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自杀也没有自己跳进枯井里去，还能自己盖上一块水泥板在上头的呀！”唐弘业有些哭笑不得的帮刘法医补充一句。“可不是么！”刘法医一脸无奈的摇摇头，“我每次遇到这种类型，都有一种嫌疑人在侮辱咱们智商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对了，刘法医，死者的遇害时间好确定么？”杜鹃在一旁问。
“嗯，因为死者被丢弃到枯井里之后并不是马上就死亡，所以我们推测了一下他这种状况致死大概会经历多长时间，最后的结论是他应该是差不多六七天之前被人给打晕过去之后，割了手腕丢进案发现场那一口枯井里面去的。”
唐弘业和杜鹃面面相觑，刘法医说的这个时间，刚好就是丁卓从公安局离开并且从此失联的那个时间点，也就是说，尽管dna的比对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这名死者的真实身份其实也已经不存在太大的悬念了。
很快死者口袋里面塞着的那一张已经被浸泡得脏兮兮的遗书也被处理好了，这封遗书也再一次印证了刘法医的那句话，这名嫌疑人简直就好像是在侮辱办案人员的智商，遗书是一页a4打印纸，上面的字也无一例外都是打印出来的。
“哪有人寻思还打印遗书的呢！”唐弘业简直觉得哭笑不得。
“看看上面的内容吧，至少也能弄清楚凶手的意图是在哪里。”杜鹃也觉得这么一封打印版的遗书有些让人不知道作何评价，不过这种自作聪明的嫌疑人，对于他们办案人员来说，其实也还是不错的，总好过真的天衣无缝那种老狐狸。
这封遗书是以丁卓的第一人称写成的，不过丁卓的这名“代笔”不知道是文化程度不高，还是单纯就只是文字表达能力太差，一封遗书的内容竟然写得堪比小学生作文，好像生怕凑不够字数，篇幅不够长似的。
“你们听这一段啊，‘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有罪，我觉得自己没有脸在活下去了，因为我品质不好，不做好事’，”唐弘业努力辨认着上面不算特别清晰，倒也还能够努力看清楚的字迹，“这么一小段话里就好几处重复表达的地方！这个人当初上学的时候，应该是语文作文从来就没有及格过的那一种吧？”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疑问，我感觉这个替丁卓写遗书的人，应该也是处心积虑的在强调丁卓‘不是好人’这么一个中心思想，反反复复的，应该也是想要强化这个概念吧。”杜鹃点点头，“你看着字里行间，抛开表达能力怎么样不谈，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在表达自己‘罪孽深重’这么一个概念，再说的白一点，那就是没资格活着，死了活该的感觉！你觉得咱们要不要考虑考虑去查一查有没有什么关于丁卓的黑历史，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说法也行。”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看看丁卓是不是跟其他那几个一样，都是在外面有一些不太好听的事迹，让人不齿的传闻之类的，对吧？”唐弘业立刻就心领神会，“那行啊，好说，咱们这就着手吧！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什么。”
于是两个人分头收集起线索来，没用多久倒也就算是小有收获了，并且调查的结果让他们觉得也很值得玩味。唐弘业负责去和在现实生活当中与丁卓实实在在有交集的人了解情况，一无所获，丁卓在学校里面的口碑还真的是挺不错的，男生觉得他性格好，仗义，耿直，是可以信赖的哥们儿，女生有的对他的确是挺有好感的，有的就算对他没有超越普通朋友的情感，印象也是很不错的，觉得他很有男子汉气概，而且平时对待异性的态度和行为也拿捏的比较好，不会让人觉得过分日爱日未，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女朋友，并且非常爱对方，所以其他异性是绝对不会去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纠缠的，从来都是很好的保持着距离。
但是在现实生活当中一片正面评价的丁卓，却被杜鹃查到了一些网络上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帖子，虽然那几个帖子都没有非常直接的说出姓甚名谁，但是强调了几个比较特别的个人信息，比如说学体育的，身材高大，肌肉好看，有女朋友，对外一副模范男友的做派举止。有这些做基础，再加上一些比较个人特征的描写，不认识丁卓的人可能不会多想，认识丁卓的人一下子就能联想到他。
这几个帖子主要分布在丁卓和苏秋丹就读的那所大学的学生论坛或者网站某吧里面，内容倒是没有涉及到什么真名实姓的事迹，都是用“某男”或者“某女”，或者“a男”“b女”这一类的名称指代，说有这么一个男生，表面上道貌岸然正人君子，模范男朋友，让多少人羡慕，实际上背地里完全是另外的一副嘴脸，特别喜欢搭讪小姑娘，尤其是年纪不大还没成年的小女孩儿，特别单纯好骗，这个男生就喜欢挑这些小女生下手，因为本人长得一表人才，所以小女生往往会被他献殷勤的举动给迷得如痴如醉，他就趁机占对方的便宜，等到小女生想要让他负责任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凶相毕露，翻脸不认账，说自己跟对方你情我愿，凭什么要让谁对谁负责，如果非要提这种“无理要求”，他就把事情抖出去，让其他人来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大家是嘲笑他，还是嘲笑女孩子不自重。
