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不，你不知道。”海登的语气开始显得有些冷，“夏佐，是真的死了——别忙着愧疚，主因确实是基因武器造成的心智不健全。路德维希的灵魂来自异世界，死去的夏佐以身体为交换条件，换取路德维希代替他活下去，让‘夏佐’这个名字继续存在，以安慰那些深爱他的人，但他当时，的确没能坚持下去。”
    迪奥斯震惊地跳了起来，路德维希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一个法术把差点被迪奥斯掀翻的桌子固定好。
    黑法师难得补充了一句：“别自作多情啊，跟你关系不大，要不是因为基因武器干扰，你就算闹腾出花来，在夏佐眼里比得过一句好诗重要吗？”
    “死亡对灵魂带来的影响是很大的。”海登说，“我们没告诉乔安妮元帅和罗莱元帅，因为夏佐不想他们难过……即使你看着觉得夏佐好像没变，但死亡的烙印永远留在他的灵魂里，你会发现区别的，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真的决心了，那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真是这样……”迪奥斯并没有流出眼泪——过度激动，造成火焰术士的皮肤又一次变成火红色，眼泪刚一出眼眶就蒸干了，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但看得出，他确实下定了某种决心。
    黑法师打了个响指：“你放心，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爸妈就都不会同意。”
    海登叹气：“嗯，我也不。”
    迪奥斯的脸白得比奶酪魔鬼还惨，然后法师再打一个响指，术士被当成火球丢出了门。
    路德维希咽下最后一口魔鬼，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巴：“好吃！我走了啊，回家看夏佐去了。”
    然后法师原地消失，留下海登一脸惆怅，白夜霜星评论——仿佛刚是被骗完一炮，对方拍屁股就走一点也不准备负责。
    正常生活里，经历重大事件，就足以让人发生变化，性格、观点甚至行为举止都可能发生特别明显的改变，更何况，夏佐死过一次啊。
    不过对夏佐的家人来说，他们喜欢这种变化。
    比较直观的变化是，夏佐现在会开心而直白地对罗莱提出晚餐的要求，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乖巧地低着头说什么都好。
    “我想吃火焰牛排，要淋超级辣的酱汁，还要加好多香菜！”
    路德维希听完，当场就法师风度尽失地拎着行李从窗口翻了出去：
    “你们吃，我去找海登约会了！”
    夏佐在他身后抱着罗莱笑得前仰后合，掏出光脑，在上头发消息：“我把哥哥给你送过去了哦！”
    海登秒回：“谢谢。【心】”
    乔安妮补充：“他每天做实验的时间绝对不准超过十小时上限哦！”
    海登：“遵命，妈妈！”
    ——他用实际行动回应——他既不想当虫皇，也不想当人类执政官。
    接受采访的时候，海登是这么说的：“帝国已经有一对儿开会睁眼睡觉的了，就不要再有第三个了吧？”
    双子女皇怒批马甲在星网发帖：“海登你不厚道，你居然揭人老底，你等着，我们这就去写路德维希反攻一夜七次干得你嗷嗷叫下不来床！”
    【由于在公开网站发表非全年龄向的限制级别言论，用户“双子座女王大人”的星网id被禁封七天，以示警告。】
    网友：“……哈哈哈哈哈哈！女皇陛下别刷星网了，多睡一会儿，晚上好日万啊！”
    而虫族的主母贝拉就聪明得多，她看出海登是真不想当虫皇，天天熬夜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幸亏发须不会秃顶。虫族的蜂群式社会结构也已经不太适应现代生活，但想要改革，还是需要些时间的，不可能一下子把虫皇改没了。
