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然后惊呼声想起。
    记者的高倍镜头中，灰色的精神体清晰可见，它们的触手卷曲又伸直，在大气层外蠢蠢欲动。一个精神体伸出触手，碰上地面升起的光柱，嘶地一下，一道烟冒了起来。
    海登站在议会大厦前，解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灵体防御符文，但我们一共有一千三百六十名法师学徒，同时在首都星各处一起施法，简单的符文也能因此发挥强大的能量，这些魔法符文给整个母星套上了一层防护屏障，现在这些精神体不再是隐形的了，它们可以被高能光束武器击杀，枪支的威力不如光能刀，但如果只有枪的话，打断它们的触须，比打头有效。”
    背景里是造型狰狞诡异的精神体，镜头前的海登平静地注视着镜头：“远道而来的捕食者，信心满满，以为首都星是一张摆满各色餐点的自主餐桌，但今天，我们，会用最简单的行动告诉他们，谁是食物，还不一定呢！”
    记者慷慨激昂到一半，忽然卡壳：“……海登元帅说得好！但怎么感觉今天的战前动员哪里怪怪的……”
    街道上，一声惊呼传来，一个面色苍白的行人迷茫地看着周围驻足的人群——他背后，一个精神体忽然显形。
    “卧槽？”那行人顺着大家的目光回头，自己吓了一跳，精神体的两根触须正缠在他腰上呢，“怪不得我最近这两天怎么睡都觉得累……救命！快来人杀章鱼呀！”
    人类早就厌倦了战争，但正因为这样，打上门来的第四文明激起了更加强烈的愤怒——“好不容易和虫族和谈了，第三文明也拆完了，刚要放松放松享受平静生活，掏出光脑准备追文，你们居然把作者给我们弄成深度昏迷断更了？不可原谅！”
    ——今天的双子女皇虽然还在昏迷中，但依然为人类帝国做出了卓越贡献。
    海登站在中央指挥台前，冷静地看着人工智能们汇报的数据，一切都没有超出预期。
    人工智能组成了一个非常完善的监控体系，帝国科学家们给激活的魔法符文设置了能量检测仪，然后和人工智能们的操控权限连在一起，由这些对数据控制完美无误的人工智能实时协助施法，帮助初级学徒监看魔法运行，比如哪个符文需要补充输入多少多少的魔力，人工智能能算出一个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那种——感谢帝国基础教育中的军事化课程，就算不是军校毕业的，服从数据指令操作这项技能也接受过训练。
    精神体的存在形式也像一团能量，有一定频率和范围，科学家们还连夜算出一套公式，可以用于估测不同等级精神体的能量，然后再配合人工智能和前线的战士，以最节省己方能量的姓氏，最快把精神体砍成丧失战斗力形态——毕竟对付精神体的高能光能武器耗能很大啊！
    战士们戏称：“用科学学魔法，然后比谁肢解章鱼的手法更好。”
    ……
    与西达文明的战争，正式开始。
    但人类与虫族的主力军队并没有遭遇高阶精神体，所有下场参战的都是中低阶精神体，属于最开始认定的没什么神智只有捕食者本能的那一款，只有零星几个高阶精神体徘徊在首都星大气层外，担任指挥。
    盖丽试图派出精英小队，袭击这些指挥官，但密密麻麻的中低阶精神体挡在中间，精英小队更像送菜小队。
    海登稍一思索就猜到了——
    高阶精神体，在路德维希那里。
    它们判断，法师的威胁性更高。但是——低估普通人？付出代价的那天不远了。海登冷笑了一下，吓得进门的秘书扔下咖啡就跑。
    他与法师的通讯中断了，尽管他依然能通过灵魂里的烙印感知到法师的存在，但他无法呼唤法师，喊多少次路德维希的名字，都没有听到回音。
    这感觉让海登有些烦躁。
    路德维希也有一点点烦躁。
    球形空间站的内部结构非常讨厌，他转了一圈，和罗莱重新碰了面。
    罗莱一愣，路德维希脸上阴云密布：“我迷路了。我讨厌球形空间站。”
    罗莱：“球形空间站确实讨厌，非常不实用，各个区域的重力都要单独模拟方向，日常维护特别麻烦，所以早都被帝国淘汰了呢！”
    咔嚓，咔嚓，咔嚓……