在这样的威逼利诱下，那些被他占了便宜的小女生往往会选择忍气吞声，不敢撕破脸去和这个男生纠缠到底，这个男生也利用了小女生怕丢脸的这种心态，让这些无知少女吃了哑巴亏，他还保住了自己模范男友的名头，在外面继续道貌岸然的骗取其他女孩子的信任，玩弄对方的感情，占对方的便宜。
这样的帖子一出来，下面当然就会有不少看热闹的围观网友，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也有人会刨根问底的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个帖子会被发在学校的论坛上，是不是想要告诉大家伙儿，那个人就是学校当中的人。
发帖人基本上是发完就很少再做回复的，就算有人对帖子内容提出质疑，也同样是不去相应，任由下面的人去一层一层的互相回复，或者争论事情真伪，或者痛骂渣男该死，或者用帖子里提到的一些细碎的信息去试图猜测到底是谁。
“你看这帖子，人气特别高，”杜鹃指着其中一个帖子对唐弘业说，“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说的是谁，就单纯就事论事的在下面跟着骂这男人多坏多无耻，不过也有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留言，比如这一条，你看——”
她把帖子拉到下面，找到了一条留言：“这个人回复的是‘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呢？是不是开头字母d，个头儿特别高的一个哥们儿？’”
“这是生怕别人不往丁卓的身上想啊！”唐弘业感慨，“什么叫‘开头字母是d，个头儿特别高的哥们儿’啊！这不分明就是在给那些猜不着谁是谁的提供线索呢么！生怕人家不会往丁卓的身上作出联想！这是在帮丁卓反向炒作啊！”
“而且你看看这些日期！”杜鹃指了指发帖日期，让唐弘业重点关注。
唐弘业看了看，发现发帖的日期都不是特别早，仔细一盘算，好像真的是在苏秋双到到了a市之后才逐渐冒出来的。
“你在丁卓生前打过交道的人中间打听，有听到过类似的说法么？”杜鹃问。
唐弘业摇摇头：“没有，确实没有，不过现在听你说完这些我倒是也明白了一点事情，当时有人跟我强调，说丁卓人好，所以有人嫉妒他，故意抹黑他什么的，当时我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看完你找到的这些，就好解释了！”
“所以也就是说，这些帖子对于丁卓是产生了一定影响的。发帖人如果动机和咱们猜测的一样的话，那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可是……有一点我现在感觉有一点困惑啊，”唐弘业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困扰的样子，“我觉得我这个人虽然也会犯糊涂，但是大部分时候判断力还可以，我觉得那些认识丁卓的人，对丁卓的评价应该不是单纯的为了替他掩饰，或者是不想跟警察说什么他不好的，免得再惹别的麻烦，他们应该是真的觉得丁卓人挺好，不光是男生，女生也这么想，我觉得这就比较具有说服力了。”
“嗯，一个人可以在个别的人面前假装成是个好人，但是没有办法在一群人面前都伪装的很好，所以假如大多数身边人都觉得这个人很不错，那应该就是真的挺不错的。”杜鹃也同意唐弘业的这种看法。
“那么问题就来了！”唐弘业一摊手，“你说之前咱们接手的几个案子，在你联想到其中的共同点的时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道德瑕疵都挺明显的，抛开法律范畴，就是用道德去衡量的话，几乎没有一个是好人，婚内出轨的，打老婆的，网络暴力的，校园欺凌的，还有给人家当小三，想要找个有钱下家儿的。这些人肯定都是罪不至死的程度，但至少那些问题都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摆在那里的，这丁卓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没有污点，人为制造污点？这和之前的那几起也不太符合啊！难不成之前的是李逵，这次遇到的是想趁火打劫的李鬼？”
“可是咱们这个案子到现在也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为了怕造成恐慌，一直压着呢，李鬼怎么会知道要趁火打劫的蹚这一趟浑水呢？”杜鹃觉得有些说不通，“这个人如果真的是想要趁火打劫，那至少也是要知道接二连三死了几个人，并且都是品行不那么端正的，所以才能把丁卓往这个方向靠。但是换一个角度想一想，能够了解这些的人，你觉得他还能够被称为李鬼么？”
“嗯，说的也是。”唐弘业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看样子咱们这次遇到的搞不好不是一个两个的作案人，是一个小团伙，现在这个小团伙可能是出现内讧了，为了排除异己，所以给丁卓编排了好多罪状出来。”
第四十五章 交集
