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小坠子不解,“出去干嘛,在这宫里吃得饱穿得暖,而且别人都不敢小瞧我们椒房殿的宫女,我才不要出去。”话不投机半分多,宝珠不再跟她说话,默默地放下杯子,躺着睡了。
☆、第 78 章
78 第 78 章
椒房殿大宫女满珠构陷嫔妃被赐死的事情在掖庭传得沸沸扬扬, 冯宸妃出手果决, 处置了几人, 事情渐渐平息下去。李湛对宸妃的所作所为大为赞赏,各种赏赐如流水般送进了昭阳殿。
公孙柔嘉过来明光殿看望王沅,王沅带着侍女们正在用五色丝线编长命缕, 见她走进来, 笑道:“快快过来,看我编的长命缕。”
公孙柔嘉拿起一根看了看, 赞道:“不错,看着精细得很, 这根是给君儿的吧,我看还得挂上些米珠玉石串成的璎珞才更好看。”
鼠尾立刻站起来, 道:“奴婢去把玉石过来。”
王沅颔首, “这样正好,我编绳子, 你串珠儿,我们两位母亲的心意,到了五月初五,给徽君系在手上,保佑她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公孙柔嘉手巧, 指尖飞转, 很快就串了一串梅花状的璎珞,然后结在长命缕上, 看着异常精美。王沅捧着看了会儿,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然后让人拿到房里收好。
乳娘抱着五公主走出来,对王沅说:“娘娘,五公主已经醒了。”
公孙柔嘉还没等王沅开口,就伸手接过五公主,把她抱在怀里,王沅见状,道:“柔嘉,你有才识,我本是打算日后让你给徽君开蒙读书,可是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这又是为何?”公孙柔嘉问道。
王沅一本正经地说:“小儿多顽劣,况且读书比起玩乐来颇有些苦,若是徽君不听话不爱读书,我不忍心责罚她,加之,古人有易子而教的说法,所以我才打算让你给徽君启蒙,但现在看起来,你疼爱徽君之心更甚于我,如此,你又怎么舍得责罚她。”
公孙柔嘉还真的认真思索起这事来,“你说得对,那咱们得想个办法。”她看看徽君圆溜溜的大眼睛,心先软了下来,“徽君是这么乖的孩子,想来以后也会很乖的。嗯,如果她真得不乖,那我就给她讲道理,多将几遍她总能听进去的。”
王沅扶额叹息,公孙柔嘉对徽君这么好,真是既喜且忧呀。
这时,张让走了进来,禀告道:“娘娘,大同殿的何宝林求见您。”
“她?”王沅奇怪,她与何宝林通共就只有两面之缘,何以她今日过来求见。
公孙柔嘉抱起五公主转身进了内室,采青则把编织好的长命缕收拾起来。王沅道:“让她进来吧。”
何宝林进来后叩头给王沅行了个大礼,王沅忙示意鼠尾扶她起来,道:“不必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入座。”
何宝林坐下来,鼠尾给她端来一杯茶,然后就退了出去。
王沅打量着何氏,不与别人对比,单独看何氏,还是一个清秀少女,单眼皮,眼睛很亮,穿浅蓝色的薄衫,头饰极简,只插了两根银钗,若她此刻捧着一本书,那就很有女诸生的架势。她看过何氏的履历,何氏出身名门,父亲曾任雁门太守,正经的官家女子,按理说,这样的女子根本不愁嫁,不知为何会进入宫中。
何氏任由她打量,略微低着头,不亢不卑的态度。
王沅问:“何宝林今日过来见本宫所谓何事?”
何氏从侍女手中拿过一卷画,恭敬地呈给王沅,“昭容娘娘,这是妾亲手所画的一副巴陵山水图。上次在长信宫,妾见娘娘对妾的拙作颇有兴趣,所以妾想将这幅画献给娘娘。”
鼠尾过来帮着她展开画卷,五尺画卷绘成的一副巴陵山水,群山隐隐,烟波渺茫,草木繁盛,农人种地,渔人捕鱼,顽童戏水,还有药师背着药娄采药。王沅看着很喜爱,道:“画这副画可花了你不少时间吧?”
