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你当咱俩在这拍戏吗?脸皮比纸还薄的小姑娘使出了全身力气推开了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顶着一张微红的脸看向刚才说话的人。
然后愣了一下:“陈葙……?咦,还有小陈老师你也在这里?”
刚才她和贺凉喻刚从上一户学生家里出来,并着肩打算往陈遇家走去。
两人停下来的地方,离他家的院子大概就几十米不到的距离,她看着站在陈遇家门口的师生二人,心想原来陈意映真的跑去做家访了啊。
她有点为自己刚才怀疑陈意映而感到羞愧。
得知并没有出什么事的时候,她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也没注意到刚才陈葙打招呼的时候,只喊了贺凉喻一个人。
她笑了笑,打算把这件事含糊过去:“我们就是随便走走——”
没想到陈葙看都没有看她,回头跟陈意映对视了一眼,尤一看到陈意映朝她点了点头,像是在传递着什么讯号。
然后她就直直地走到了贺凉喻面前,红着一张脸开口:“贺老师,我能跟你单独说两句话吗?”
被点名的贺老师现在一肚子的火。
妈的这些人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天时地利人和,情到浓时,气氛正好。
日了哮天犬了。
“不能。”他正眼都没有瞧她,硬邦邦地冷声丢出两个字。
陈葙:“……”
她很想让男人正眼瞧一下自己,很想让他看到自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专门为他做出来的造型。
想让他知道,自己只要有这个机会去改变,也是可以光芒万丈,毫不逊色于他眼里的那个女人的。
气氛正稍显尴尬之时,陈意映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喊了尤一一声:“一一,我们借一步说话。”
尤一不太能想明白陈意映跟她能有什么话要到私聊的地步。
毕竟两人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关系都不太好的样子。
“是关于你班里陈遇的事情。”她又补了一句。
尤一哦了一声,以为是她去了家访之后,有什么新的情况要跟自己说,边应着边走了过去。
男人插着口袋,提脚就要跟上,却被陈意映制止住了:“有些事情就我们女孩子之间交流比较好,贺老师你止步。”
尤一弯眼朝他微微一笑,柔声开口:“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哦。”
小小软软的声音,一下就安抚了他烦躁的情绪,他停住了脚步,敛睫淡淡嗯了一声:“别聊太久,你还要去看医生。”
看着两人进了院子之后,贺凉喻就走到了一边的一根粗褐色圆木枝上坐了下来,两条长腿往前伸着,线条分明好看的脚踝叠在一起,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也还是没有转头看陈葙一眼。
看着他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陈葙面色黯了黯,又偷瞄了他一眼,垂眼时看到自己那被修得干干净净,还涂上了鲜艳颜色的指甲,她深吸一口气,鼓了鼓劲走到了他身边。
“贺老师,我能跟你聊会吗?”
贺凉喻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拇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着,从陈葙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下半张脸,棱角分明的下颚紧绷着,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兴。
男人没有回应自己,她也就当做默认,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那天跟着贺老师出去,我学到了挺多的。”她直视着前方,似乎在回想那天的事情,“我知道老师你想表达的意思,如果想要得到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就先得让自己到达那个高度。”
说到这里,她有些紧张地理了理从陈意映那里借来的裙子的中袖摆,那白色的刺绣花纹映在她稍显偏黄的皮肤上,其实并不那么好看。
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虽然有一种偷穿大人服装的感觉,腰线的位置已经落到了她臀线往上一点,很明显并不太合适。
但她一眼就相中了这条裙子,不管之后陈意映再给她推荐其他什么衣服,都一律摇头拒绝。
她觉得,她穿上这条裙子的时候,有一种终于能成为公主一样的感觉。
“回来之后,我也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去到我想要的那个高度。我想,如果凉喻哥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站在你旁边,我一定会加油努力,不辜负这个位置,跟上你的步伐。”
一直低头的男人终于抬起头了,皱起眉看她,眼神满是不解:“我有个姐姐,虽然我跟她个性不太一样,但两人的价值观一直都是一致的。”
他稍稍偏了偏头,“你跟陈遇也是两兄妹,亲生的那种,怎么理解问题的时候,会相差这么多?”
陈葙怔了怔。
他终于正眼看向自己了,她一直期待着他能够看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被化妆品以及漂亮的衣服和配饰修饰过的自己,她刚才望见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都被那个陌生的自己吓了一跳。
但他投过来的漠然眼神,又像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自己跟以往完全没有差异一样,根本就不能得到他哪怕多一点的关注。
“你只要长眼睛的话,就能看到你哥回来之后有着什么样的变化,而你口头上说着要努力加油,行动上却背道而驰,将精力放在一些企图一步登天的事情上,我在想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
贺凉喻不傻,一眼就看穿了她和陈意映在背后弄的那些弯弯绕绕。
也正是因为不傻,他才被这两个傻逼给气炸了。
刚才坐下来,被兜里的手.枪给硌到的时候,再次提醒了他刚才严肃认真地去一户一户人家排查的模样有多智障。
神经病啊!两个女人窝在家里捣鼓半天,电话都不知道接一下回一下的吗?
