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什么奸夫?”民警一愣,以为有什么新线索。“就是那个小白脸保镖啊,绝对是奸夫。那小子看着瘦,其实力气大得很,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
“我看你是想连盆骨一起断了,”翟辰一手拽着包带一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走过来往床边的木凳子上一坐,单脚蹬在王竞航的床边,抬抬下巴,“接着说。”
王竞航看到翟辰,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第9章 天上星(9)
倒不是王竞航想认怂,是尾巴骨它看见翟辰之后自己疼起来了。
油盐不进的混混老实下来,两位民警同志的询问工作顿时顺利了不少。再没提什么“奸夫”的事,但王竞航拒不承认自己联系过李婷的父母,动不动就拿自己一直呆在医院里有不在场证明说事。而他的手机里,也的确没有什么。
“你为什么还存着李婷父母的手机号?”
“呵,她爸妈把我当金龟婿,三天两头要嘘寒问暖。我这准女婿,不得存着长辈的手机号啊?”王竞航把手机拿回来,大拇指按着锁屏界面看动态壁纸。他的壁纸是几张流星照片合成的动态图,还带炫光特效,看起来土味十足。
“我还以为你的壁纸会是李婷呢,”瞄到他手机界面的翟辰擅自发表意见,“你不是非她不可、爱得要死要活吗?”
“关你屁事!”王竞航锁了手机转头瞪他。
没问出什么来,两位民警正准备离开,出去将调查结果交给走廊里的刑警小马。
“你们离开不把他也带走吗?”王竞航伸着脖子叫那两位警察。
“我可是来看望你的,警察不管这个,”翟辰捏起床头那个呼叫按钮在手中抛着玩,嗤笑着蹬了一下病床,“瞧把你吓得,尿裤子没,要不要帮你叫护士?”
王竞航气得脸色铁青。
“其实我特理解你,真的,”翟辰单手搭在蹬床那条腿上,凑近了些,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没什么文化的村里混混,突然拆迁变成有钱人,比那些吭哧瘪肚念大学的打工仔有钱多了,也只有学历高又好看的大公司白领才配得上。可惜了,这女人不识抬举,竟然嫌你没文化,必须得让她知道点厉害……恰好她有一对贪财的父母,又无比信任你这个有钱的准女婿。告诉他们左右人已经死了,重要的是他们的后半生,只要认定李婷是自杀,并把‘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到她那个无比有钱的公司头上,肯定能要来足够养老的钱。”
“你又不是条子,管这么多做什么?”王竞航耷拉着眼皮,用那双阴桀的三角眼看他,“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那个女人的死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她是被天收走的。”
翟辰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老天看不下去要了她的命,说明她自己有罪,死了活该!”王竞航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她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婊子……”
“咣”的一声巨响,把走廊里交接工作的三名警察吓得一哆嗦。坐在病房外等自家保镖的高总立时走过去,就瞧见翟辰正抡着凳子往王竞航身上砸。
刚才还好好的杨木凳已经散架了,王竞航翻到了地上,挣扎着往一边躲。两位还没来得及走的民警赶紧一左一右拉住翟辰,警告他不许再动。
“报警,快报警。”王竞航冲吓傻的隔壁床大喊。
警察就在眼前,既然受害者要报警,他们只能把打人者带走。
“警察同志,我这是协助办案呢。这种王八羔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得先打服了才会说实话。”翟辰由着民警给他戴手铐,义正言辞地向小马解释。
“我的哥啊,建国之后就不许刑讯逼供了。”小马愁眉苦脸地说,看了一天人没看出什么线索来,反倒在他眼皮子底下挨了打,回去又得被副队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了。
“我知道,警察不能打人,你们考不考虑外包?就包给我吧,看在方初阳的面上算你们便宜点。”小马人如其姓,长着一张马脸,惆怅起来的时候尤为好笑,翟辰总忍不住逗他。
“辰哥,算我求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一会儿去了局里遇见副队,记得一定跟他说我拼死拦你没拦住。”小马向他求饶。
“这话我能说,别人能信吗?”小马长得人高马大的,比翟辰壮了一套。
“……”
高总眼睁睁看着自家保镖被警察带走,只能认命地自己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警车后面:“siri,我觉得这保镖雇得有点不值。”
“值与不值,都在你的心里。”冰冷的机械音一字一顿,莫名有些高深。
“你还挺有哲理。”高雨笙透过警车后窗往里看,突然瞧见翟辰的脸贴上去,冲他挤挤眼。
这家伙不会是要吸氧跳车吧?高雨笙吓了一跳,提心吊胆地跟了一路,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守法良民翟先生,老老实实被带回警局。
两位警察是市局的,市局本身不具备派出所里的设备,就给带到刑警队去了。进来的时候被方初阳瞧了个正着:“扔到侯问室去,不到24小时别放出来。”
“这么狠吗?”翟辰痛心疾首地谴责自家兄弟的无情,“那你别忘了接檬檬。”
刑警队里的人都认识翟辰,听到这话纷纷憋着笑低头,只有老实的陈照辉听话地把翟辰塞进了侯问室。
所谓侯问室,其实就是临时置留犯罪分子的地方,最多不能超过24小时。派出所里一般都是刚抓的小偷小摸、咸猪手、酒驾之类的,刑警队这里的通常就比较严重,看起来各个凶神恶煞的。
翟辰看了一眼里面的人,转头冲小陈说:“警官,我身体不好必须吸氧,不然分分钟要挂的。你去跟你们领导说,把氧气瓶给我呗。”
“哦。”陈照辉应了一声,锁上铁门转头去外面跟副队汇报了。
远远听见那边方初阳暴跳如雷的声音:“吸什么氧,憋死他活该!”