何氏道:“妾身花了两个月绘成。”
王沅推拒,“那本宫就不好夺人所爱了,何宝林,你还是收回去吧。”
何氏情急道:“娘娘大恩,妾无以为报,区区这副画实在算不了什么。”
王沅更加不明白了,“何宝林,你误会了吧,本宫对你并未任何恩惠。”
何氏道:“娘娘,请您听妾身细说。”
原来何氏在进宫之前本定了亲事,未婚夫的祖上曾任刺史,两家是世交,门户相当。到了何氏十六岁,两家人就开始准备婚事。谁知,何氏的未婚夫突然生了一场病,就此去了。本来何氏没过门,等个一年半载,何家人再给她定一门婚事也就罢了。但事情到这里就坏了,所谓上行下效,自皇后让人在宫中教授嫔妃学习《女训》,并赏赐此书给达官贵人。何氏父母受其影响,教导女儿要从一而终,竟然决定继续让女儿嫁过去。何氏兄长看不过眼,趁着选秀的机会,把何氏的名字报了上去,就指望着何氏能选上家人子,不必去未婚夫家里受活寡。
王沅听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微微一笑,道:“这掖庭的女子何其多,有些女子甚至终其一生都未能见到陛下一面,红颜白发,徒悲一生,其实这样又与受活寡有什么不同?”
何氏目光坚定,说:“您说的这些妾都已经想过了,既然已经进宫,妾不后悔。”
王沅叹道:“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何氏道:“妾听闻宫中藏书众多,妾从小就有个愿望,能看尽天下藏书,如今入了宫中,也算是得偿所愿。”
王沅笑道:“像你这样爱读书的人,我在这掖庭还认识一个人。”
何氏问:“那娘娘可否引荐?”
王沅道:“本宫暂时不能回答你,要先去问问那个人,若是那人愿意,才能替你引荐。”
当初在长信宫,王沅之所以选何氏,就是觉得何氏给她的感觉与潘女史很像,现在看来,果然没有感觉错,两人同样爱读书,是个有主见的女子。
……
余嘉修建杜陵贪污几万金,李湛为了皇后与太子的体面,打算虢夺余嘉关内侯的爵位,然后让他归还贪污的款项,就此了结此事。然而,当他在朝堂上提出想法后,以廷尉杨畅为首的朝臣带头反对,表示余家贪污乃是大事,不可轻易放过。杨畅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话,从余文汉盗窃他人马鞍,说道乐成侯夫人与余卫儿行祝诅之事加害嫔妃,再到余嘉借修建杜陵贪污,余家于国家毫无寸功,以外戚起家,深受皇恩,本该竭力报答君王,却有负皇恩。总之,说的天花乱坠,只有一个意思,陛下不可姑息养奸,放纵余家。
其他朝臣也有赞成李湛的,但大多数人的意见是严惩余嘉,包括冯熙在内,最后李湛只能退朝,容后再处理。
李湛在书房待在深夜,张让走进来,轻声道:“陛下,夜深了,您还是早些休息。”
张让有些心疼陛下,为着皇后的事情,陛下几乎是焦头烂额,极力与朝臣周旋,甚至放下帝王的尊严,亲自去冯家探望冯熙,好不容易把皇后从余家祝诅之事中摘出来,却没想到,这才多少日子,皇后的兄弟又惹出事情来,一事接一事,陛下连善后都来不及。
李湛长吁一口气,放下折子,道:“歇息吧。”
张让有心让他放松一下,想起李湛最近比较喜欢严氏,于是建议:“那去大同殿严美人那里?”