唐弘业说的这种假设也是非常具有存在的可能性的，于是他们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还有关于丁卓的死讯和死因这些情况都和汤力他们进行了一番沟通。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这一次遇到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连环杀人案了。”在听完了唐弘业和杜鹃的叙述之后，戴煦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一个小集团的话，那就必然涉及到了协同作案，这是一股绳上面绑着不知道多少只蚂蚱，惊着哪一只，估计都等于是惊了一大片，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嗯，所以咱们这一回就只能低调处理，不能高调的调查，尽量不暴露调查目标，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唐弘业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瞧你那话说的！本来挺正义的一点事儿，怎么被你一说完了之后，就变得鬼鬼祟祟，而且还挺欠打似的呢！”戴煦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唉，话糙理不糙，你就别挑剔这个了，”唐弘业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比方好像有点不太恰当，于是摆摆手，“咱们现在得先确定一下我的那个判断是不是真的成立，咱们这一次要对付的到底是不是一个有组织的小团伙。”
“这个好办，咱们把手头的资料都拿上，凑在一起研究研究，先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值得注意的切入点，然后不就知道该怎么着手了么。”杜鹃说，一边说一边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方才震动了一下，有一条短信钻了进来。
“嗯，对，那咱们就各自带上东西，会议室碰个头吧！”戴煦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后和方圆一起整理最近手头的调查资料去了。
汤力是不爱说话的行动派，这功夫都已经付诸实施起来了，唐弘业也很积极的开始整理资料，杜鹃走到他身边，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让唐弘业看。
唐弘业一脸狐疑的把手机给接过去看了看，看到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条短信，发的还挺长，发短信过来的手机号码杜鹃很显然之前没有储存过，所以只是一串陌生的数字，好在短信的开头，发信人就先自报了家门。
“杜鹃，你好，我是卢潇平。前几天冒昧的跑到你的工作单位，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事先也没有做足功课，没有打听一下你的感情状况就冒冒失失的跑去，实在是太唐突了，过后我只要想起来，就会觉得羞愧难当，第一怕让你感到负担，第二也怕唐弘业有什么想法，毕竟作为男人，他有充足的理由对这件事感到不满甚至愤怒。所以我思来想去，希望你们两个能给我一个负荆请罪的机会，咱们找个时间约起来吃个饭吧，我做东，没有别的意思，除了表达一下对你，尤其是对唐弘业的歉意之外，更重要的是重拾一下同学情谊。”
“哟！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啊！”唐弘业挑了挑眉毛，“按照惯例，‘有时间一起吃饭’这话不就代表着以后大家最好谁都别联系谁，再遇到纯属不巧么？怎么弄了半天，他对这事儿还挺有诚意的呢！咦？后面还有啊，我再看看……”
“本来我想给唐弘业也发一条短信解释一下的，几次编辑好了，又都给删掉了，没有发出去，怕越描越黑，或者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头，我也觉得怪难受的，打算和你说一说。我那天带着花去，其实有点太冲动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一个小小的情结，就是对过去的自己感到非常的自卑，所以在那一段最自卑的日子里，得到的任何一点友善对待，都会被无限放大。那天从你单位离开之后，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你之后，我也冷静下来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再见到你的时候，感觉是有点陌生的，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一些，但是又跟我记忆当中的那个叫杜鹃的小姑娘已经不一样了。
想一想也是，都过去了这么久，每一个人都会改变的，所以我也明白了一个事实，我怀念的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你给予我的善良，并且错把这一份对过去的怀念当成了喜欢，总觉得除了你之外，我应该遇不到其他善良可爱的姑娘了，谁都比不上你。只是我认为的你，其实只是当年那个你在我心里面的一个投射，或者说是我主观加工出来的产物，并不是真的你。现在我想清楚这一点了，以后绝对不会给你造成任何的困扰，也希望唐弘业不要放在心上。我现在是非常真诚的希望你们能够重新接纳我这个老同学，作为你们的新朋友。”
