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她对格雷提议见迈瑞·克劳威尔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有别的想法。也许她单纯出于粉丝对偶像的仰慕，仅仅只是想见这个人，想得到偶像的鼓励；又可能，她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似乎想要求证什么……
    她也说不出清楚，但她就是想见迈瑞·克劳威尔。
    格雷笑了笑，说：“you know， he will never show his face to the public.what i told you is what he means. be confident， you can make it.（你也知道，他不会在公众面前露面，他也已经把要表达的都告诉我了。自信些，你可以完成好。）”
    念薇一脸失落。
    格雷拍了拍念薇的后背，再次鼓励道：“go ahead， let’s try again.（去吧，我们再来一条）”
    念薇心里并不确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应道：“no problem.(没问题)”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站在了机位前，暗暗对自己说：念薇，没事，你可以演好的！
    格雷喊出再来一遍后，所有人各就各位。
    灯光模拟出柔和的晨光，将念薇和克里斯汀笼罩，古堡里蔷薇盛放，淡淡的蔷薇花香萦绕鼻尖，克里斯汀海洋般湛蓝的眼眸凝视着念薇，深情款款地说：“i shall not care when the flowers blossom， whereas thou art the only forever rose in my heart.（花开不记，念念蔷薇）”
    念薇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主角，不一样的瞳色、不一样发色、不一样的容颜、不一样的声线……
    眼前的人，与念薇记忆里的那个人不是一个人。
    她几次动了动嘴唇，可那句“now and always（至死不渝）”如鲠在喉，说不出口。更别提她的眼神了，游移不定，空洞无神，完全状况外。
    这场戏，格雷已反复跟念薇讲得非常透彻。她在家的时候，乔慕非更是陪她练过好几次。
    当时，念薇面对乔慕非，从未觉得入戏有多难。可现在，为什么连说一句只有三个单词的台词，竟比登天还难？
    面对一直对她保持微笑和耐心的克里斯汀，念薇不但心急，还很愧疚。
    她对摄影师那边做了个暂停的收拾，又对克里斯汀歉意道：“chris， i am sorry，i……”（克里斯，对不起，我……）
    她内疚得都语塞了。
    克里斯汀拍了拍念薇手臂，依旧维持着绅士风度和面上的微笑，开导她说：“take it easy. maybe you just get tired. take rest and then we will get through.（放轻松，也许你只是累了。休息一下，我们再来）”
    尽管克里斯汀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念薇知道，任何一个演员遇到不上道的对手戏演员，一场戏几十次还不过，就算脾气教养再好，心里也会不耐烦。
    格雷叹息一声，把念薇叫了过来。
    以他的经验判断，念薇这场戏今天怕是过不去了，而他又是个要求极高的导演，绝不可能随便就让念薇过。
    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格雷提出让念薇先回酒店去休息，他继续下面的拍摄。
    “greg， i can try again.(导演，我还可以继续拍的！)”念薇急切道。
    格雷对念薇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把他的观点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召集片场工作人员往后推进。
    念薇被晾在了片场一角，她远远望着拍摄现场，所有人都很卖力，风风火火的，所有人都很专业，认认真真。
    只有她，糟糕透了！
    这么重要的一场戏演不好，她不但让导演失望，还拖了所有人的后腿。
    从前，念薇演戏被人诟病演技不好，她也不开心，但没有哪次像这次这样，她觉得自己很失败。即使剧组的同事们没有明说她什么，她心里也特别难过，甚至比他们明说她演不好更难过。
    这么好的ip和剧本，这么好的团队，这么糟糕的她，哪里对得起剧组所有人的心血，又怎么配得上这部戏的女一号！
    念薇想让自己演得更好，不想让大家失望，可她很茫然。
    条件反射般的，念薇想到了乔慕非。
    来美国演戏这段日子，念薇常常晚上收工后给乔慕非打电话，几乎每次给他电话时正好是国内的早上或上午。国际长途里，她和他可以像朋友一样很轻松的聊天，聊拍戏的经历心得也好，聊第二天要拍的剧本也好，有时候只是随便聊聊，她也觉得很有安心。
    这，似乎成了念薇的习惯。
    此刻，念薇更是无比需要他的建议和鼓励。
    她像平常一样拿出手机来想给他打电话，可一看时间，国内正是凌晨。
    念薇叹息一声，打消了给乔慕非打电话的念头，因为不想打搅他休息。
    再说，她是专业演员，演戏的事，不是该她自己解决吗？
    回酒店的路上，念薇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演不好那场戏，她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但更多的，她想的是自己今天在片场无比糟糕的表现，想到了格雷的摇头叹息，想到了克里斯汀有些无奈的笑容……
    一想到那些，她的心情就跌落到了谷底，无助而迷茫，仿佛走丢了一般，找不到方向。
    念薇沮丧地回到酒店，刚一下车，她的电话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海外电话。
    她以为是剧组哪个工作人员找她，马上接起电话，客气的问：“hello？”
    “还好吗？”一个低沉的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如此熟悉。
    念薇心头一颤，泪水几乎要掉下来，“乔慕非！”
    这一瞬，她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了光明。
    “有没有想我？”他的声音很轻柔，又似乎带着几分肯定。
    想他？
    或许，想这个字，不足以表达念薇此刻的心情。她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无法抒发……
    念薇在美国片场的助理芳芳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回头看后面。