李湛一听严美人的名字,再想想之前的事情,顿时烦躁起来,“不必了,朕今晚就在建章宫歇息。”
“诺。”张让答应下来,吩咐人去准备。
李湛借着朝务繁忙,几日没去椒房殿看皇后,只派着张让过去探望皇后。余蕴秀忧心道:“陛下一忙起朝政来,就会忘了吃饭歇息,张公公,您千万要时刻侍奉着陛下,以免他伤了身体。”
“臣都知晓了。”张让恭敬地答应下来,心里却暗暗道,陛下现今不是为朝政忙,正是为了你余氏而忙。
待张让离开后,宝珠过来说:“娘娘,大少夫人有事情想进宫求见您。”
余蕴秀皱眉,“嫂子来见本宫,左不过是为着银钱之事。”
自乐成侯夫妇去世后,陛下收回余家的食邑,虽然余家不似往日那般富足,但是毕竟有田产,只要不奢侈浪费,安稳度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若是放在以前,宝珠或许会劝她,让皇后管教余家,但满珠之死已经让她心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闭口不言,一切只按皇后说的办。
余蕴秀道:“你去本宫的私库取些银钱,待明日大少夫人过来交给她。唉,大弟与二弟在外修陵,想来日子也是苦,只盼望着他们办完事情,早日回长安与家人团聚。”
次日,秦氏进宫,在椒房殿参拜过皇后之后,急匆匆地说:“求娘娘救命,夫君他如今被陛下下令被关押在府中,不得离开半步。”
余蕴秀脑袋一阵眩晕,“大弟不是好好地在修建杜陵吗,如何又回了长安,弟妹,你跟本宫把话说清楚!”
☆、第 79 章
79 第 79 章
秦氏目光闪烁, 含含糊糊地说:“夫君修建杜陵, 购买木材石料, 雇人运货,花费了不少钱,因此向大司农府虚报了几万金……”
几万金, 余蕴秀差点晕过去, “真是糊涂,本宫每月都有给家里钱, 他怎么还要去贪这个钱,你是妻子, 为何不管管自己的丈夫!”
秦氏委屈道:“家里没有了食邑,收入大大减少。本来就没几个钱了, 夫君与二弟花钱大手大脚惯了, 往家里纳了多少婢妾,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呀。妾一介妇人, 哪里能去管自己的夫主。”
从去年开始,不好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也许是经历的多了,余蕴秀的心也慢慢变得坚硬起来,问道:“看能不能找二弟妹的娘家帮帮忙,公孙大人是御史大夫, 在朝的威望不比冯大将军低, 两家是姻亲,若是公孙大人肯帮忙, 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唉,”秦氏叹气,“怎么可能,夫君被关起来之后,二弟还没事呢,公孙氏就回娘家去了。”
这会儿想想,朝堂上竟然连一个为余家说话的人都没有,余蕴秀不禁有些悲哀。
秦氏突然眼睛一亮,道:“要不让太子殿下去求求陛下,总不能让自己的亲舅父死吧,太宗皇帝的亲舅父田将军犯了多少大错,不也还是好好的,大不了我们再把那几万金给补上。”
“田将军之所以无事,那是因为太宗皇帝之生母王太后尚且在世,太宗为着孝道,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亲舅父斩杀。”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余蕴秀与秦氏侧头看,原来是孟昭姬进来了,孟昭姬给皇后行过礼后,道:“妾多言,还请娘娘恕罪。”
见到孟昭姬,余蕴秀的心安定下来,道:“快别多礼,坐吧。”
秦氏见皇后对孟氏比对自己这个弟妹还亲热,有些吃味,“怎么就不同了,自来外戚与旁人就不同,不可一概论罪。”
孟昭姬微微笑道:“太宗有权利替自己的舅父做主,现今太子殿下能为自己的舅父做主吗?”
