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娘亲了。谁知道父皇却不高兴了,阴恻恻的踹了踹我,道:“诸漓,平日里父皇怎么对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因为一个噩梦就怕了呢?回你的殿里去。”
娘亲连忙把我抱紧,瞪了父皇一眼:“他才多大。只有你才日日说他。”
还是娘亲爱我。
听见这话,父皇的脸上黑的跟打翻了墨水瓶子似的,可怕极了。
我瑟瑟发抖,裹紧我的小被子,紧紧的挨着娘亲躺下。父皇躺在我的身旁。
夜里,娘亲睡着了,我也迷迷瞪瞪的快要睡着了,父皇却凑过来低声对我说:“诸漓,下不为例。若你夜里还像这样闯进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惊呆了,父皇好可怕!他怎么能这样说!
我的日子真是凄惨极了。
有苦难言也!
第67章 番外诸睿一
裘瑶儿知道诸睿不喜欢自己。自己未来的夫君, 大晟朝的二皇子不喜欢自己。
据乳母齐嬷嬷说,她不到十岁的时候在御花园之中乱跑, 撞见了二皇子。瞧人家长的好看,就二话不说像个牛皮糖似的揪住二皇子的衣领子,说是要长大了嫁给他。
而现如今的裘瑶儿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听见嬷嬷打趣的话不禁羞红了脸。蛾眉臻首, 眼波流转,薄红的面皮上不禁有几丝羞怯, 小声央求道:“嬷嬷, 您可别再说了,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齐嬷嬷手里拿着个绣花络子,玩笑一般的说:“不知不觉我们的大小姐就这样出挑了。到时候二皇子一见, 没准就真成了呢。”
裘瑶儿心底一惊, 娇喝道:“嬷嬷!”
那会子还小,不懂事。这时与那时不同。她都醒了及笄礼, 自知礼节谦冒,这些话万万不可乱说。
但是哪个怀春少女又不会对自己的夫君产生绮丽的幻想呢?裘瑶儿经常坐在小轩窗前, 拿着木梳子慢慢的梳理发丝。心中幻想着, 她的夫君会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是个盖世英雄, 亦或者是平凡的乡野莽夫。不论哪个, 她没有什么要求, 只是渴望真心相爱, 与那人一生一世, 平平淡淡的渡过去罢了。
可是还未多久, 从宫中便来了道圣旨。那圣旨简短,意思却明显极了——今有裘氏女名瑶行姿秀丽,精巧女德。方又年龄适中,今拟选为二皇子诸睿之妃。宜与二皇子结为百年之好,书向鸿笺。
旨意下来,大将军裘海正倒是高兴。裘老太太也满意极了,给自己的孙女寻一个满意夫婿多好。一大家子人喜气洋洋,但是裘瑶儿却愁眉不展,她儿时做过那样幼稚的事情,二皇子会不会还记得?
果然,裘瑶儿随嬷嬷进宫谢礼时,见到了二皇子。二皇子生的一副好相貌,不笑时眉眼严凛,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之间都带了几分暖意,是个翩翩公子。但是没成想他说出口的话却那样伤人。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诸睿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自上而下的,轻佻的打量了裘瑶几眼,不急不缓的开口道:“是你要嫁与本殿?”
声音有几丝冷,裘瑶儿不禁抬头,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想了想,她低头,福身解释道:“并非如此。殿下,旨意如此。并非小女所求。”
诸睿似是不信,微微眯起眼睛,脑子一热,直接冷声道:“无论是你求来的还是父皇旨意,本殿是不会娶你的。”
裘瑶儿一惊,这样露骨的话……她一个深闺小女,哪里受到过这样大的折辱?心里有些难堪,不知不觉眼眶子就悄悄红了。
一旁立着的嬷嬷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好,急忙走过来打圆场:“二皇子殿下,姑娘初来乍到,莫要吓坏了她。”
诸睿只是看见眼前立着的女子低下头了。他心里恶意揣测,莫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招?没过几刻,裘瑶儿压下心中难堪,抬头看他。面色有些苍白,那双盈盈的眼眸像是掺了水似的,眼角微红。诸睿一时间看的愣住了,他之前还未发现,她已经这样出挑,惹人垂怜。
诸睿心里便有几分后悔。
不应该这样果断的。
裘瑶儿轻轻福身,开口道:“二皇子的意思民女知晓了,这就去请皇上,收回旨意。”
诸睿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忽的又开口:“不必了。”
说完又即刻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做什么?