“我的老天爷啊，”唐弘业一口气把卢潇平发过来那一条长长的信息给看完，忍不住摇摇头，发出了一声感叹，“这家伙不是从商了么？要不是之前猴子跟我说他现在是什么商界精英，我都得以为这家伙改行去写书了呢！一大段一大段的！其实他真没必要解释这么多，确实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嗯，我就是给你看一下，回头忙完这阵子，他要是联系咱们，我就回绝他。”杜鹃对卢潇平这长篇大论式的信息也并不是特别当回事，方才收到的时候，她大略的看了一遍，本来想要随手删掉的，转念一想，卢潇平冒冒失失的跑到公安局来向自己表白这件事，虽然直接针对的人是自己，但是实际上也是间接侵害了唐弘业作为自己正牌男朋友的正当权益，所以她认为唐弘业是有知情权的，偏偏那信息发的又那么长，她转述起来也麻烦，索性就直接拿给他看了。
唐弘业摆摆手：“别啊，反正咱们两个估计也没空主动去约他，他要是真的诚心诚意的邀请咱们，那咱们就去。人家说自己心无旁骛，没有杂念的想要重拾同学情谊，咱们不信任他，那是咱们小心眼儿，咱们有错。不过如果去了，发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就是他说一套做一套，是他的错。”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杜鹃点头，把卢潇平的号码存下来，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手机往口袋里面一塞，就继续忙手头的事情了。
很快，六个人就把手头的资料都带齐了，在小会议室里面坐了下来，因为手头现在积累下来的案子有好几宗，涉及到的相关人员也特别多，所以如果把所有人都全部摊出来，可能反而有些太过于杂乱，容易花了眼，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拉两块大白板，把手头那几宗案件里面涉及到的一些有作案动机，但是却没有作案时间的“嫌疑人”罗列出来，并且都贴上小照片在旁边，这样一来，又有名字，又有照片，比较方便辨认，然后再交叉比较，寻找交集。
很快，一张一张网状的人际关系示意图就被展示出来，尽管他们已经尽量让这些示意图看起来简洁明了一些，但还是一眼看过去显得有些眼花缭乱，并且至少一眼看过去，从照片上来说，没有看到非常清楚的交集。
杜鹃站在白板前面，仔仔细细的看着上面每一个涉及到的人，希望能够找到熟悉的面孔，她的目光从每一张照片上面慢慢滑过，不想漏掉任何一点线索。
“咦？”她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一张照片上面，“这个人看起来挺眼熟的。”
唐弘业听她这么说，便也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还真的是，照片上的那个面庞略显消瘦，眼神有些孔洞的男青年，看起来的确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偏偏一下子又有些想不起来，只觉得印象模模糊糊，好像蒙上了一层纱似的。他觉得自己可以笃定，一定见过这个男青年，只是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
“这个人是谁啊？干什么的？”唐弘业又盯着那个男青年的照片看了看，再看看他是被贴在哪一个案子，“和邢北辰有关系的？”
戴煦过去看了看，点点头：“对，这个人我有印象，是邢北辰的网友，网名叫做‘西北风不够喝’，他也是邢北辰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又是网友，又在现实生活中认识，有往来的人，因为邢北辰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倒是没有太多树敌的机会，网络世界里就完全是另外的一副嘴脸了，但是网络世界里面，与他本人有实际接触的也不是特别多，这个‘跨界’的就被我们给关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排除掉了，因为他有不在场证据，案发那段时间他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之后还外出旅游来着，好多人都能够替他作证。怎么了？你们见过这个人？”
“西北风不够喝？”唐弘业对这个网名摇了摇头，“听着就感觉这人不怎么太靠谱似的。他真名叫……于文。于文……于文……怎么这么耳熟呢……”
杜鹃也皱着眉头认认真真的回忆，仔仔细细的搜索着自己脑中的记忆，这个名字和这个长相，都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而且随着她努力的去回想，那个仿佛被薄纱遮盖住了的答案仿佛也在逐渐浮上来，呼之欲出。
“我想起来了！”经过了一番冥思苦想，杜鹃的脑子里忽然好像点亮了一盏灯，把方才还模模糊糊的记忆一下子给全都照亮了，“唐弘业，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调查尤星华的时候，在出租车司机娄升荣的家里面见到过他的一个远房外甥？”
