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不过她好像也没有多少时候不是一点就炸的。
    “谁跟他吵了！”齐静没有丝毫理亏，“我就是说中秋不要跟家里过而已……”
    过两天就是中秋团圆夜，齐爸爸都亲自找过来了，齐静明明空闲着却还是不肯陪家人过个中秋，做长辈的有意见太正常了。更何况照着齐静平时和她父亲通电话的态度，可想而知她当面拒绝时的语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情况，哪个当家长的不生气啊。
    “丫头，这事儿是你不对，你不该跟伯父吵的。”
    易北试着调和。他觉得齐静虽然任性，但还不至于听不进人话、不分是非的程度，他不明白为什么齐爸爸明明什么都惯着齐静，但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会这么糟糕。
    “没吵！都说了没吵！”
    齐静忽然发飚，把面前的外卖盒子一推，连心爱的小龙虾也没心情吃了。
    “吵什么，根本就吵不起来好吗？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在乱发脾气，爸b他从来没骂过我。”
    易北：……原来她也知道她是在乱发脾气啊。
    齐静发了一通脾气，然后不搭理易北了，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继续生闷气。
    “丫头你家是慈父严母？”
    易北见识过齐爸爸对齐静宠溺的态度，结合齐静刚才说她爸从来不骂她，大概推测出了她家的教育模式。
    谁知道齐静立马反驳：“才不！妈咪她可宠我了！”
    齐静说着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一个温婉的年轻女人说：“爸b都没给我梳过头。”
    照片背景是间普通的屋子，看起来应该是卧室，一个小女孩坐在床上，申直双手朝镜头比了两个大大的v，她身旁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眉眼温婉，没有望向镜头，正低头专注地给小女孩梳辫子。
    床的背后恰好是一扇窗户，玻璃窗面反光，模模糊糊映出了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的身影，看不清晰，但显然那就是拍照的人。
    比v的小女孩是齐静，梳头的女人应该是她母亲，拍照的大概就是齐爸爸了。
    “丫头你这照片在哪里拍的？”
    易北打量着照片里的背景，好奇地问。照片拍摄的房子看起来很老旧，装修家具之类的也很一般，就算易北没去过齐静的老家，也知道这房子不符合齐静的家境。
    “家里。”齐静的回答出乎意料，“以前的老房子，后来城市建设，拆迁了。”
    齐静的重点并不在照片的拍摄地点上，因此她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解释什么，而是把话题转到照片中的女人身上：
    “妈咪的手可巧了，小时候都是她给我绑头发，一天换一个发型不带重样的。易受我跟你说，那时候我可是走在潮流的尖端，是整个幼儿园和小学的潮流指标，其他女同学可羡慕我的辫子发髻了。”
    齐静看着照片回忆道，语气洋洋得意。
    易北：……原来她一天换一个发型的怪癖从幼儿园就开始了吗？！
    照片的颜色看起来有点反光，应该是齐静用手机对着已经晒出来的实体照片拍的，从照片里齐静的年龄来推断，那个时候大概也还没普及电子照片。会用这种方式把老照片存到手机里随时翻看，可想而知齐静有多珍惜这照片。
    齐静对她母亲的态度显然要比对齐爸爸好很多。谈起齐妈妈，易北能明显感觉到她心情很好，有关母女俩的回忆滔滔不绝，易北也渐渐从齐静的话里注意到，齐静如今很多看似不合理的行为习惯，其实都跟她母亲有关。
    比如齐妈妈很喜欢给小时候的齐静设计不同发型，于是长大后的齐静也喜欢折腾自己的头发；
    比如齐妈妈经常带小时候的齐静去吃五毛一块的路边摊，于是长大后的齐静依然对接地气的路边小吃情有独钟。
    齐静她，大概非常喜欢自己妈妈。
    “那丫头你中秋干吗不回家，就算你跟伯父生气了，跟伯母也闹脾气？”
    齐静听到易北的话，霎时沉默了，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没有回答。
    易北以为是提到齐妈妈触动到齐静，便准备继续从齐妈妈的话题入手，至少应该比聊起齐爸爸时气氛要平静许多：“你也说伯母宠你，你一个人跑到外地念大学，她一定也很担心。”
    齐静还是沉默不语。
    “对了，今天伯父一个人过来的吗？伯母呢？”
    听到这里，齐静才终于有了回应，她抬眸幽幽地看了易北一眼，表情木木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易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妈咪她，五年前就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小公主家也是单亲家庭。她和易北的成长环境都不太好，不过两边的问题不太一样。
