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这年头大户人家宴客都是男女分席的,因此路上,小两口彼此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越瑢倒不怎么担心苏妗,毕竟她连永兴帝都应付过来了。倒是苏妗颇有些担心越瑢……准备地来说,是担心清平郡主——那丫头平日里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更是百无禁忌,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她是真担心她会跟越瑢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想到这,苏妗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其实之前她也想过要不要想个办法让越瑢……或者说她这个“镇北王妃”无法去参宴,但一来庆阳长公主是清平郡主的母亲,她和清平郡主关系那么好,不去参宴说不过去;二来也寻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毕竟她还得小心翼翼,不能让越瑢发觉。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靠栖露了。
苏妗不着痕迹地揉了揉额角,在下车与越瑢分开时,给了栖露一个“一切都靠你了!千万要机智一点!”的眼神。
栖露意会,暗暗握紧双拳,跟着越瑢往公主府后院去了。
苏妗见此,也在公主府管家的迎接下,去前院入座了。
这会儿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宾客们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谈笑。看见苏妗这个“新任镇北王”,众人皆目光探究地望了过来。
苏妗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见此倒也不觉得紧张,表情淡漠,仙气飘飘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见过王爷,还没恭喜王爷袭爵了呢!”
“是啊是啊!听说王爷前些天在宫中晕过去了,不知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很快便有人来前来与她说话,苏妗一脸神游样儿地看着他们,偶尔回上一两个字,应对得倒也不怎么吃力。直到宴会开始,姗姗来迟的赵王端着一壶酒走过来说要给她赔罪,苏妗才终于眼皮一跳,严阵以待了起来。
赵王先前挨了永兴帝一顿狠斥,回府之后寻了众多幕僚前来商讨其原因,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永兴帝为什么会生气。如今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来给苏妗赔罪,就是想告诉大家:那天在宫里确实是我对新任镇北王不敬,害得他昏了过去,这件事与我父皇无关。
虽说已经有些晚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他这也是想挽回自己在永兴帝心目中的形象。
苏妗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她一点儿也不想让他如愿,甚至她只想一刀劈了这害死她爹的王八羔子。
然而不行,还不是时候。
苏妗想着便努力压下心头的恨意与杀气,做出一脸意外的样子看着赵王:“赔罪?王爷从不曾对臣做过什么,何来赔罪一说?”
赵王:“当日在宫中……”
“当日在宫中,是臣自己身子不适才会突然昏倒,说来是臣该向殿下赔不是才是,竟无端端地连累殿下叫人非议,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苏妗不等他说完就叹了口气,随即冲赵王作揖道,“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虽然决定来道歉,但赵王心里还是很不爽的,毕竟他真的什么都没做,也一向最讨厌被人冤枉。然而见苏妗主动替他开脱,他的心情却一点儿都好不起来——你他娘的这话早说啊!如今事儿都闹大了再说还有什么用?!现在老子是要你配合我把罪名冠到我脑袋上,不然大家只会你以为是受了我父皇的磋磨但是又不敢说好吗!
他简直要气死,瞪着一双铜铃眼就道:“越兄宽厚,不愿叫本王难堪,本王心中十分感激,只是当日之事,确实是本王的错……”
“不,是臣的错,王爷没有错!”
“我说了,就是我的错!”
“不不不,是臣……”
看着拼命互相认错道歉的两人,围观众人:“……”
这是什么奇葩的操作?
又见赵王憋闷之下态度开始不耐暴躁,而新任镇北王则是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也从淡漠变成了无奈,众人看热闹之余不由就有些同情“越瑢”——甭管之前他会昏倒是赵王害的还是永兴帝下的手,只瞧赵王眼下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位新任镇北王也是不怀好意的。可怜“越瑢”好端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为了家族被迫下凡不说,竟还要遭受这样的欺凌!
被众人的眼神看得只想打人的赵王:“……”
不想再折腾下去,也实在是没了耐心,他终于忍不住将那酒壶往苏妗面前一放,亲自给她倒了杯酒说,“行了,不讨论这个了,只要越兄身体没事了就行,来,咱们喝酒!一笑泯恩仇!”
