏有两个人选,一个是这位二王子,在西戎人中名声很响,文韬武略无所不精,是最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还有一个是宠妃生的小儿子。这位宠妃很是得西戎王的喜欢,听说西戎王对她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最后我还是选了这个二王子,就是因为找了他来,能保证下一届西戎王平庸无才,至少又是十几年的安定。”
廖纪安反问道:“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出家,还选了这样的一个寺庙?”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相信。
正在这时,王书荣又进来了。
第77章
“问明白了?”卓长东有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王书荣点头称是, 又小心看了玖荷一眼,这才道:“送去的是个年越三十的人, 身上穿着农家的衣裳, 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 是五个一模一样的大银锭, 说抚养郡主两年,两年之后来接,说接的时候还有重谢。”
“他们住在小河村的山上, 想着平白出来这么大一个孩子, 肯定是瞒不住的,又想着那人是京城口音,不如带着郡主来京城碰碰运气, 反正离的也不远, 到时候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当然王公公亲自去问了, 不过稍稍使点手段, 孙氏跟**两个什么都说了出来。他们两个原本在小河村里就有点游手好闲, 勾搭在一起之后也不种地, 就靠着捡捡山货过日子, 因此成亲之后便被赶到了小河村的边缘过日子。
不过若不是他们住的偏僻,那侍卫也不会冒险将郡主交给他们,毕竟要是进了村子,家家都养狗,动静可就大了。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话,什么以为郡主是富家人家外室养的女儿, 要是早知道她是郡主,肯定不会这么对她。只是这等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卓长东敲了敲桌面,跟廖纪安对视一眼,“小河村?”
“就在北面不远的地方,靠着山,骑马一天就能到。”
“派人去查!”卓长东站起身道:“王府的侍卫……忠心都是没问题的,他能带着妹妹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离京城已经这么近了,却把妹妹交给了外人……”卓长东目光沉了沉,那人八成是受了重伤,知道命不久矣,这才冒险将妹妹送了出去。
可惜他们没一个找到的……
王书荣领命前去,卓长东冲着玖荷歉意的笑了笑,没等开口,玖荷便道:“哥哥再不用道歉了,现在不是好好的?老提起以前的事儿做什么?”
卓长东脸上抱歉的微笑就变成了开朗的大笑,道:“好!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廖纪安的目光落在玖荷脸上,也在心里嗯了一声。
玖荷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道:“这两日我再去别的寺庙转转,等过上两日,将军得空乔装打扮了,咱们再一起去大佛堂。”
廖纪安当即点头,“也正好去看看那西戎的二王子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虽然两人商定好了,廖将军的空闲却没那么容易找,一来西戎来大周谈判的官员已经到了,廖将军随时得关注着。二来这些日子朝堂上唇枪舌剑的,皇帝一改往日五日一朝的规矩,几乎是两天一朝,甚至隔三差五的便是连着两个早朝。
虽然他们当初商量好了,等再耗上几天卓长东便要上书请辞了,但是再怎么说是权宜之计,后头还有个锦衣卫等着他,皇帝心里还是觉得憋屈。
他都是皇帝了,怎么还要受委屈?所以他不舒服,他便要折腾的所有人都不舒服。
这早朝就成了皇帝撒气的地方。
要上早朝,住的偏远一些的官员那是三更就得起来的,像廖将军这等住得近,又可以骑马的,到了寅时二刻也得起来了,皇帝稍稍能舒服一点,卯正起身便成。
原来是五日一朝,幸苦一天便能休息四天,现在五天里最多休息一天,而且天气越来越冷,这起床变成了最痛苦的事情。
几乎所有官员的精力都全耗在了早朝上,毕竟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上完早朝还得上衙,要知道下衙的时辰可是申时正,这算下来每天至少六个时辰在外头,路远一些的得七、八个时辰,才不过三五天就有人吃不消了。
吃不消怎么办?
有人请病假,有人干脆就逃了,横竖一千多人呢,就是大殿里头,也站着将近五百人,皇帝哪儿看得出来谁来了谁没来?
可是这个时候皇帝干了更绝的一件事情。
点名!
上一次点名是什么时候了?那是开国的高祖皇帝看见这帮子跟着他打天下的朝臣们一个个恃宠而骄,一天比一天散漫,这才点名以肃朝纲,可是现在……
皇极殿里,负责喊上朝下朝的那个大嗓门的太监手里拿着花名册,一个个名字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