裘瑶儿也压抑住情绪,不解的看着他。
诸睿咳了两声,面上依旧,僵硬道:“既然圣旨已下,再驳回也不好。”
一旁的嬷嬷心里胆战心惊,心里七上八下的。见这位冰冰凉凉的皇子发了话,又道:“二皇子殿下,您说的对极了。自古以来哪里有收回旨意的道理?咱们的皇上思虑周全,也是为了殿下呀。依老奴看,依梅阁的梅花开的正好。今儿个也不怎么冷,要不,殿下带着姑娘去赏花?”
嬷嬷看出来了两个人之间有嫌隙,要给诸睿一个台阶下。诸睿顺势嗯了声,淡淡道:“如此甚好。”
裘瑶儿便糊里糊涂的跟在诸睿身后去依梅阁赏花了。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前几日又刚刚落了一场雪。雪还未化,红梅衬着一片白茫,钻入鼻尖的是股浓烈的暗香。
裘瑶儿见过红梅,但没有见过像是依梅阁里这样多的梅花,一时间看的呆了。
诸睿低头瞧了旁边人一眼。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旁边人比这满园的梅花都要娇艳。想到刚才自己说出的话,的确有些伤人。他想了会儿,低声道:“刚刚那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突然说话,倒是吓了裘瑶儿一跳。
裘瑶儿连忙摇头,小声解释道:“不碍事的。想必殿下已经有了心上人,民女也不知为何皇上会下此赐婚旨意。民女回家后就会与父亲商议的,劝陛下收回旨意。”
诸睿心中一沉。看着她眼眸里真诚,丝毫没有骗人的意思。他忽然有些不高兴了,这人变得可真快。前几年还缠着自己嚷嚷着要嫁,现如今到是反悔了。
他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看着那曲折枝干上的梅花,又说道:“可是喜欢梅花?”
裘瑶儿看他一眼,点头。“寒梅傲雪,别有一番韵味。”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他接道,“此花确实是不俗。”
天变得阴沉,拢起来了几朵厚云。不一会儿,又开始飘雪粒子。倒是不大,但风也变冷冽了,吹在人脸上像是被刀割。今日进宫,裘瑶儿穿的正式。鹅黄色的对襟带绒夹袄外面拢着白狐氅衣,因为畏惧寒冷,她把帽子扣在了头上,理了理衣领,把手里攥着的小暖炉又紧了紧。
诸睿看她戴上帽子,那大氅毛茸茸的,几捋发丝被挂在了白嫩的脸颊上,她自己没有注意。
诸睿比裘瑶儿高大,近两个脑袋了。这样看着她,像只眨巴着眼睛的小动物。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他又像着魔一样,忽然就伸出手蹭了蹭她的脸。
脸颊忽然被扯了扯,裘瑶儿惊呆,直愣愣的看着他。
诸睿忽然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缩回手:“本殿瞧你脸颊上脏了一块,刚刚给你擦去了。”
裘瑶儿心里不信,但还是露出来一个柔和的笑容:“民女谢过二皇子。”
她一笑,唇红齿白的。诸睿觉得自己心跳忽然加快,咕咚咕咚,能够听见回响。
此时两个人已经赏了会儿梅花。担心裘瑶儿畏寒,诸睿便提议回去。
裘瑶儿点了点头,两个人并肩走在雪中。在一角偷偷盯着的皇后脸上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道:“这孩子也上道。感情嘛,便是一步一步培养的,一见倾心的人哪里有那么多?”