她这么一说，唐弘业也一下子脑子里面清明起来，抬手往自己的额头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于文！对对对对！我就觉得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原来是在那里听到过！没错了！当时这个于文就在娄升荣家里面打电脑游戏呢！娄升荣当时还骂他没有上进心，不好好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知道打游戏呢。”
“哦？你们和他打交道的时候，感觉他这个人怎么样？”戴煦听到这话，也来了兴趣，邢北辰的案子，和尤星华的案子，这两者本身在表面上是不具有任何相似之处的，但是现在这两个案件里面却有同样的一个男青年出现，这就很难不让人做出一些联想了，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多，多到了刑警队里面已经没有人还会轻易的相信所谓的巧合这种事了。
“当时没怎么打交道，毕竟当时我们主要针对的是娄升荣，遇到于文只不过是一个凑巧而已，”唐弘业回答，“印象就是他有点油腔滑调的，开起玩笑来没深没浅，明知道我们是警察，正在调查他那个远房舅舅之前载过的乘客是死因，还跟我们说什么娄升荣伪装出租车司机，实际上每天晚上都是出门干坏事的，把娄升荣给气得，只差没当着我们的面就把他给拖过来揍一顿了。”
“对，我们调查到他的时候，他也是挺油嘴滑舌的那种感觉，问他关于邢北辰的情况，说出来的答案前言不搭后语的，我问他为什么总是说了又推翻，版本总是在修改，他告诉我，因为邢北辰这个人太善变了，一会儿一张嘴脸，所以他都不知道邢北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了。”方圆在一旁皱着眉头说，“所以我对这个人始终的不太信任的。”
“这个于文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咱们应该多留意他一点。”唐弘业说。
“没错，邢北辰遇害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形式，分明就是针对他在网络世界上面的暴戾，还有搜索网友的真实个人信息，对其进行骚扰和侮辱的那种行为，有点以牙还牙的意思，那么想要针对网络上粗鲁刻薄的邢北辰，就需要掌握他在现实生活中的很多规律和情况。这样一来，这个‘跨界’的于文，就算不是直接对邢北辰实施什么报复行动，至少也是一个通风报信的主儿！”戴煦说。
第四十六章 小虾米和大鱼
戴煦的这个观点自然是得到大家广泛认同的，不管是尤星华，还是后面接二连三出事的祝斌斌、邢北辰，或者白小瑜、李国富，这些人都有着显而易见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出事地点往往比较偏僻，很难让人找到目击证人，或者监控摄像头，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必然是经过了周密的计划之后才会有的结果，甚至光是有计划恐怕还不够，还需要有人一直暗中盯梢和跟踪，以确保准确无误。
另外，这几个人当中，不乏有那么几个，出事的偏僻地点并不是偶尔不巧路过的地点，而是平日里就会惯常出现的路线，这也就意味着，这些被害者的行踪早就已经被潜藏在暗中的黑手，或者说黑手们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白小瑜和苏秋双的情况可能会特殊一点，”杜鹃作为女性，对于这两名女性被害人也有着比较具体的看法，“森林公园肯定不会是她们平时惯常去的地方，而且两个人的出事的时间推测也不会是在大白天光天化日的时候，毕竟森林公园再怎么‘地广人稀’不容易被发现，大白天做这种事还是会大大的提升暴露的风险，所以我认为凶手在针对这两个人实施犯罪的时候，时间应该是选在了黄昏。”
“这个我同意，黄昏时分可能是最适合的了，天快要黑了，真正游园的游客一般都会选择离开森林公园回家去，免得天黑之后不好走，找不清楚路，所以相对人会更少一些，并且那个时候，光线说暗，但是也还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楚，对于正常游玩的人来说不太合适，但是对于心怀鬼胎的人太适合了。”唐弘业赞同。
“而且与其他几个人不一样，很显然杀害白小瑜和苏秋双的凶手是因为某种原因，从这两个女性那里获取了信任，所以才会有机会把白小瑜带到森林公园的湖边，也让苏秋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下了含有镇静剂的食物。”杜鹃继续说，“根据犯罪统计的结果，女性作为犯罪行为的被害人的时候，往往熟人作案的比例会比陌生人作案更大一些，所以我认为杀害白小瑜和苏秋双的凶手，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让这两个女孩子认为对方属于‘认识人’这个范畴内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这两个女生身边的熟人？不过白小瑜和苏秋双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活圈子方面的重合，她们两个会有共同的熟人么？”方圆对于这个问题有点担心，虽然苏秋双和白小瑜都不是她经手调查，但是大体的情况她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很清楚白小瑜自从十六七岁离开家里面之后就一直留在a市，而苏秋双这一次可以说是第一次到a市来看望姐姐，“这两个人感觉从生活环境到社交圈子，好像差距都挺大的，交集会不会不太好找呢？”