    念薇怔怔转身，金色的夕阳下，乔慕非站在不远处，对她微笑着，他身后那片绚丽的晚霞也不及他的微笑迷人。
    他风尘仆仆，仿佛披着七彩云霞而来。他温暖的笑容，似乎可以驱散她心头所有的黑暗。
    念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刹那间，似乎有一股什么东西从她心底迸发出来，像是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她眼眶一热，泪水涌了出来，不知是难过委屈还是欣喜。
    两个月了，她有整整两月个月零十天没有看到他了，而此刻，他竟这般血肉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
    念薇不顾一切冲上前，紧紧抱住了乔慕非，哪怕这只是她的幻觉，又或是一个梦！
    乔慕非微暖的大掌捧起念薇布满泪痕的小脸，柔声说：“真像个小孩子。”
    声音特别好听，极尽宠溺。
    念薇凝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她能感觉他掌心的温度，像春日的阳光那样温暖。
    所以，这不是梦，她没有在做梦！
    他真真实实飞到了她的身边，在她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在她迷失方向的时候……
    或许是夕阳晃了她的眼，又或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淹没了她，念薇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与多年前在蔷薇花下拾到她的白衣少年重叠了。
    被这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拥抱着，被这双深邃迷人的眼睛凝视着，她再也不想放手，她想他一直留在她身边，永远不要离开。
    蓦地，念薇想到了永恒。
    她一瞬不瞬地仰望着乔慕非，脱口而出道：“now and always……”
    声音很轻，轻得如花瓣飘落。
    情感很深，深如大海……
    此情此景，她不知道自己是念薇，还是珊莎·拜拉席恩；她也不知道，他是乔慕非，抑或是她心里的白衣少年。
    乔慕非目光微微一颤，优美的薄唇向念薇贴近。她也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踮起脚尖，迎了上去。
    就在两人双唇即将相触的一瞬间，芳芳兴奋喊了一句：“vivian，太好了！太好了！”
    芳芳也没看什么情况，拿着手机兴奋地就向念薇和乔慕非的所在跑来。
    念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跳得飞快，脸也红得不行。她立刻落下脚跟，侧脸看向芳芳，尴尬地问：“芳芳，有什么事吗？”
    芳芳跑到两人跟前，一看情形，立刻意识到自己打扰到小两口小别新婚了。她满是歉意，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先继续，继续，等下再说。”
    说着，她转身往回走。
    芳芳的这一系列动作，搞得念薇更羞涩了。她咬了咬唇，在乔慕非的怀抱里难为情地挣了挣，可他就是搂着她不放手。
    他看着她，嘴角微扬，眼带笑意。
    念薇轻轻挣扎，声音小得跟蚊子的嗡嗡声似的：“放开我啦……”
    她脸红害羞的样子让乔慕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他带着几分宠溺，说：“去吧。”
    乔慕非刚一松手，念薇就像一条小鱼似的，嗖地逃开他，跑向芳芳，红着脸问她：“芳芳，有事吗？”
    芳芳看了一眼念薇身后的乔慕非，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为她刚才不合时宜的打搅再次表示歉意。然后，她对念薇说：“《名利场》的第一娱记米歇尔刚刚说要过来采访你，这真是太棒了！你知道的，她的影评是奥斯卡评奖的风向标，但她很少愿意主动来采访哪个演员。平时好莱坞一线演员约她，她也未必肯赏脸。真没想到她会主动约你，所以我都没看什么情况就答应了……”
    芳芳言辞之间，还是觉得特别抱歉。
    但不可否认，米歇尔的影评和对某个演员在某部电影里的好评，确实对奥斯卡评奖有一定的导向性，准确率百分之五十以上。
    这些，念薇自然清楚，但她从未想过米歇尔会主动邀约采访她，这个消息实在令她太惊讶了。她想，这必然是因为《蔷薇帝国》这部戏太受关注吧。
    念薇兴奋之余，也有点紧张，问：“那她约的是什么时候？去哪里采访？”
    芳芳说：“我看你今天下午没戏，就答应了她晚上录采访。”
    “今晚？”念薇一惊，心里有些不确定。
    “不用担心，她已经把稿子给我了，我会提前准备好，你放心！”芳芳给了念薇一个自信的笑容。
    其实，念薇不确定的并非因为今晚突然的采访。她对芳芳的工作能力，更是丝毫没有质疑。
    芳芳本身是plm公司非常出色艺人宣传总监，因为是华裔，临时借调来给她做拍摄期间的助理兼翻译。plm的艺人总监屈尊给她做助理，可见几家资方对这部电影有多重视。
    所以，接受米歇尔的采访有芳芳在一旁坐镇，念薇一点都不但心。她担心的是乔慕非千里迢迢而来，她却因为要去录采访把他晾在一边，她心里很过意不去，更不舍。她想问乔慕非，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可她又不知道这么做合不合适……
    乔慕非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对她露出暖心的笑容，说：“安心工作，我等你回来。”
    念薇怔怔地望着他，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乔慕非将她额前一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像哄小女生似的轻声说：“快去吧，迟到可不好。”
    念薇这才点头，说：“那……我先去准备了，回来见。”
    念薇跟芳芳离开时，还是依依不舍的，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更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他。
    她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专程为她而来？她更想求证，他是不是当年蔷薇花下的白衣少年，他又是否记得当年与她的约定……
    念薇一步三回头，乔慕非就站在夕阳下，远远看着她，目送她上了车，脸上还是那抹比夕阳更迷人的笑容，几将把她融化。
    她也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希望工作快点结束，飞回到他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