苏妗一顿:“王爷恕罪,臣不会喝……”
“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就是还在怪罪本王!”赵王说完,看似无奈实则语带威胁,“既如此,本王也只能改日再亲自去越兄府上负荆请罪了。”
“……”
这酒显然是不能不喝了,苏妗眯眼,到底是拿起那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便故作咳嗽地坐了下来:“王爷盛情,臣不敢不从,只是臣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好,还请王爷恕罪。”
道歉的目的勉强算是达到了,何况只要“他”喝下了这杯酒,那他另外一个目的也已经达成了一半,赵王眼睛微闪,心情终于舒坦了一些。他摆摆手说了句“无妨”,这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回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去了。
苏妗这才松了口气。
她只是看着难受,其实根本没事——越瑢的酒量也好,她的酒量也好,都不至于一杯就倒。再加上她以为赵王只是在做给永兴帝和在场众人看,因此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因为这杯酒,她差点给自己招回家一情敌小妾。
第49章
越瑢不知苏妗面临的危机,他一进后院就看见了清平郡主,这会儿正被她迎着往里头走。
清平郡主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小伙伴换了个芯啊,张口就是:“那两本书你看了没?嘿嘿嘿嘿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越瑢以为她说的是剧情,随口答了一句:“还不错。”
他身后的栖露却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清平郡主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清平郡主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见越瑢反应平淡,顿时就愣了一下,而后孤疑道:“只是还不错?你真的看了?”
越瑢顿了一下,有点莫名:“嗯,怎么了?”
清平郡主冲他挤眉弄眼:“那你不觉得那个……”
“郡主!”眼瞅着要遭,栖露忙出言打断了她,“那边似是有人闹起来了!”
虽然不喜欢别人打断自己的话,但栖露是苏妗贴身丫鬟,清平郡主自然不会怪罪,且不远处的亭子里确实有嘈杂声传来,清平郡主下意识回头一看,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怡华那死丫头又在欺负小五了!阿妗你等会儿啊,我过去看看!”
栖露暗松了口气,小声对越瑢解释道:“郡主说的怡华是怡华公主,她是兰贵妃的女儿,赵王的同胞妹妹,在公主中排行第三。那位小五则是五公主,因生母出身卑微,又早早就去了,在宫里处境不大好。怡华公主是个娇蛮任性的,平日里总以欺负五公主为乐。王妃有一回撞上,还给五公主解了围,五公主也此特地绣了一条帕子给王妃做谢礼……”
虽然她方才已经表现得尽量自然,但越瑢还是察觉到了一点刻意,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毕竟苏妗害羞得连书都不肯给他看,会交代栖露不让清平郡主与他讨论故事内容也正常。又听说那位五公主与苏妗有过渊源,越瑢便抬脚跟了上去——既是认识的人,便不好坐视不理了。
他到的时候,风风火火冲过来的清平郡主已经指着怡华公主的鼻子开骂了:“要撒泼回你自己宫里撒去,别在咱们这公主府里逞威风!今日是我娘的生辰宴,你要是敢作妖坏了宴会的气氛,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怡华公主继承了兰贵妃和永兴帝所有优点,长得十分秀丽娇美,不像悲催的赵王,继承了父母所有的缺点,看起来平凡得像是捡来的。不过再漂亮的人,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通红的样子也不会太好看,尤其方才清平郡主为了制止她按掐五公主胳膊的举动,还抓了她头发一把,弄乱了她的发髻。
“你敢!”怡华公主狼狈又羞恼地怒视着清平郡主,“我管教自家妹妹,与你有什么干系!要你多管什么闲事?还撕了我的嘴,有本事你就来啊!竟敢以下犯上,我定要告诉父皇,叫他重重罚你!”
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就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清平郡主嗤笑一声,无所畏惧地摆摆手:“去啊,赶紧去,我倒要看看皇上表哥会不会听你的。”
她一说表哥两个字,众人才想起来,永兴帝虽然年纪大的可以做她父亲了,但确实与她是同辈人。怡华公主方才那样子,也算得上是不敬长辈了。
本朝最重孝道,做晚辈的与长辈对上,天然就比较吃亏,更何况到人家家里做客却不管不顾闹起来什么的,本就是怡华公主不占理。
“……”意识到这一点的怡华公主简直要吐血,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是想着如今正是自家哥哥的关键时候,这才勉强敛了怒气,没有再由着性子胡闹下去,只忿忿甩袖,下去整理仪容去了。
与她一道的其他几位公主见此也跟着离开了,只剩下小可怜五公主还杵在一旁,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的样子。
她方才被怡华公主推得摔了一跤,如今裙子上沾了灰,清平郡主一看,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说你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就把自己活成这样了呢!我告诉你,她们要再欺负你,你只管大耳瓜子抽回去就是,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也总比现在这样窝窝囊囊的强!”