“但是她们两个人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那就是在男女关系这个问题上面，标准和定义跟其他人好像跟很多人都不太一样，所以可能在和异性打交道的时候，边界意识并不是特别清晰，很容易的就可以和对方成为所谓的好朋友，甚至比好朋友还要更加亲密一些，前提是对方有钱或者是长得帅。”杜鹃摇摇头，“所以我觉得那个获取了她们两个人信任的凶手，根本就不一定需要花费经年累月的时间去和她们两个套交情，只需要投其所好，可能很快就能够达到目的。”
她的这个分析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关于苏秋双和异性交往的态度和尺度，她的姐姐苏秋丹曾经给过他们一定的介绍，白小瑜那边也是从她的“干爹”林宝根那里得到过相关的说法，一个可以同时交往好几个不同异性的姑娘，就算不去拿起什么传统道德观念的大棒，恐怕也实在是不能够与“严谨”二字沾边了吧。
“不过，白小瑜和苏秋双之间的交集到底是在哪里，咱们暂时都还没有一点线索，还得慢慢找！”戴煦叹了一口气，有方向是好的，只是前面那么多次都遇到线索断得干干净净的那种情况，所以难免会有些担忧。
其他人也纷纷叹了一口气，暂时把方才的讨论放在一旁，在把于文标注了一个重点符号之后，就有开始仔细的在白板上面搜寻起其他潜在的交集来了。
“我就一直在想，这个丁卓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呢？”唐弘业一边盯着白板上面的人物关系网，一边对身旁的杜鹃说，“假如是咱们之前推测的那样，那丁卓到底在他们的这个组织里面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我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毕竟如果真的那么无关紧要，估计就不用这么灭口了！”
“只可惜，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一个小团伙应该是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的，之前一直都隐藏的很好，如果不是案发的间隔比较短，都凑在了一起，搞不好咱们都很难把这些案子联想到一起，就算是现在，不也没有直接证据能够用来并案么！”杜鹃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是一个组织比较严密的团伙，那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的确是不好办。本来只要抓住其中一个就可以知道到底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团伙组织，通过什么途径把人给集结起来，各自完成任务一样的出去做坏事。
可是一般像这种反侦察意识强的组织，不是所有人都会暴露在水面以上的，咱们如果只是抓住了一个小虾米，这个小虾米知道的很有限，却足够惊动所有藏在暗处的同伙，那咱们最后收网能打上来的搞不好就只有跟小虾米差不多的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不仅跑掉了，而且咱们连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都不知道，可就真的只能干瞪眼了！这一次的对手，还真的是不那么容易对付。”
“是啊，主要是别说还没有被发现明显关联的人，就算是刚刚已经被咱们发现了的于文，也是一样不太好办，”唐弘业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后脑勺，“咱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只不过是游手好闲的在娄升荣家里面赖着打电脑游戏，除此之外，在咱们围绕着尤星华展开的调查过程当中，也没有发现于文这个人的踪迹，所以现在只能说是他巧合的两次出现在咱们的视线当中，其中能够确定的是他与邢北辰是见过面的网友，勉强算是现实生活当中的朋友，但是尤星华那边，根本就没有办法确认任何东西。他估计就是咱们说的小虾米，但是又动不得！”
几个人针对现有的人物关系网又细细的筛了一遍，除了那个于文之外，暂时也没有再发现别的什么交叉点，不过几个人也在这个问题上面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不用再去浪费更多的人力精力扩大调查范围了，针对眼下的现有收获再进行一番深挖，希望能够在挖出一些隐藏比较深的关联。
就这样一忙就是大半天，到了傍晚，唐弘业和杜鹃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准备出去吃一顿“午饭晚饭二合一”大餐，说是大餐，其实也就是到单位附近找一个口味比较喜欢的小餐馆，简简单单的吃一顿简餐罢了。
