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一般的帝王，如果怀疑臣子有不臣之心，可能先试探一二，再做决断。可今上没有，他单方面的认定魏家要谋反，又单方面的十来年一直提防着魏家。其他和魏家有交集的，他连收买分化都不愿，干脆将他们匆匆弃用。这就导致了和其他人想必，他更相信与他有血缘关系需要依靠他的李家人。要不是南疆一直不安稳，除了魏元帅又无人能够镇住，恐怕陛下早就要对魏元帅出手了。
    “那你现在……”清彤有些担心，秦承霖这些年一直行事低调，虽说他也是皇后嫡子，论身份仅次于原来的太子。可这些年秦承霖似乎一直是个游离于权力中心的存在，这十来年每当朝堂上对太子有了争论，都没人会提起魏王，想起他似乎才是有资格一争的那个人。就算同是魏家的外甥，陛下忌惮的也一直都是太子，而非魏王。
    秦承霖一直对外不显山露水，对内却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可现在他有了两个执掌一方帅印的舅舅，好像怎么都低调不下去了。虽然秦承霖之前说过不再遮掩，可他现在分明是把自己置于一个等着人来算计的境地，让所有有心争位的都要想把他斗倒。
    “无妨，”秦承霖从容不迫的笑了笑，“这样才好，能够速战速决。”
    清彤听到他的话心里一紧，担心的抓着了他的袖子。“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平安就好。”
    “放心吧，”秦承霖轻吻她的面颊，“我不仅会平安，还一定会成功的。”
    清彤靠在他怀里半晌，突然问道：“要是你失败了，我们会不会去京郊别院里陪大皇子和阿妍？”
    “呵，”秦承霖被她的突发奇想逗得笑出声，抬头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怎么可能，换了咱们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大皇子能活着，不过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是被皇帝算计的。皇帝心里有数，为了他自己那点所谓的“慈父”心肠，假惺惺的留下了大皇子的性命。可如果换成是他……秦承霖想象了一下，觉得皇帝可能会在早朝上捶足顿胸长吁短叹的，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他问斩。
    “哦，这样啊。”清彤被他一提醒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傻了，刚刚升起的其实京郊别院也不错的念头马上被她毫不犹豫的否决了，“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一定要成功才好。”
    清彤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在她和秦承霖的性命与陛下的性命之间，当然要选自己的。更何况陛下也不一定会死，换了他们两个可是一定会死的。
    秦承霖笑了笑，侧过脸，示意她另一边又也要。清彤轻笑着凑过去，在他另一边嘴角也落下一枚轻吻。
    半月后，北疆军带着俘虏大胜而归。帝后在宫中设下了为佟元帅和北疆军接风的庆功宴，清彤跟秦承霖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清彤坐在椅子上，看着丹心和翡翠举着的几件暗红、深青的衣服有些犹豫不决。秦承霖走进内室，身上已经穿上了属于亲王规格的冠服，显得他更加的长身玉立。
    “还没选好？”秦承霖问道。看到清彤备选的几件衣裳，不禁又皱了皱眉头。“我之前让人帮你做的那些，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清彤赶紧摇头，“只是，只是我在外一直穿这种类型的，所以……”
    “以后都不用穿了。”秦承霖摆摆手，“以后你喜欢穿什么样子就穿什么样子的。我让人给你做的那几件还不错，勉强配得上你。你如果还不喜欢的话，以后直接照着你的喜好吩咐府里的绣娘就好了。”
    “好。”清彤听到他的话连一刻都没犹豫，开心的点点头。她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爱俏丽的颜色，谁喜欢天天出去穿的那么奇怪让人背后笑话啊。既然秦承霖都说她以后不用再穿那些老气的衣服，那她当然乐得都照着自己的喜好来。
    “既然这样的话……丹心，替我将那件丁香色的拿来。”这个颜色淡雅合清彤的心意，既不老气又不过分的招摇，最适合一会儿的场合了。
    丹心领命退下，清彤拉着秦承霖给她做参谋，两人一起挑好了搭配的头面首饰。
    等到清彤收拾妥当了，秦承霖又招呼她用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才擦好的胭脂。”清彤嗔怪的看着他，刚涂好的胭脂，这么一口下去又白涂了。
    “无妨，”秦承霖眸色深沉的看着她的嘴唇，“一会儿我替你涂就好了。”
    清彤想到他帮人擦胭脂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低笑。
    秦承霖挑了挑眉头，“怎么，不相信我？”