    某种有节奏的颤动从脚下传来，路德维希皱了皱眉，罗莱只听了三秒，立刻判断说：“从声音断定，是机械，人形，体重约在两百千克，敏捷型，配备轻型武器，可能带有近战武器。”
    “机械？”路德维希若有所思，“这个西达精神体背后的法师，难道也养了星之灵？”
    他站在原地，一手捏着一个禁咒，不过很快罗莱看清了走廊尽头走来的东西。
    “不是星之灵。”罗莱说，“纯机械造物，没有灵魂，不是机械生命体。”
    “我知道那是什么。”路德维希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像是刀锋。
    他注视着不远处的出现的人形，“我学魔法的地方，工业化曾经让一些人产生过‘反魔法’的情绪，他们认为机械科技才是未来，魔法、神术和武技都是落后的无用传统，是阻碍世界进步的旧时代毒瘤……于是他们绑架并胁迫了学院派的法师学者，以学徒性命威逼，强迫法师们研究出了‘能追踪识别施法者’的机械，其中这种人形的，被称为‘猎杀者’。”
    罗莱：“路德，你……”
    路德维希立刻转过身，一个劲儿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我没被追杀过，那段历史被称为‘无光岁月’，但是那是两千多年前的历史，比这边星际人类帝国探索宇宙的历史还早呢……我当然没经历过，只是作为现代法师，我们都接受过以史为鉴的伤痕教育而已！不过说起来，随着新兴事物发展，新科技和旧传统发生对冲，这属于社会历史学当中的正常发展历程，人类帝国进入星际时代后，觉醒者不也被机甲战士取代地位了吗……至于过分极端者，我们吸取教训不再犯就行啦！”
    法师的解释相当冷静严谨，他一连串地说完，罗莱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肩膀，有一颗亮晶晶的东西从他的眼角跌落，路德维希忍了又忍，没忍住，掏出水晶小瓶装收了起来。
    “纯粹圣光能量结晶啊！爸爸！”路德维希惊呼，“您哭这一滴眼泪，相当于一个高阶治愈术！扔到人身上，就是心脏被捅穿都能奶回来！”
    罗莱：“……”看来与其难过自己没照顾好儿子，不如多挤两滴眼泪拿去给他做研究……
    路德维希收起眼泪，继续说：“再后来，这些机械狂热者的灭法运动被最终瓦解，废弃的‘猎杀者’被拆解，有议员提出过，这些机械造物使用了一定的魔导科技，所以可以回收用来改制成钢铁魔像，避免资源浪费——但因为它们代表了一个时代的伤痕，是人类走过的一次严重弯路，大部分施法者后裔拒绝看到这种令人伤心的东西，就统一销毁了。所以……”
    钢铁魔像已经缓缓走到了近前，它们的机械眼中，绿灯瞬间变成红色——那是发现施法者、即将开启清除指令的标志。
    “我现在非常好奇，一个把空间站建立成了法师塔、还和星际精神体生物关系复杂，但却拿出了这种邪恶钢铁魔像的法师，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丁点身为施法者的……尊严，我也看不到他对生命、对历史，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他这是在亵渎知识。”路德维希严厉地说。
    法师举起了手里的禁术，空气中，无数半月形的黑色刀刃凝聚成形，像是谁打碎了一块折射着冷光的黑水晶。
    “这倒霉的野生法师，也太懂得如何激怒受过正经教育的黑法师了。”路德维希说着，空气中的黑色弯月骤然发动，无数刀刃划过，在空中留下黑色的残痕，它们飞快划过钢铁魔像的表面，那些魔像也对准了路德维希，开始冲锋！
    罗莱：“小心，那是敏捷性非常高的机——”
    他话说到一半，默默闭嘴抬手摸了摸鼻子。
    ——当初他还是星之灵的时候，路德维希只是打断了他鼻子，那真是对父亲无与伦比的敬爱了。
    冲锋中的钢铁魔像瞬间逼近了法师，路德维希的长发都因为气浪高高扬起，但法师没有动，他双手拢在宽大的法师袍袖子里，表情安静从容，嘴角带笑，那些钢铁魔像轰隆隆地冲过来，然后气势磅礴地擦着他的身体冲出去，由于惯性，在法师背后分崩离析，解体成一地金属零件。
    作者有话要说：露露：开启boss模式！！！