翟辰活动了一下刚刚拆下手铐的腕子,转头看向屋里几个满脸不怀好意的人:“呦,几位,怎么进来的?”
“小弱鸡,安静点。”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北面的墙根有一条水泥砌的长凳,几人坐在一起,连个放尾巴尖的位置都没留给翟辰。
“过来,坐这儿。”一个大块头冲脚边吐了口粘痰,示意翟辰坐。
“我劝你们客气点,刑警队的队长是我弟弟。”翟辰抱臂靠着铁栅栏门,一脸嚣张。
“呸!少他妈扯了,你弟是队长你还能进来?”几位大哥站起来,慢慢向翟辰靠近。
“那怎么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正说着,小陈送来了他的氧气瓶。
满头火的方初阳走出警局,跟闲庭信步走进来的高雨笙打了个照面,想起这应该是混蛋翟辰的新雇主,便多看了两眼。没等两人说句话,方初阳的手机响了,是负责盯梢王竞航的小马打来的。
“副队,王竞航还藏了一个老式黄屏手机,里面有跟李婷父母的通话记录。”小马颇有些激动地说。
“你怎么找到的?”方初阳顾不上理会高总,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幼儿园走。
“辰哥塞给我的。”小马回忆刚才的状况,估计是翟辰逗他的时候顺手塞进口袋里的,临走拍了他一下,他才感觉到口袋里有东西。
“……”
高雨笙交了罚金、办好手续来领翟辰的时候,侯问室里一片祥和。几位大哥整整齐齐蹲在两边的墙根处,翟辰自己独霸了那唯一的长凳,翘着脚转瓶子玩。
“他们怎么了?”过来开门的陈照辉好奇地问。
“他们知道我身体不好,把凳子让给我坐。”翟辰站起来伸个懒腰,搭着高总的肩膀出去。
高雨笙看看那些壮汉,再看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很给面子地没把他掀下去,任由他病弱地挂在自己身上:“现在班房里的人素质都这么高了?”
“那可不,五讲四美尊老爱幼。”
第10章 天上星(10)
出了刑警队的门,高雨笙就把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拎下去,顺道将车钥匙扔给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天已经黑透了,公安局外不甚明亮的路灯照过来,映出表盘上星星点点的碎钻。
“你这手表是夜光的啊?”翟辰凑过来,“挺好看。”
“……”又不是小学生,谁还戴夜光手表。高雨笙看看自己腕上的“星空月龄”,不知道怎么跟自家保镖解释百年钟表世家不做夜光手表。没等开口,那边刑警队的小陈追了出来。
“辰哥,你的手机。”
翟辰接过手机,嫌弃地上下看看:“我说小陈,下回出外勤咱能擦点防晒吗?这大晚上的我就瞧见个衣服飘过来,吓不吓人。”
陈照辉扯了扯自己明黄色带反光条的运动短袖:“我有那么黑吗?”
“有,”翟辰斩钉截铁地说着,低头给方初阳发微信,“你们晚上还要加班吗?”