    好在，她最后意外发现，那名在黑区获救的虫族小女孩，竟然也有皇室血脉。
    人虫联军在战后没有立刻解散，盖丽与贝拉共同带队，突袭了黑区各个非法生物实验室，销毁了大批实验中的虫族生物样本和制剂，并且找到了一份虫族小女孩泡泡的身世档案。
    ——当年的人虫混血胚胎，一共成功了两个，其一是海登，第二个是一个女性胚胎。众所周知，虫族文化中女性地位高，抛头露面的都是女性，所以当年的人类疯狂科学家错误地以为女性的基因更优秀，将那个女性胚胎送去更高级的实验室进行研究。也算不幸中的万幸，那个胚胎没有发育成婴儿的机会，它的细胞被利用得干干净净。
    小女孩泡泡，来自那枚胚胎基因的二代培养，换句话说，从生物学角度分析，海登是她舅舅。
    于是生命之环议会的一群虫族长老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扑到泡泡面前：“女皇，这就是未来的女皇啊！”
    泡泡拍拍手，按照路德维希的吩咐，掏出试管，收集虫族们那独特的带有荧光的眼泪。
    最终，海登与虫族各退一步，年幼的虫族女孩交给虫族女祭司团教养，在她度过无忧童年之后，将会正式成为女皇，在这之前，海登担任摄政王。
    路德维希一下子从虫后变成摄政王夫了，不过法师本人不在意，因为虫族提供的实验室依然是虫后规格，超级豪华，配备一群任劳任怨的科学家助手。
    作为战后第一项重大活动，虫族帝国将为新皇与摄政王举办盛大的登基典礼，并邀请了人类双子女皇观礼，面向两族所有民众直播。
    虫族的母星是一颗与人类首都星环境十分类似的行星，两族历史都由于年代久远而有些许断层，当人类记者镜头从太空拍摄完虫族母星大气环境后，更多人觉得：没准传言是真的，虫族或许只是进化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的人类。
    母星地表就和人类科技十分不同了，这里没有树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颜色瑰丽、会发光的巨大蘑菇——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蘑菇，它们会释放出孢子，漂浮在空中，那些孢子折射太阳光，把天空染成梦幻的粉紫色。
    双子女皇的飞船进入虫族母星，意外获得虫族民众的强烈欢迎，难得在公众场合见到男性虫族，人类记者惊奇地对着他们拍拍拍，而虫族记者忙着对女皇的飞船拍拍拍，两方新闻从业者意外和谐。
    “观众朋友们，这就是享誉星际的著名文学家——人类双子女皇陛下们！看，她们的飞船即将降落！她们的著作《流浪星河》在我们抵抗掠夺者文明的战争中，为我们提供了强大的精神支柱……由虫族著名文学家、人类学家、语言学家欣欣娅女士翻译的虫族语译本已经正式上市，虫族语译名为《我和我命中注定的真爱那不得不说的一百零八个夜晚》，各大书店有售……”
    虫族们拥簇到女皇的飞船舱门前，手里拿着两种语言的小说，排队等签名。对于这对看似不正经的女皇，海登也是十分尊重的，于是他亲自带领仪仗队，前来迎接。
    万众瞩目下，舱门打开，一股冷冻烟气冒了出来，虫族们惊讶地观赏着人类科技，唯有海登脸色剧变。
    “陛下！”
    他一把扯掉碍事的皇袍，冲入舱门。
    “发生了什么？”贝拉意识到不对，虫族军队立刻冲出来，开始疏散民众。
    飞船里弥漫着寒冷的气息——那是飞船维生系统监测到乘客生命垂危而释放的低温休眠气体！
    “陛下？奎妮！格纹！”海登一脚踹开驾驶舱，眼神迅速扫过，驾驶席位上的人影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他转身回到船舱，掏出光能刀来，舱门门禁系统读取了海登的权限——帝国女皇的飞船仍然认可他是第一元帅。