这话她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五公主却只是不好意思地笑,并不回答。
鱼死网破的前提是两者旗鼓相当,可她除了一个公主的虚名,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她即便是豁出命去闹起来了,与要什么有什么的怡华公主相比,大约也只是鸡蛋碰石头,没法对她造成半点伤害吧。
比起窝窝囊囊地活着,她更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地去死。
清平郡主其实也知道她的顾虑,只是她性子急,忍不住,这会儿见五公主不吭声,也没再说下去,只转头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带五公主下去换身衣裳。”
“是。”丫鬟应道。
“多谢郡主。”看见清平郡主身后的“苏妗”,五公主眼睛微亮,笑容越发灿烂了些,“多谢阿妗姐姐。”
越瑢挑眉,实事求是地说:“我并没有出力,公主不必谢我。”
要不是栖露说了一句苏妗认识五公主,他其实都不会过来,一来他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二来他也不想让苏妗掺和到皇家事物中来。
五公主怔了一下,一向温柔可亲的阿妗姐姐今天好像有些冷淡……她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
小姑娘有些担心,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她有心想关心一下“她”,可生性腼腆嘴笨,又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能揣着满肚子的忧虑随丫鬟去换衣裳去了。
越瑢却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摆手让清平郡主去接待其他客人,这便在栖露的提醒下,慢条斯理地应付起了前来与她道喜或是说话的客人们。
今日宾客众多,清平郡主确实不好一直与他窝在一起玩耍,便与他约好晚点再聊,然后满场跑了起来。
宴会渐渐开始,觥筹交错间,丝竹乐声伴随着谈笑声响起,越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喝起了庆阳长公主为众位女眷准备的果酒。
这果酒一点儿也不烈,喝起来有淡淡的果香,味道很不错。越瑢出发前陪着胖儿子吃过点心,这会儿肚子不饿,不怎么想吃东西,便只慢条斯理地喝了几杯果酒。
没想喝着喝着,突然便有些想上厕所,越瑢左右扫了两眼,见席上包括五公主在内的好几个人位子都空着,便也跟着起身出去了。
栖露对庆阳长公主府颇为熟悉,很快就带着他找到了茅房,越瑢上完厕所出来,径自往回走去——女眷们的聊天内容对他而言虽然无聊得紧,但认真听,也是能搜罗到不少信息的。
却不想刚走到一半,就有个丫鬟脚步匆匆地从路边小道上冲了出来,险些撞上他。
“见、见过王妃!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赶着去办事,这才……”
那丫鬟见此赶忙福身道歉。越瑢扫了她一眼,刚想说没事,就见她袖子一动,假借起身的动作往他手里递了个什么东西。
越瑢下意识握住那东西,随即一双眼睛就倏地眯了起来。又见那丫鬟已经匆匆离开,他便低声对栖露道:“偷偷跟着她,看看她是谁家的。”
栖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闻言愣了一下:“这?怎么了?”
越瑢看了她一眼:“你只管照做就是。”
“……是。”栖露虽然纳闷,却也不敢不从,忙跟了上去。
越瑢这才四下扫了几眼,往不远处较为清净的花园走去。
***
与此同时,花园深处的假山群里,苏妗正半靠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大石头上。
她身边站着个面容艳丽,身材也是前凸后翘,看起来十分美丽动人的丫鬟,这会儿正扶着她的胳膊帮助她稳住身子。
苏妗看着她,只觉得她又香又甜,有种恨不得马上将她拆吃入腹的冲动。
可这种感觉显然是不正常的。
她一个女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对同为女人的她产生这种谷欠望?!
尤其是身下那完全不受控制的反应,还有身上突如其来的燥热感与眼前的晕眩感,无不显示她是被人下了药。
可这药他们是什么时候给她下的?
明明刚才离开宴席的时候,她的意识都还是很清醒也很正常的。而除了宴会开始之前赵王敬她的那杯酒,她没有再碰过宴席上的酒水,不然也不用为了躲避众人的敬酒而尿遁出来……
那不是酒,是食物?
也不对,宴会上的食物她基本没吃,因为出发前她也陪着胖儿子吃了点点心,现在一点儿也不饿。
所以是这丫鬟的问题?
可这丫鬟只是给她带路去找茅房而已,一直走在她前面,不曾与她有过任何肢体接触,是方才她开始四肢无力,头脑发晕之后,她才趁机扶住了她,把她带到这假山群里来的……
“王爷?王爷您怎么样了?您没事吧?”丫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身子虚软,喘气声也越发地重了,不由得意一笑,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娇软暧昧地说,“王爷身体怎么这样热?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是不舒服,可这是我男人的身体,你不许拿你的狗爪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