    我发现我给罗莱爸爸的人设真的是绝美苏爽人设咯，流的眼泪都是珍宝23333333【傻爸爸的智商正在慢慢上线……】
    然后也是非常巧，我今天写这一章，又写到了无光岁月，碰巧我室友忽然和我聊中世纪猎杀女巫……我……【所以我是坚决不会写无光岁月的文的，我是一个童话作者！我最多最多完点历史杀，这是童话作者的极限了！】
    第一百零五章
    路德维希一回头，发现罗莱正让他的圣光灵体举着一台摄像机, 对着地上的残骸拍特写。
    “爸爸？”
    罗莱暂时关掉摄像机：“你和海登快一周年了吧？”
    路德维希点点头：“一周年结婚就不算闪婚了吧？”
    罗莱：“当然不算, 我和你妈妈谈了三个月就结婚了。”
    法师摇头：“可是, 全星际都知道，您被她怼在墙上亲之前, 暗恋了人家整整五年。”
    “……”罗莱摸了摸鼻子, “其实是三年。”
    “三五年没差别，反正全星际都觉得‘在角落里默默仰望元帅大人的温柔乖巧美貌副官’特别棒。”路德维希严肃地点头, “因为双子女皇昏迷，小白已经抢先一步开坑写文了，我估计等我们回到正常空间，他应该就把你们两个滚床单的剧情也写完了。”
    罗莱的脸上亮起两团金光——灵魂状态脸红是看不见红色的——虽然全网都在看以他为原型的网文, 罗莱当初为了回应“军部晋升指挥官凭裙带关系而不是实力”，都能坦坦荡荡去开美妆直播, 自然是不在乎别人拿他的故事胡乱开脑洞，但自己儿子也看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现在一些其他热门小说里，还有设定过孩子是您生的呢！”
    罗莱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我怎么生？”
    路德维希十分认真、非常学术地回答：“可以的，只需要配合德鲁伊的自然法术，然后我再用黑魔法里的一些手段, 就能把女性的子宫连带孩子一起移植给男性配偶，然后正常怀孕生下来……”
    罗莱感慨：“星球之心啊，魔法真是无所不能……但当年确实还是你们妈妈生的……”
    周围一片狼藉，时不时传来机械猎杀者被黑魔法切断能源引发的爆炸声, 圣光灵体四处翻飞，确保没有任何西达精神体能够靠近闲聊的施法者们，于是在这么诡异的空间站里，父子两个更加诡异地针对某个奇葩话题展开了探讨。
    “在另一类同人文里，爸爸您被设定成了‘男o’，妈妈是‘女a’，所以孩子是您怀孕生出来的。”路德维希认真地看着光脑里的小说缓存，罗莱眼角微抽，看见路德维希光脑里的每一篇小说阅读进度都是100%，路德维希解释，“还不是因为你们规定我每天做实验不可以超过十小时？海登那么快就倒戈了，天天在我门外蹲点掐时间，时间一到扛着我就跑，然后还不准我继续看法术书，那我只能看小说了！”
    罗莱纵然定力超强，经历过多次被“邪教组织”绑架洗脑的大风大浪，在看到路德维希光脑里的小说片段后，也彻底无法冷静了。
    “‘……罗莱在乔安妮元帅背过身时忍不住悄悄解开军服最上面的扣子，试图喘口气，连日来忙于军务忘记服用抑制剂的后果开始显现，雪上加霜的是，乔安妮身上的霸道信息素包围着他，长期被压制的发情期一旦来临就势不可挡，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衣，身上的热度一层一层卷上来，尽管他还站的笔直，细瘦的腰身挺拔，但仔细看，他的大腿都在轻微颤抖，说话时也无法抑制地带上了鼻音……’”
    罗莱无声地念了一遍，然后忍不住质疑：“发情期是什么？我又不是乔安妮养在办公室的金丝雀！”
    “您别说，这篇文的题目确实叫《[abo]帝国元帅的金丝雀副官》。”
    罗莱：“……”
    “但是我还是喜欢小白写的，小白不写abo，小白觉得那个不科学，他都是写正常性别设定下的女攻男受。”路德维希严肃地说起网文小众设定，仿佛那说得都是高级法术词汇。
    “够了————”
    罗莱与路德维希同时回头，轰——
    一道纯黑的地狱火，一道灿烂的神圣之火，两道攻击一左一右同时发出，对立属性碰撞在一起——但罗莱与路德维希默契无比，他们刚刚那道法术的魔力消耗不相上下，于是完全等量的对立属性发生了完美的对冲，形成比原本威力大了十倍的剧烈爆炸。