月榭面上也带笑,款款福身道:“正是如此呢。”
裘瑶儿在宫中呆了半日。殿外落着簇簇的雪花,北风呼啸。殿里却燃着暖洋洋的地龙。皇后越看她越喜欢,的确,裘瑶儿长相媚而不妖,冰肌玉骨,又十分懂礼节。她又乜了眼一旁像根柱子僵立着的诸祁,脸色不禁黑了几分,转过来朝着裘瑶儿柔柔道:“瑶儿,这婚事就这样定了。你们年轻些的,要经常相处些才好呢。”
裘瑶儿心里想着,二皇子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她捉摸不透,又不好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思前想后,只得艰难开口道:“是。”
皇后满意极了,嗯了一声。瞧着外面天色黑了,道:“本宫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来人,在宫外备下马车。送姑娘回府。”
裘瑶儿连忙起身谢恩:“民女叩谢皇后娘娘。”
正巧诸睿也要出宫,二人便并肩离开。
宫里的汉白玉阶上已经落了层薄雪,踩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诸睿走在身旁,裘瑶儿心中总是觉得压抑,就轻轻放慢脚步,离诸睿远些。诸睿又怎么会知道她心里的小心思?只以为裘瑶儿身娇体弱,跟不上他的步伐,便也跟着她放慢了些。
裘瑶儿柳眉轻蹙,又不敢抬头看他。心里想着,离您远些,怎么又跟回来了,这样近,怪难为情的。两个人之间无声无息,伴着漫天的雪花与身后跟着的宫人,走到了宫门口。
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
诸睿本来可以直接离开,但是心里有个声音似的,便站定了。
裘瑶儿已经被冻的脸颊泛红了,呼出的气息也在呼啸寒风中变成了一团雾气。她眨了眨眼,低声福身道:“殿下,民女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恭送二皇子殿下。”
本来心里隐隐期待着她能够对自己说些话,但是人家一开口,却是一句恭送。
诸睿不由得黑了脸。
他干巴巴应了声,半响才说:“你路上……小心些。”
裘瑶儿听着只以为是客套话,又福身道:“民女多谢二皇子关心。殿下也是一样,雪天路滑,小心脚下才好。”
裘瑶儿身后的齐嬷嬷上前一步:“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即刻启程。”
裘瑶儿倒是想走,冰天雪地的,她都快被冻僵了。但是眼前的二皇子殿下没有开口,她是不敢离开的。
想着,裘瑶儿轻轻咬住下唇,飞快的看了一眼前面立着的男子。
二皇子实在是太高了,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个大石头似的。很有压迫感。
被她似水的眼神惊醒,诸睿回神,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他这是在做什么,盯着人家姑娘的脸走神了?
咳嗽一声,诸睿道:“好生扶你们小姐回府。”
齐嬷嬷福身:“是。二皇子且放心。”
说完便扶着裘瑶儿缓缓上了马车。
满天雪絮里,眼前那身影柳腰轻摇,步履生姿。
诸睿忽的出了满身的虚汗,忽然对未来的婚事有了些许期待。
裘瑶儿回了马车,先是把落了雪的大氅脱下来,又换了个暖手炉捧着。
心里倒是说不上难受。
瞧着刚刚二皇子的样子,这亲,怕是结不成了。
齐嬷嬷见她面色不好,便开口安慰道:“小姐,您也不要往心里去。或许二皇子殿下只是说说而已。”
裘瑶儿摇了摇头:“我是没什么的。”
当初嚷嚷着要嫁与他,左不过是年幼时的玩笑话。如今,人家已经用字面意思说出来了,她还没皮没脸的呆着做什么?
但是令裘瑶儿吃惊的是,过了几日,父亲带来了朝中的消息,她与二皇子殿下二人的婚期定下来了。大婚仿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傻眼了,二皇子不是有心上人吗?怎么还要……同她成亲呢?
莫不是来挂一个名头,应了旨意的意思再休妻?
裘瑶儿被她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顿了顿,定下心神。
屋外刮着冷冽的寒风,齐嬷嬷推门走进屋里。将手里捧着的物件都放到桌上,有那么几尺上好的红绸布,做嫁衣最好。
裘瑶儿忽然害怕起来。
可是她再怎么抗拒,也抵不过旨意。
婚期很快就来了,八台大轿,唢呐喧天。红妆延绵十里,万人艳羡。
裘瑶儿身上穿的是缝制了数日的双龙戏珠嫁衣,头上盖着的是鸳鸯戏水红盖头,梳起了高高的元宝鬓,左边右边分别碧玉镶嵌珍珠的如意钗,脸上抹了胭脂,带着对未来些许期盼与紧张,心中一阵离家的酸涩——原来嫁为人妇的滋味是如此难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