他真的很少很少骂女人的,但就是止不住想要爆三字经的冲动。
“还有,那天带你出去的人不仅仅是我,还有小尤老师,但我看你好像忘了这么个大活人似的,怎么,你为什么不去问她,能不能给个机会,站在她身边?”
被男人一眼看中内心真实想法,陈葙唇色白了白,下意识地解释着:“不是的……我——”
看着他唇角那抹讥诮的笑,她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确实,尽管贺凉喻表现得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但他不经意间说出的话,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让她知道他家境应该是很优渥的。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找了之前跟自己闹过不愉快的陈意映。
谁知道,陈意映在听见她打探贺凉喻的情况的时候,居然直截了当地问她是不是喜欢贺凉喻。
如果是的话,她可以帮她。
就像是被推着完成一个剧本一样,下课之后,她就被陈意映领着去她家里挑了衣服饰品,然后回家装扮完成之后,又被女人推着出门,让她找贺凉喻说清楚。
就跟赶鸭子上架一样,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的她暗暗咬着牙,有些不忿地反问:“那尤老师呢?她一直主动往你身边靠,难道她就没有想要一步登天的意思了吗?”
提到那个小女人,男人面上的神色都变得柔和了一些,弯唇懒懒问她:“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陈葙愣了愣,点头。
贺凉喻低笑了声,回头望了一眼院子里,倒映着女人小小身影的黑眸里璀璨晶亮。
“那我倒是希望她能加快步伐,迈的幅度再大一些,我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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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院子之后,尤一开口问她:“陈遇怎么了吗?”
陈意映笑了笑:“他不是你们班的吗?你应该比我了解。”
尤一:“???”
所以你叫我进来干嘛呢?
她正想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结果面前的女人又牵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朝门外扬了扬下巴:“你觉得陈葙怎么样?”
尤一眨巴了一下眼睛:“她不是你们班的吗?你应该比我了解。”
陈意映:“…………”
她的气势一下就被这句话堵得泄了不少,微微眯起眼看她不像是故意找茬的模样,才又深吸一口气,“很年轻,很朝气蓬勃,不是吗?”
尤一点点头:“是啊,我们是一支年轻又朝气蓬勃的队伍,真好呀。”
“…………”
陈意映咬了咬牙,装作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往下说,“男人嘛,永远都喜欢小的,虽然这很残酷,但没办法,这就是事实。”
尤一终于有些茫然了,不太明白她说的点在哪里,抬手看了一下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还想趁早去城里看一下医生。对了,校长找你有点事情,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哦,好的。”
陈意映知道有人给她打过电话,但当时她刚好在给陈葙上妆,就直接伸手掐断了。
不对不对,怎么又被这女人给带偏了。
“你觉得你能够保证一辈子都看着他,不让其他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像现在这样靠近他?你觉得他对你这样的新鲜劲能持续多久?一个月?一年?但总归不会是一辈子。”
她转过身的时候,就刚好看到外面陈葙和贺凉喻交谈的场景。
身后是女人意有所指的话,她终于有些明白过来,回过头皱紧眉头看她:“你真的好奇怪啊。”
看着刚才还一副软绵绵好商量模样的小姑娘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瞬间严肃了起来,面色不虞地看着她,陈意映愣了愣,微微张着嘴,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叫我进来,然后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不就是在强调说容貌和青春才是爱情里面的保鲜剂,一旦有一天美人迟暮了,就会变成下堂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恩爱的丈夫离自己而去?”
“照你这么说,那我和他生个女儿就好了呀,那样的话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应该是不用再担心有比女儿还要年轻有魅力的姑娘去接近他,这样子是否符合你内心所想呢?”
陈意映:“……”
她发现尤一的脑回路好像有点不太寻常。
“我不是很能理解的是,你自己也是女的,为什么会这样去物化女性,物化一段感情呢?一段感情里选择是双向的,合则来不合则散,你却觉得好像女的完全没有了自主权一样,还试图将这个观念强硬地灌输给我,我觉得你好奇怪啊。”
陈意映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不,你不是好心,你是坏且愚蠢,还很可怜。”尤一这辈子都没有用过这么冷且凶的语气去跟别人说过话,她右手的指甲几乎都要掐进手心里,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子不颤抖。
“以前我只是觉得我和你在香水的选择上不太融洽而已,现在我觉得,我跟你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星球的生物,以后见了面,我们可以不要打招呼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必再勉强自己去维持这些虚假又没什么必要的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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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暑假还有一个礼拜的时候,支教也结束了。
给这群大学生们留出了一周的时间,让他们回家看看。
因此,回程的票大家都是分散买的,贺安南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在几天前先带着温煦回去了,不想再经历那如梦魇一般的火车之旅的贺凉喻没说二话,直接就定了三张飞机票。
尤一听到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掏出手机:“机票钱多少?我转给你。”
贺凉喻直接当没听到,指了一下不远处:“那小子好像有话跟你说。”
尤一愣了愣,从手机界面上抬起头来,看向那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过来的男孩,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今天休息诶,你不多睡一会吗?我说了不要过来送了。”
陈遇抓了抓头发,又扭捏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给她:“我昨天忘了把这个给你——们了。”
他本来就是只想给尤一一个人的,奈何旁边的男人眼神太过于灼热,像是他少说一个字就要把他给当场炖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