    舱门打开，一排皇家警卫安静地抱着光能枪，坐在座位上，姿态庄重优雅，仿佛下一秒就会起立面对镜头，担任出访仪仗队。只不过，他们头颅低垂，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外伤，但还有生命痕迹的只剩下两个。
    海登焦急起来，一刀劈开内舱，里面有一个工作中的冷冻仓，双子女皇奎妮与格纹拥抱着彼此，躺在冷冻仓里，无知无觉。
    作者有话要说：露露+海登+妈妈+爸爸：我们不同意！
    夏佐：我乖，听话。
    迪奥斯的蜡烛展示柜已经到货，请查收。
    第九十二章
    “快快！维生孢子！”贝拉站在门口高声吼道。
    虫族生物科学院、生命医学院、甚至搞神学的女祭司团全都来了，她们抬来一颗翠绿色的大果冻, 动作十分迅速地把双子女皇从冷冻舱挖出来, 丢进果冻里。
    奎妮与格纹在那液体中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态, 但脸色慢慢从冰雕死人脸恢复光泽红润，似乎是睡着了。
    贝拉主动向海登与人类记者解释：“这是我族的生物有机质溶液, 我们的大型机甲驾驶舱里灌注的就是这种液体, 能够为驾驶员的体细胞提供能量，使驾驶员可以高强度、不眠不休甚至不吃饭进行作战。”
    人类记者有些僵硬地转了转眼珠, 新闻太多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语无伦次地回答：“哦，所以过去战争中，你们的攻势不分昼夜, 并不是你们有咖啡基因。”
    贝拉接着说：“当然没有……咖啡是什么？我们的这颗急救维生孢子里的溶液是提纯原液，比驾驶舱里普通供能用溶液的纯度高20倍。”
    由于是全星域直播, 这场突发意外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出镜记者都有些懵。
    针对皇室的刺杀并非史无前例，但皇家卫队是从各大军团里征选出来的精锐，他们成功击毙过多名刺杀者，就算这次真有什么强敌，他们至少也能一战才对。
    然而这一次, 在记者镜头下，皇家卫队整齐端庄地坐在舱室里，没有任何与人交手的痕迹。整个飞船光洁如新，完好无损, 甚至，这艘飞船明明是在万众瞩目、两族众多媒体镜头的共同关注下飞入虫族主星、又平稳降落在地的。可惜唯一的问题是，落地的飞船，变成了一座无声坟墓。
    也幸亏如此，没有人阴谋论地觉得是虫族故意设计。
    贝拉面色严峻：“这不是虫族科技，哪怕是当初那些恐怖分子，我也可以确信，她们不可能发明出这种怪异的杀人武器。”
    海登摇头：“也不像人类，人类帝国的武器始终都在努力发展高能光能武器，黑区最多流通一些非法基因武器，没有任何一种会让人死得毫无抵抗，且没有任何外伤。”
    医官汇报：“报告长官，飞船内氧气充足，温度正常，所有遇害者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突发疾病、遭遇辐射等状况，所有检测结果一切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地方是他们死了。”
    突然爆发的意外打断了仪式，坐在王座上左等右等没等回来人的路德维希耐心告罄，一个瞬间移动来到现场。
    法师的到来让毫无头绪的人们重新找到希望，立刻七嘴八舌地跟他介绍起情况。法师脸色阴沉地冲进飞船，看了一眼果冻里的双子女皇，咦了一声，又转身去了驾驶舱和皇家卫队们的停尸房，几个虫族军医正在给那两个幸存者做急救，但似乎没有效果，军医们抬着另外两颗维生孢子狂奔而来，把那两个幸存者丢进去，但其中一个刚一进入就浮起来了——这表示他已经死亡。
    法师只看了一眼，就得出结论：“精神力烧干了，不是普通的透支，是一丁点都不剩，连灵魂都维持不住了，肉体只是灵魂的容器，如果彻底失去灵魂，那么身体当然会死亡。”
    海登：“那他们的灵魂呢？”
    路德维希：“现在还在身体上，但已经碎成渣了。”