“我得加班,副队不用,队长知道他今天晚上带孩子,让他不用来了。”老实孩子小陈直接把自家副队给卖了。
“哦……”翟辰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删掉没写完的一句话,将手机装回口袋里,觉得小陈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顺眼多了,“行,你忙去吧。”
既然方初阳不加班,那他就可以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了。等把高雨笙送回家,就去夜市吃烧烤喝啤酒。现在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再来两斤小龙虾,今天这顿号子就没白蹲。
一边盘算着吃麻辣的还是蒜香的,一边拿出手电检查车辆,确认没有问题就把钥匙扔给高雨笙:“还是蒜香……呃,不是,还是你开吧。我晚上不开车。”
“这是什么规矩?”有些技术不好的人晚上不敢开车怕出事,但翟辰显然不属于技术不好的人群。白天高雨笙特意观察过,可以看得出这家伙的技术是专为胜任保镖职业练过的,停车时用的不是倒车入库而是漂移甩尾。
“晚上更容易遇到枪击,这时候保镖需要警戒。”翟辰自顾自地坐上副驾驶,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高雨笙单手按住车门不让他关:“你觉得我会信?”
小朋友心眼太多就不可爱了,翟辰呲了呲牙,僵持片刻只得承认:“我夜盲。”
夜盲!高雨笙一惊,缓缓凑近了些。光线缺乏的环境下,翟辰的眼睛有点对不上焦,但他“看”的方向准确无误。若非凑得近了,根本看不出异样。难怪上次他会坐错车,原来是根本看不见。怎么会这样?
“怎么得的?治得好吗?”
“天生的,”离得这样近,翟辰能感受到高总骤然加快的呼吸,“怎么听说我是夜盲眼这么激动?你是不是后悔了,告诉你订金不退啊。”
“……不是。”这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在向家长无力申诉。听得翟辰心尖发颤,觉得这位小高总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想着要不退他一半钱?
没等翟辰开口,高雨笙便关上了副驾的门,自己坐上驾驶室发动车辆:“先回我的住处,你自己打车回去。”冰冷的语调再不复先前的温和,跟高雨笙与其他员工说话别无二致。
夜盲眼……难道真的找错人了?高雨笙攥紧了方向盘,这实在没道理,想不出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第二个人拥有吸氧气增强力量的超能力。可是夜盲眼,看不到星星!
……
“哥哥,你家在哪里呀?”
“那里,一闪一闪的那个。”
“星星?那我叫你星星哥哥好不好?”
“好啊。”
……
高雨笙家住在“东篱玉棠湾”,一个专卖花园洋房的高档小区。从警局回去有些遥远,需要上高架。
一路沉默地开着,高雨笙没再跟翟辰说一句话。翟辰很理解他这种“买了吃亏又买了上当”的委屈,低头翻动手机查看去东篱玉棠湾的路线。昂贵的小区不仅在于房子好,地理位置也都是绝佳的。高架有一个出口专门通向玉棠湾门前的那条路,交通便利,人烟稀少。
看完路线随手翻开相册,百无聊赖的翟辰只能研究那张奇怪的外卖单。今天在医院里,王竞航那句“天收了她”很让人在意,配上这诡异的图腾,莫名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说,王竞航是不是求了什么邪神野佛,这东西会不会是个咒符?”翟辰异想天开地试图跟不高兴的小高同学说话。
“指望上天,是懦夫行径。”这个道理高雨笙很小的时候就懂。
“那有什么办法,上天是最后的希望,人活着总得有点希望。就好比你跟袁小爱,她要想跟你在一起,只能指望一道天雷把你劈成个傻子。”说着,做了个天雷降世劈到脑袋的动作。
“咔嚓!”突然传来一声响,车身剧烈晃动,猛地向前窜了一下。
“操,真的被雷劈了?”翟辰脑袋磕到椅背,咚的一下还挺疼,忍不住骂出声。打开窗户往外看,背后一辆没有开车灯的渣土车正用那狰狞的卡车头贴豪车屁股,悚然一惊,这才几点,渣土车就能进城了?“别下车,加速,快离开它!”
高雨笙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快速与渣土车甩开距离。然而前面的车辆因为听到巨响而减缓车速,双侧车道都被堵住,一时无法超车。
“轰——”渣土车也立时加油,拖着沉重的身体飞快追赶,一边跑一边掉沙土,漫天烟尘,后面传来一溜的刹车声。而那渣土车如同犯了狂犬病的疯狗,一步三颤路都走不稳也要张开血盆大口狂咬不止。
“呀!”前面那辆车是个年轻人开的,从后视镜看到这场面,尖叫着踩下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