显然是不能,太子一介小童,甚至连政事都没有参与,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子自身的地位都并不稳固。
余蕴秀也明白过来,“千万不可让顼儿参与到这事了,他还小,好好跟着夫子读书就行。”
孟昭姬道:“若是太子殿下替舅父求情,只怕会惹恼陛下,到时候会更加不好收场。皇后娘娘,陛下如今正在与朝臣周旋,您千万不要急躁,安心等待即可。”
余蕴秀还是挺关心自己弟弟,担忧道:“那本宫二弟会不会有事?”
“陛下只是将国舅关在自己的府邸,想来陛下的意思应该是不打算严惩,不然就不是关在余府,而是掖庭监了。”
余蕴秀心里松了一口气,对秦氏说:“昭姬说得有道理,陛下向来爱重顼儿,肯定不会伤及太子颜面,你也不用太担心,告诉大弟,让他放心,老实向陛下认错。”
“妾知道了,”秦氏道,“娘娘,那补给大司农府的几万金家里凑了凑,还不够……”
余蕴秀叹气,但现在也不是顾及钱财的时候,只能先尽快把这事能圆过去,她吩咐宝珠,“你带着大少夫人去我的私库,看看还差多少钱,都给凑上吧。”
“诺。”宝珠面无表情地答应下来,然后带着秦氏出去了。
余蕴秀撑着头,低声对孟昭姬说:“始元五年,陛下册封顼儿为太子,同时册封我余家,一门四侯,彼时风光无限,而今却真是难过。昭姬,本宫仿佛有一种预感,还有不好的事情在后面等着。”
孟昭姬宽慰道:“娘娘,您肯定会否极泰来,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差了,不会再比现在更差了。”
余蕴秀用手一下下抚摸着肚子,苦笑道:“本宫给你说句心里话,若不是因为顼儿、鸾儿还有肚子里的这个,本宫早就随着爹娘去了,这日子过得太苦了,日日都让人提心吊胆,生怕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孟昭姬心里一阵鄙夷,余蕴秀此刻的处境并不算是绝境,有个做太子的儿子,而且有陛下的尽力维护,要说苦,当年跟着高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吕皇后才是真正的苦,吕后却逆转了局势。而余蕴秀,祖上冒青烟,不会吹灰之力,得了皇后之位,偏偏秉性软弱。孟昭姬心里一面看不起她,一面又觉得她这样的性子才好控制,不然若换成宸妃做皇后,自己肯定讨不到任何好处。
她说:“您就放宽心,等国舅这事了了,严加约束余家。等太子殿下长大一些,能参与朝政就好了。”
“但愿如此吧。”
……
大将军府。齐夫人派人去将长史田延年召过来。田延年心中叫苦不迭,齐夫人必定是为了余家的事情找他,他已经背着大将军私下为齐夫人做过很多事了,现在也只有继续往下做,不然他这长史的位置怕也保不住,看来几时宸妃能登上后位,几时他才能解脱。
齐夫人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田长史,别来无恙啊,我派人请了你几次,三催四请你才过来。”
田延年忙道:“夫人,在下最近事多,忙得很,还请夫人恕罪。”
齐夫人摆摆手,“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一时不劳二主,我家小女的事情还得劳烦你多费心。”
田延年心里苦笑,脸上却不敢丝毫表露出来,忙道:“夫人的吩咐,在下必定竭尽全力去办。现如今严氏进宫,颇得陛下宠爱,再加之皇后之弟余嘉的事情,皇后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不必我们亲自动手,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到时候皇后闯不过去,那么一切就好了。”
齐夫人不满意,“若是皇后闯过去了又怎么办?陛下正好可以借着皇后生子,放了余嘉,那之前所做的都白费了。余家人自己不争气,白白的递把柄给人抓,我们就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必须再添一把火。”
田延年问:“夫人的意思是?”
齐夫人招招手,他凑上去,齐夫人轻声在他的耳边说道了几句,田延年不住地点头,“在下都知道了,必定会按照夫人的意思办得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