其实严格说起来，唐弘业和杜鹃的家庭条件都还是不错的，和那些真金白银的土豪大款比不了，在普通人家里面都可以算是比较殷实的了，不过家里面对他们在金钱观这方面的教育倒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抓的比较严格，不允许他们铺张浪费，做物质上的攀比，等到两个人长大成年之后，自己就也比较看淡了。
一直以来，忙工作需要开夜车的时候，到这公安局周围的小饭馆解决一下晚饭，也算是唐弘业眼中的生活常态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不过这一次，和杜鹃面对面坐在空间略显局促的饭桌前，看着杜鹃用一张面巾纸把桌面上残留的油渍擦擦干净，他忽然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要不然，咱们俩今天换个地方吃吧？”他忽然开口对杜鹃说，顺便伸手把面巾纸从杜鹃的手里面抽了出来，攥在自己的手里面，“反正咱们俩还没有点单呢，服务员那边忙着，都没顾得上咱们俩，咱们现在走，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意。”
“走？为什么要走啊？”杜鹃不知道唐弘业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你平时不是挺喜欢他们家的炒面的么？正好最近都有些天没来了，我还猜你今天肯定会想要点炒面吃呢，结果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要走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头有点别扭。”唐弘业支支吾吾的说。
杜鹃皱眉，疑惑的朝周围看了看，小饭店不算大，不过为了在有限的空间内，尽量多提供一些餐位，所以餐桌与餐桌之间的距离就略显局促了一点，这样一来，不大的一个餐厅内竟然挤了不少张桌子，可以同时容纳很多人，杜鹃伸长脖子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让唐弘业会感到不愉快的人。
“你突然一说要走，我还以为是尹湄也在这里吃饭呢！”她笑着小声打趣了唐弘业一句，“她又不在这里，你干嘛好端端的饭都不想吃了，还要换地方？”
“瞧你说那话！”唐弘业这可就不爱听了，“我是那样的人么？尹湄她爱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我还至于怕了她么？话说回来了，你自己也都说了，她之前那一阵子有事没事的总在我面前转悠，与其说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存心的恶心你，要真是她在这的话，你都不在乎，我肯定也不在乎。再收了，她还至于重要到了让我为了她换个地方吃饭的程度么！我想要换个地方主要是因为你，我不想跟你在这里吃饭。”
“因为我？”杜鹃一听这话，就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咱们俩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之前每次都挺好的，这次你这是怎么了？说真的，我总觉得你好像有点别别扭扭的，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像心里头装着什么疙瘩似的！”
唐弘业沉默了一下，缓了缓，开口说：“其实我就是觉得……委屈你了。”
“这话是怎么说起来的？”杜鹃越听越糊涂，“吃个饭而已……”
“我就是觉得……别人的女朋友跟男朋友一起吃饭，都是去那种特别有情调有格调的餐厅，吃个牛排，合格红酒，再不济也是吃什么烤肉寿司披萨意面的！结果你跟我在一起，净被我带着到这种小饭馆儿吃东西来着……”唐弘业的脸色有些不大明快，声音不大，语气里面的懊恼情绪却仍然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杜鹃本来觉得唐弘业的这个焦虑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话刚到嘴边，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那一束火辣辣的红玫瑰，还有拿着玫瑰花那个人的一身精英男士一样的打扮，于是心里面便一下子就了然了，她偷偷瞄了一眼唐弘业，然后垂下眼皮，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内容就变了：“哦，那倒也是，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先不说工作忙的事儿，就单说收入水平，咱们两个的工资都属于饿不死也撑不住的水准，就你说的那种什么牛排餐厅，喝个红酒，环境还要有格调，那一餐下来价钱可不会太低，两个人从前餐到甜品外加一瓶红酒，一餐下来最起码要一千多块吧？一个月不用多，每周这样约会一次，再加上零零碎碎的看电影逛街买礼物什么的，我估计咱们局里开那点工资不够，毕竟约会吃饭都要一两千块的水准，买礼物什么的就肯定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了是不是？想要一点不吃力，不影响正常生活，起码要月薪几十万，年薪几百万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