    整个走廊被这一下炸得七七八八，无数西达精神体被扭曲的魔法能量扯成一片残渣，但他们联手攻击的目标从爆炸中心飞快溜走，拿着不少同类当了挡箭牌，连根触手都没断。
    路德维希傲然扬起下巴：“就等着你出来呢，不然你以为打仗打一半为什么开始聊同人？”
    罗莱：“菲利克斯议长，还真是非常擅长‘幸存’啊。”
    灰色的精神体们有着几乎一致的外表，这时候，那个窜出来的精神体开始慢慢变成人形。
    因为施法者漫无目的的废话，藏身精神体大军之内的菲利克斯忍无可忍，谁知刚冒头喊了两个字，就被联手狂轰滥炸，此刻才意识到——那可是罗莱，路德维希或许是个对战术一窍不通的学者，但罗莱的名号确实不是凭借脸赢来了，他有谋虑，又足够有耐心，他能在星之灵的转化下坚持十五年，这个耐心比菲利克斯这种迫不及待想要解决敌人享受永生的心态好太多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议长。”
    罗莱缓缓转过身，凝视着重新凝聚人形的菲利克斯，他背后的光再次形成羽翼，优雅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他问：“当年，您也是帝国元帅之一，无数次出生入死，甚至多次面临十倍强敌围困，而您最后都幸运脱险，带着重要情报逃回了首都星，您当初的情报确实对我军贡献极大，但我想问一句——那么多次死里逃生的‘幸存’，您是不是也像刚才那样，拿着同伴的血肉之躯，做您幸存的盾牌？”
    “他们是兵卒，我是指挥官，我的价值远远比他们大。”菲利克斯毫不掩饰地回答，“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您真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够冷血，够果断，野心勃勃，甚至在发现全人类都不肯接受您领导后，能毫无芥蒂地把整个人类都牺牲掉呢。”罗莱缓缓说。
    路德维希一副“长知识了”的表情，好学生似的询问：“那我们现在，优先击杀指挥官，也没什么不对吧？”
    他一说完，菲利克斯陡然一惊，但被西达精神体们标记为第一号劲敌的路德维希仍然站在原地，纹丝未动，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动没动，连魔法也没发。
    是罗莱消失在了原地。他快得像一道阳光。
    圣光在他手中凝聚成帝国舰队的标准制式光能刀外表，如今的罗莱也就只能在灵魂状态再拿一拿刀了，把他塞回肉身，估计做菜的刀都快拿不动了。
    但他的战斗意识已经是本能，一刀直直砍向菲利克斯肩膀，菲利克斯压根没有躲闪的机会，噗地一下半边身子都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变成一根扭曲的大触手，路德维希就在一边安安静静看着罗莱肢解菲利克斯。
    精神体疯狂咆哮，精神威压冲向四周，但罗莱以他浸满圣光的精神力回以精神穿刺，西达精神体的触手瞬间像是被针扎一样萎缩了回去。
    “住手——看在我们过去的战友情谊——”
    唰唰唰，又有两根触须落地，路德维希不动声色地架起了地狱火，把触须丢到了火上。
    罗莱笑容温和，非常符合网文里描写的那种“温柔和煦金丝雀”形象，手里的刀却丝毫不停，他柔声说：“去和被你害死的人聊战友情谊吧，他们比我更需要！”
    “罗莱！你不想知道谁害你、害你儿子吗——”
    精神体在连续不断的金色刀光中逐渐失去人形，它不再能继续保持菲利克斯的外貌，而是恢复成一只西达精神体，试图挥舞触手反抗，其余的中低阶精神体听到指挥官命令，迅速聚拢，然而魔鬼与圣光灵体将罗莱挡在中央，没有精神体能轻易冲进去，只剩他与菲利克斯一对一。
    一群西达能给罗莱造成困扰，但单独一个菲利克斯，根本无法与传奇光明祭司相比，尤其是这位祭司现在摆脱了孱弱的躯体，刀法强得可以去隔壁圣骑士兄弟的队列里混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