    “信，信。”清彤一边敷衍的点头，一边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唔，魏王府的厨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承霖亲自教出来的，手艺怎么都这么好。清彤享受的笑了笑，跟魏王府的厨子比起来，孟府的厨娘做的简直难以入口。
    秦承霖却看着留在点心白皮上的胭脂红痕，眯了眯眼睛，抓住清彤的手腕，将点心从她唇边移开。
    清彤的眼神直勾勾的跟着手上的点心，看着它离着自己原来越远，直到被秦承霖拿走。清彤看着空了的手指，不解的看向秦承霖，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抢自己手里这块。秦承霖有些邪气的勾了勾唇角，看的他这副样子清彤心脏一紧，悄悄看了看天色，盘算了下出门的时间，心里松了口气。
    “怎，唔……”
    唇瓣被人含住，厮磨。等到再被放开时，清彤觉得自己嘴唇都肿了。得到机会的清彤捂着嘴，控诉的看着秦承霖，绝不再给他机会。
    秦承霖略带回味的舔了舔唇瓣，笑的一脸纯良的解释道：“我怕你的胭脂蹭花了，先帮你擦掉。”
    清彤控诉的瞪着他，她信了他的话才有鬼呢！
    秦承霖不理她的气闷，顺着刚才她咬过的痕迹咬下。看到他这副样子，清彤小心脏直颤，端起茶碗将里面的水仰头喝近，总算平复了跳动过快的小心脏。
    第42章 桂花羹（修bug）
    两人闹了一阵子, 等到不得不走的时候才喊了丹心进来替清彤补妆。
    清彤看着丹心打趣的眼神，和镜子中眼眸含波嘴唇红肿的样子，赌气的一路都没搭理秦承霖。等到两人一起进了大殿，周围人的眼神全都聚了过来。清彤有些不好意思才要低头, 想到今天的场合又抬了起来。
    其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是因为她今天与往日太过不同, 并非是发现她脸上有什么异样。
    皇帝还没有来, 但是皇后娘娘已经坐在上首开始招待众臣了。今天除了皇后娘娘外，上首还坐了一个眼生的女子。清彤看她的穿着规制，猜测她应该是久未露面的周贵妃。
    周贵妃出身贵重，是长公主的独女, 陛下的表妹。当年周贵妃入宫时，人人都以为她会成为新后，没想到没过多久陛下就下旨立了王氏女为后。这些年周贵妃身体有恙，基本上不从自己的宫中出来。清彤和秦承霖行家礼那天都没见过，怎么今日……
    而且清彤观她面色神采, 实在不像是久病之人。
    清彤随着秦承霖向王皇后和周贵妃请安。
    “这位就是魏王妃吧。”周贵妃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与她年纪不符的轻快。
    “回贵妃娘娘的话，正是臣妾。”清彤回道。
    “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周贵妃笑道：“早听说皇后娘娘给咱们魏王选定的王妃是个德才兼具，还貌比洛神的大家小姐, 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周贵妃说着还向王皇后那边看了一眼。
    清彤一看这形势, 看来皇后和贵妃之间关系不怎么样啊。她刚才还想是不是周贵妃不爱争宠，所以一直避其锋芒。现在来看的话，周贵妃可不是个低调不爱惹事的。想来也是，有个身份如此贵重的母亲, 女儿怎么可能是个甘居人下的。
    果然，听到周贵妃的话后王皇后眼神一暗，看着清彤的表情沉了几分，幽幽开口道：“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相配，我也就放心了。”
    王皇后在“相配”两个字上加重了音。王皇后眼里没有意思温度，之前这么多年把精力都放在太子身上了，竟然漏掉了魏王，还觉得他不成威胁。现在看来……当年他母亲抢了自己的后位让自己在府里痛哭了几日，如今他还要抢她皇儿的太子之位？！妄想！还有那个孟清彤……
    王皇后看着清彤，眯了眯眼。看来她往日的迂腐又上不了台面，也都是装的。自己在宫中这么多年，没想到被个小丫头骗了，倒把这两人凑到一起来。果然是“会叫的狗不咬人”，这夫妻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要不说皇后娘娘眼光好呢。”周贵妃意味不明的说道。
    王皇后只是笑笑，便让清彤他们落座了。清彤坐在位置上才松了口气，觉得今天这仗怕是不好打。周贵妃跟王皇后打机锋还要捎上他们，简直是无妄之灾。
    桌下，秦承霖的手掌包裹住清彤的手，用力握了握，像是在给她鼓劲。清彤轻轻回握，冲着他笑了笑。
    “今天小心些。”秦承霖在清彤耳边小声说道。
    “怎么？！”清彤一惊，难道宫中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也说不准。”秦承霖紧抿着嘴唇。他母后去的早，自己又早早外出立府，在宫中并没有很深的人脉。尤其是在皇后宫中，皇后身边皆是被王家精心培养送进去伺候的。他试过几次，都没能在皇后身边插进人。皇后有什么手段他不莫不图，今天周贵妃的突然出现也是他没想到的。
    “总之，小心行事。”秦承霖叮嘱道。清彤点了点头，提醒自己多加留心。
    约莫两刻钟后，陛下也来了。众人起身向陛下行礼，山呼万岁。
    陛下坐在主位上，心情不错的样子。今天的主角是佟元帅和北疆军的将领们，陛下举杯向他们敬酒，皇后娘娘吩咐身边的宫女带人上菜，宫宴正式开始。
