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嘉树（修）

    新学期伊始，同学之间的感情在这两个月不见面的催化下得到了巨大的升华。曾杰走进教室的时候，整个室内还是叽叽喳喳一片。
    身高一米七，使得曾杰在一众刚发育的小萝卜头中极为显眼，名副其实的高个儿，被毫无争议地冠以体育委员头衔。
    同时，作为全班最高的人，初一以来，他一直牢牢占据着后排的最好的地理位置，享受着窗边最好的风景。更幸运的是，全班55个人，56张桌子，他是唯一一个独享两张桌子的人。
    照理这种福利会持续至初中毕业，然而今天开学就发生了变化。
    他一向习惯踩点到校，开学第一天，他是最后走进教室的那一个。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座位旁边的椅子--全班仅剩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一个人。一个扎着双马尾，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生。
    自己的长手长脚要无处安放了。
    曾杰有点怨念。
    学校的新桌椅虽然很好，但是一点都不符合人体工学设计。像他这种正在发育的大高个儿每天在这儿坐至少8个小时，实在憋屈。
    新来的插板生就是颜琰。她趴在书桌上，无聊地看着窗外发呆。
    距离上课还有20分钟，小组长正在收作业。老师不在，整个教室喧闹一片。
    刚刚结束假期的新同学们显得异常兴奋，讨论着暑假去哪里玩了，花多久补完作业之类的话题。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人一多就躁动。她有点烦。
    又要做自我介绍了。她在心里来回打着腹稿。
    尽管转学经验称得上丰富，但每次转学都一定会发生的情况让她有些发愁。名字的由来？兴趣爱好？说多了显得太过具有表现欲，说少了老师会追问。
    你叫什么名字？她那个睫毛怪同桌问。
    看了曾杰一样，她又转头看窗外：颜琰。校外的那个湖挺大的，今天天气不错，还有人在上面划船。她目不转睛地瞧着，
    曾杰问：哪个yan？
    她懒得介绍，把自己的课本掏出来，指了指上面用圆珠笔写的两个字。
    你是从几班过来的吗？曾杰以为她是从平行班过来的。济光附中整个学校初高中生一共也才两千多人。初二9个班，4个实验班，5个平行班。和师资强大、学生数量庞大的一中比起来，实在不起眼，连可比性都没有。
    颜琰试着把声音压低了调，语气故作怯懦害羞：从一中转过来的。努力说得自己像是从山疙瘩里出来的。谁知同桌的那人压根没听清。
    啊？哪儿？曾杰原想继续问下去，上课铃一响，班主任正好儿进来了。
    前两节都是她的英语课，便花了点时间讲开学的事。
    喻老师语速极快，说道：这周四我们开一个班会，选举一下班干部，请大家积极报名。刚开学大家的座位就暂时不换了，下个月国庆节回来我再重新安排。还有就是咱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颜琰，大家欢迎一下。
    颜琰站了起来，迎接着四周打量的目光。心中却是祈求班主任就此岔开话题，不要让她自我介绍。
    小学的时候她总喜欢把自己介绍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世界上独一无二别具一格，在班级中闹过不少笑话。如今却觉得别扭极了。介绍的次数越多，越到后头内容反倒越少了。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颜琰，希望以后和大家相处愉快。
    喻老师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她说话直接，话语中目的性强，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一句废话。叮嘱了这群青春期孩子们许多杂七杂八的注意事项，便开始正式上课了。
    颜琰有点无聊，一中的教学进度一向超前，听喻老师讲着已经考过无数遍的内容，她实在有些听不进去。奈何才第一天开学，只能耐着性子听。有研究说中学生的有效注意力一次一般会持续二十分钟以上，可惜连十分钟都没能撑过，她开始转笔打发时间。
    一个暑假不怎么用笔，手感实在是差，一个不小心笔就落到地上，滚到前面那人的椅子下。她戳了戳前排男同学靠在椅背上的肩膀。
    那男生却身体往前一倾，并不理会她。
    什么人呐这是？
    颜琰有点生气了，心里默默诽谤着。
    曾杰见她的动作，小声问怎么回事。
    她指了一下地上的笔。
    彭嘉树，彭嘉树，帮忙捡下笔。曾杰小声对那男生说道。
    穿着黑白条纹T恤的男孩这才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笔，神色冷淡地回过头。
    一双眼似笑非笑，又带三分冷冽。不知是否是人们常说的桃花眼。眼眶中那一抹黑色亮得惊人。上扬的眉毛和窄窄的下巴使他的脸添了几分雌雄莫辨之感。
    说不出来的纯澈，带着一点忧郁的阴柔的少年感。如果能把这样的人请来做模特，画上一副肖像画，大概黑白的素描画都能变得富有色彩吧。
    向来有些小心眼的颜琰瞬间决定不与这人计较了。
    实在是好看的过头。
    前座的这人长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揪住了，目光舍不得离开他的脸。
    他的肤色偏白，是那种略带病态的白。像是火爆一时的小说《暮光之城》里所描绘的俊朗的吸血鬼那样。
    她的心开始持续性不安稳地跳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她打扫卫生时都未能平复下来。
    九月，原本灼热的太阳终于减小了它的威力。拉开窗帘，就能看见夕阳时的光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桌上，异常地温暖、明媚和动人。如同那个放学后还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的少年。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原本病态般白皙的脸多了几分烟火气。那光应是有些刺眼的，他却一直不曾偏过头。另外半张陷在阴影中，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柔和得不像话。仿佛漫画里的美少年般的人物，干净地不像话。
    终究还是和那些所谓漫画里的美少年还是不同的。他的嘴角总是挂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像是自嘲一般。
    他专注的眼神制造着一种忧郁的幻象，仿佛是一种不曾言说的，无人能读懂的伤。她不知自己是如何领悟到这种感情的。形容得有些矫情，用在他身上，却又显得极为妥帖。
    她先是偷瞄几眼，而后又止不住地盯着他看。扫一会儿地，她就偷瞄一会儿。
    一起值日的小不点问她在看什么，她故作镇定地说在找东西。
    做完值日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半了。整个教室总共只剩下五六个人。
    彭嘉树还在写作业。他的背挺得笔直，手中的钢笔移动地得飞快。整整半个小时里，他的姿势就不曾变过。颜琰已经数不清自己偷看他多少次了。
    连续两天的观察，已经让她深信这个人完美诠释了来自B612星球的小王子的模样。
    肯定有不少人暗恋他，她猜测。暗自揣摩着他可能离开的时间，想找机会打个招呼。不曾想还是被小不点拖着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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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