    记者倒吸一口气。
    紧接着，路德维希掐出两个复杂的手势，他的指尖亮起一点光团，然后他把光团依次弹进几个“死人”的脑袋，几乎同时，虫族军医惊呼一声：
    “有微弱脉搏反应了！”
    路德维希摇摇头：“精神力消耗太彻底了，即使我用自己的精神力给他们重新拼合灵魂，点燃思维意识，他们也极大概率会在苏醒后成为植物人，或者智力退化到三岁左右。”
    施完法，法师又说：“女皇之所以幸存，大概是因为常年写故事，精神力是这些人中最强的，所以没有烧干。”
    “您不给女皇也治疗吗？”记者急忙问。
    他又看了一眼奎妮和格纹，瞪记者：“她们没有性命危险，养着就行。你看我哪里长得像医生，我是黑法师！没死或者没到快死状态的，我管不了！”
    记者吐了口气，惊叹：“这样啊，写网文大可以改变世界，小可以拯救自己，愿太阳的光辉永远保佑女皇。”
    在登基典礼过后，原本的欢庆仪式由于突发状况不得不临时取消，人类几大元帅立刻与主母贝拉开起了视频会议。
    记者则缠上路德维希，希望他继续通过“直播”的形式，将他救皇家卫队成员的方法讲一讲。
    “大法师的魔法网课直播间”——正式成立，路德维希救人的那个不是什么高难度禁咒，就是单纯分出自己一点精神力，迅速补充给伤员，星际人民的精神力水平普遍不错，正常消耗得话都承受得起，缺乏的只是控制力——如何成功分出想要的量，又能顺利塞给接受者，这是个难题。看直播的不少网友当场拽过同学、家长、朋友，跟着路德维希练习起来，导致人类帝国公民今晚有一半之多因为偏头痛而失眠。
    解决方案是夏佐提出的：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开一个魔法学院？”夏佐说，“我们现在有军事学院，有商学院、法学院、表演学院……那为什么不能开设专门的魔法学院呢？”
    路德维希：“我家乡确实有魔法学院，但我自己怎么开，我又不会经营学院。”
    夏佐微微红了脸：“我可以试试的，哥哥，你只需要教学就行，其他的日常运作，我可以来！”
    “真的吗？”路德维希惊喜地抱起夏佐——当然是用了反重力魔法的，不然法师哪里抱得动成年人，他抱着夏佐转了个圈，转得夏佐脸更红了。
    “哥哥，我十九了！”夏佐抗议，“不能再这么抱我了啊。”
    路德维希不无遗憾地说：“可是你小时候我又没抱过你，只能现在抱了啊。”
    听见法师一本正经的解释，夏佐趴在他肩上，笑得合不拢嘴。
    帝国的医疗小队很快抵达了虫族母星。乔安妮与盖丽一致认为，可能是人虫星域交界处的那片无管区域藏着某些危险敌人，因此医疗小组全程有蔷薇军团保护，并且一直与指挥室开着视频连线，但一路上他们平安地到达了虫族母星，最大的情况也只不过是路过一小片普通的突发磁暴区，而那在宇宙里相当常见，一点都不危险。
    人类医疗小组还带来了一具全新的仿生人体。
    德鲁伊暂时跟随路德维希和海登，因为埃兰还在他的灵魂里温养着，他需要法师的指导。路德维希在教德鲁伊如何转移灵魂，这样等收到新身体和新的生物数据模块，就能把埃兰的意识放回去了。
    帝国科学院十分有效率，大礼物盒直接送到他家门口，也不知道是谁的馊主意，这具仿生人体腰上扎着粉红色大丝带花，一路被送到奈哲尔门口，德鲁伊极其惊讶地从礼物盒里把它拆出来，愣了好一会儿。
    “这是充气娃娃吗？”奈哲尔摸着浑身光溜溜只有腰上扎着蝴蝶结的身体，这具身体和埃兰之前的那个长得不太一样，虽然大体轮廓没变，但五官更精致好看了，当初随时准备销毁的初号机，现在是帝国承认的英雄，再也不会有一天被孤零零拆解了。
    所以奈哲尔比埃兰本人还要激动。
    埃兰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冷飕飕地说：“那是我的备用身体！你脑子里都装得什么？”
    奈哲尔笑眯眯地回答：“装得是你啊，你不就在我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