    宫宴上的饭菜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冷的让人没什么胃口，口味也一般，但又不得不吃。清彤顺着动了几筷子，小口的吃着，吃相秀气。
    清彤冷眼看着，陛下对周贵妃好像还不错。想来他们表兄妹以前也熟悉，周贵妃的母亲长公主是先帝爱女，先帝在世时周贵妃没少和母亲进宫，见过陛下也不奇怪。而且看陛下和周贵妃说话时，带着对妹妹的宽容和耐心，周贵妃和陛下相处起来比之王皇后多了几分轻松自在。看起来周贵妃和陛下关系不错，到不像是是因为陛下偏心。
    清彤拉了拉秦承霖的衣角，凑过去问道：“周贵妃到底为何在宫里这么多年不出来的？”
    “对外说是身体抱恙，但我之前派人查过，周贵妃宫里连太医都很少传唤。”
    “那……”
    “你可记得周夫人的弟弟。”
    “周夫人的弟弟？！”清彤一下有了兴趣。“就是以前和皇后娘娘相好的？！我记得他姓李，难道他和周贵妃……”
    秦承霖看她好奇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周贵妃心悦他。周夫人嫁给周贵妃的堂兄后周贵妃见过李公子一次。当时李公子已经准备和王皇后议亲，所以周贵妃并没有明说，只是把心意放在了心里。”
    “周贵妃进宫……”
    “周贵妃进宫的事情长公主在时就提过，父皇能够继位也少不了长公主的功劳。当时父皇还有太子妃，长公主不想让女儿做侧妃受委屈，据说拒绝过父皇的提议，说宫内不如宫外自在，还是不让女儿进宫了。后来长公主去了，这门亲事也没人再提起。”
    “那周贵妃进宫是因为知道了王皇后和父皇之间的事情？”
    “应该是，”秦承霖点点头，“她想要阻拦。但是父皇并没有立她为后，而是仍旧立了王皇后。”
    “是不是因为当时长公主已经不在了？”
    “这是一个理由，但也不全是。也可能是父皇受够了不能自助的婚事，想要追求所爱呢。”秦承霖笑得讽刺。
    清彤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下去。
    而殿中宫宴的气氛正浓，宫人们端上来一碗碗的桂花羹摆在众人面前的小桌上。清彤用手一摸，热的。
    难得有些能暖胃的东西，清彤看到周边的夫人们都用起来。也端起来尝了一口 ，眉头微皱，将汤碗放在一旁。
    没想到今天的喜庆气氛，最后是因为二皇子妃突然呕血而中止。不只是二皇子妃，还有三皇子妃和其他夫人，加上几位大人。呕血的呕吐的，突然起来的状况让大殿内乱成一团，往日端庄高贵的夫人小姐们都不顾礼仪的尖叫着。皇帝站起来高声呵斥，才止住了骚乱。
    秦承霖抓着清彤，担心的问她有没有事情。
    清彤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最后上来的桂花羹。秦承霖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眸色深沉。殿中出现状况的果然多是女子，男子只有几名，想来也是因为桂花羹这等甜腻的喜欢的大多是女子。
    而这桂花羹，并没有出现在帝后的桌上。皇后不喜桂花这件事算得上是人人知道的，往日进宫的夫人们都会特别记得，头油熏香都不选桂花味道的。而宫中的宫宴中，更是从未出现过和桂花有关的东西。
    秦承霖和清彤冷眼旁观，看到太医进来对二皇子妃桌上的所有饮食仔细查看，最后端起了那碗桂花羹。
    “你刚才用了桂花羹吗？”秦承霖担心的问道。
    清彤抿着唇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怪，就没再用。”
    她的味觉远比一般人要敏锐，刚尝了一口觉得桂花羹虽然香甜，但是里面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锈味儿？！清彤不喜欢，所以尝了一口就没再用。
    “还好……”秦承霖松了口气，没想到清彤的味觉灵敏还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等回去我给你做玫瑰膏吃。”
    “好啊。”清彤心里开心，压抑着表情不让自己表现的太开心。
    “殿下。”太医躬身走到他们桌前，行礼。秦承霖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医将桌上的桂花羹端起检查了一遍。
    “请问二位可有用这碗桂花羹？”太医问道。
    “王妃用了一点。”秦承霖答。
    太医抬手为清彤请脉，沉吟片刻，说道：“王妃并无大碍，微臣开个方子服上两帖，将毒素清出来就好了。”
    “劳烦太医了。”
    “殿下客气。”
    “可有不舒服的地方？”秦承霖担心的问道。
    清彤摇了摇头，她估计自己喝的那点诊脉都诊不出来，不过是因为说尝了一点，太医为了稳妥才开的方子。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跟清彤所猜无二，毒被下在了桂花羹里，殿中所有人桌上都有，不过是有人喜欢就用了，有人不爱那味道就没喝。像是二皇子妃，就是因为用了大半碗才呕的血，其他用的少的则症状稍轻。
    皇帝阴冷着脸听着太医的禀报，好好一场接风宴成了闹剧，而且还是用毒……这人能把毒药下在群臣的碗里，下次岂不是就能毒害自己？！涉及到自己切身安危，皇帝也不怠慢，因为事情发生在内宫，最后吩咐了王皇后和周贵妃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