    易北：没想到丫头你原来和我一样，也是小白菜地里黄……
    齐静：不，就算我家是单亲，我也是骄傲的小公主。哼！[高傲脸.jpg]
    易北：等等！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卖一下悲惨人设博读者同情吗？
    齐静：谁告诉你有这种设定？
    易北：说好的小白菜地里黄呢！
    齐静：作为小公主我怎么可能有悲惨设定，小白菜有易受你一个人就够了。[嫌弃脸.jpg]
    易北：……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摔！
    第27章
    齐静并不是天生的小公主。
    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齐爸爸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公务员，齐妈妈全职在家照顾家庭，一家三口住在老城区两室一厅的小居室里。那个时候的齐家虽然不穷，但也绝对称不上富裕，和绝大多数普通的工薪家庭一样，温饱不成问题，却也没太多多余的钱来奢侈挥霍。
    那时齐静的生活水平自然没有长大之后的高。有什么好事发生，一家人去庆祝的时候，也没有高档餐厅和豪华的菜式。节俭的齐妈妈会带家人去夜市大排档扫荡，全是几块钱一份的小吃，好吃又多样，从街头吃到巷尾，这是齐静小时候最喜爱的活动，和家人一起，感受着平民的幸福。
    那时候的齐静，头顶还没有小皇冠。
    后来，忽然有一天，一群陌生的面孔来到了齐静居住的老城区，挨家挨户敲开了门。才刚刚幼儿园毕业的齐静听不懂大人们的对话，她抱着她的洋娃娃，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爸b妈咪和那群陌生人谈事情。
    她摸着洋娃娃的头发，疑惑地问她：“贝贝，贝贝，你知道什么叫做拆千吗？”
    名叫贝贝的洋娃娃睁着大大的眼睛，和齐静无声地对视着。
    于是等大人们谈完事情之后，齐静抱着贝贝去问爸b妈咪，齐爸爸摸摸齐静的小脑袋，对她说：“拆迁，就是我们要搬家，换一个大房子的意思。”
    “大房子？”齐静歪歪脑袋，想着电视里看到的粉红粉红的漂亮房间，小心翼翼地问，“那里面会有公主床吗？”
    齐爸爸反问：“静静喜欢公主床吗？”
    齐静点了点头，眼睛闪闪亮的：“喜欢！贝贝也喜欢！”
    “好，那我们就搬到有公主床的大房子里吧！”
    拆迁一事对于齐家人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虽然对住了多年的老房子有点不舍，但最终齐家还是和左邻右里的街坊们一样，选择了支持城市开发的计划，搬离了老城区，搬进了开阔明亮的新房子里。
    而除了补贴换购的新房子以外，齐家还领到了一大笔拆迁补偿金。于是齐家的小金库里，一夜之间往前多个几个数位。
    齐爸爸按照承诺，给齐静买了一间儿童版的小公主床，床身涂着粉红色的漆，床头还雕刻了一朵小小的玫瑰。齐静乐坏了，从此也学会了叠被子，每天醒来之后一定要把她的小床收拾得整整齐齐，宝贝得不行。
    齐爸爸看着齐静开心的样子，一些以前因为没钱而无法实现的念头开始蠢蠢欲动。他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想给宝贝女儿当一个真公主的生活条件。
    于是齐爸爸和齐妈妈商量了之后，毅然把工作辞了。
    齐爸爸下海经商了。
    最有效率的赚钱方法便是钱生钱。以前齐爸爸便已经动过这个念头，只是他的工资在养活一家三口之后没多少剩余，拿不出钱来当启动资金。如今家里因为拆迁而忽然多了一笔意外收入，齐爸爸便想着去拼一次。
    他成功了。
    齐爸爸很有商业头脑，在g市这个遍地商机的大城市里，他凭着精准的眼光和一笔启动资金，办了一家小小的公司。他选择的行业正值上升期，加上他运气不错，国家政策正好向该行业倾斜，鼓励发展，于是天时地利人和，短短几年时间里，齐爸爸的生意已经从最初的小公司发展成了大企业，齐家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富裕了起来。
    齐家，就是平时人们常说的，暴发户。
    齐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齐家的生活水平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家三口搬进了小洋房，齐妈妈送女儿上下学也再不用挤公交，齐静也换了一间更大更漂亮的公主床，床顶还十分梦幻地垂着粉红色纱帐。
    齐爸爸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可与此同时，齐爸爸也变得越来越忙了。生意越做越大，企业里的员工越来越多，每天都有无数事情等着齐爸爸亲自处理。忙碌的齐爸爸很少有时间陪齐妈妈和齐静去夜市吃大排档了，他给家里请了很会做饭的钟点工阿姨，一家人想吃什么都能直接点菜。
    齐妈妈和齐静都很喜欢钟点工阿姨做的饭菜，只是偶尔，齐妈妈还是会偷偷带着齐静到以前经常去的夜市里，回味一下五毛一块的串串烧的味道。
    齐妈妈笑自己一定是过不惯好日子的穷人身。
    她这话最后一语成谶。在齐爸爸发迹之后没几年，齐妈妈忽然病了。
    最开始是经常觉得胃疼，齐妈妈没当回事，以为只是普通的肠胃不好，也没去医院检查，吃了了点肠胃药，忍忍痛就过去了。后来有几次齐爸爸注意到，想带她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但齐妈妈顾虑着齐爸爸忙，便推辞了，说只是小毛病，她这么大的人了总能照顾好自己。
    齐爸爸也没想得太严重，毕竟胃痛很常见，注意饮食就好，于是叮嘱了几句后，又继续忙活生意上的事情了。
    可是，齐妈妈的胃疼一直没好。
    直到有一天，齐妈妈的胃疼疼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一点点好转的迹象，她甚至还开始剧烈呕吐时，齐爸爸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带齐妈妈到医院做了详细检查。
    这一查，查出了谁都没想到的结果。
    胃癌。
    齐静听到医生的话后都懵了。那时她还是只是个小学生，对癌症的认识很粗浅，只大概知道那是一个很可怕的病，得病的人多半会死。
    齐爸爸和齐妈妈也很吃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本来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肠胃病，一查居然查出了绝症。
    齐妈妈的情况并不理想。医生说，齐妈妈就诊的时间已经晚了，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虽然还不至于立刻下生命倒计时的通知，但治愈的可能性已经大大降低。齐爸爸听到医生的话后十分自责，他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没能照顾好他的妻子。
    他把生意上的事情全都丢到了一边，专心陪齐妈妈接受治疗。齐妈妈按照医生的治疗方案，接受了痛苦的化疗疗程，还做了癌细胞的切除手术，他们找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顽强地和病魔做抗争。
    手术很成功，癌细胞切除之后，齐妈妈开始进入恢复期。齐爸爸悬着的心慢慢放下，齐静也懵懵懂懂地松了一口气。
    一切似乎正在好转。
    可是乐观的情形并没有维持多久，在手术一年半之后，齐妈妈身体里的癌细胞复发，并且迅速恶化扩散。齐妈妈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了下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齐妈妈在某个的晚上，在医院的病床上离开了人世。
    那年齐静十二岁，刚刚升上初一。
    齐妈妈的离世，对齐爸爸和齐静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齐家那栋往日欢声笑语的小洋房里，都满是消沉灰暗的气息。
    可逝者已逝，留下来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悲伤之后齐家开始慢慢恢复到正常的生活里。可身边少了一个人，终究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是齐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不听话了。
    一开始是在学校。老师们发现班上的齐静最近上课总是心不在焉，她开小差，跟旁边的同学聊天玩笑传纸条，会在课堂上光明正大地看杂书，甚至直接倒头就睡。她开始不交作业，不遵校规，成绩也开始大幅度下降，从班上中游偏上的成绩直接掉到了倒数。
    班主任私下开导过她很多次，但都没什么效果，齐静屡教不改，学习态度越发不像样。最后班主任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期末考试之后将齐爸爸请到了学校办公室。
    或许是想用工作来麻痹伤痛，自从齐妈妈去世之后，齐爸爸变得更加忙碌了，连带着生意也越做越大，真正给齐静提供了小公主一般的物质生活。因为忙，齐爸爸甚至没有时间去参加齐静的家长会，如果不是被老师直接打电话请家长，他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不思上进的学渣。
    那一回被请家长，齐爸爸可以说是丢尽了脸。齐静的班主任当着整个办公室老师的面，用恨铁不成钢地语气对齐爸爸说了很多。齐静站在旁边，木然地看着齐爸爸对老师点头哈腰表示抱歉，班主任再三叮嘱齐爸爸回家要好好给女儿做思想工作，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漫长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