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是的，还没有正式签订合同，导演就用一系列行动证明了他要用钟意做主演的决心，以此坚定了钟意放弃身材彻底放飞自我增肥到一百五十斤的信心。
    认真读过剧本之后，钟意算是明白了导演为什么非要选她。
    虽然需要增肥到一百五十斤，但这个故事并不像钟意之前以为的，是个胖妹逆袭的打脸故事。它讲述的是一个工作了七年的职场女性，由于种种客观原因身材走样，领导虽然非常认可她的能力，但忍受不了她的形象，想要换个年轻貌美的助理。女主意识到了危机，和实习助理展开了明争暗斗，两人在这场斗争中引发了许多阴差阳错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剧本从头到尾贯穿着讽刺与幽默，台词尖酸毒辣直戳人心，折射出女性一系列职场难题，大笑过之后令人深思。
    不愧是顾汉川导演啊，剧本好到她泪目。这么好的剧本找上她，运气与实力五五开的原因吧，像秦导师说的，把自己做到最好剧本就会自己找上门。
    首先，从演技层面上来讲，如果把钟意和一众新生代年轻女演员关在一起比个高低，抛开颜值不算，那么对于钟意来说，这是个碾压局。除了左伊阳这个颜值与演技并存的女神级别人物，其他对手钟意完全不care。女主刚进职场时候的清纯天真，入职多年以后职场老油条的油腻味道，减肥成功后欣喜之余的无奈……钟意都有把握诠释出层次感。
    其次，从拍摄周期上来讲，有钟意这个契合度的未必有钟意这么多的时间去增肥。她被雪藏的状态在业内已经不是秘密，正是因为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用担心身材走样而无法参加综艺活动或是接拍广告，导演才会相信她能够分给角色更多精力。可以说，这一波是因祸得福。
    再次，钟意的英语相当标准，伦敦腔和美式口语任意切换毫无压力，绝对不是糊弄观众的三毛钱水平，日语是n1级别，法语也能说几句，这就基本满足了女主所应该具备的业务能力。
    最后，钟意不卖人设，毫无偶像包袱，身上标签除了《暴风家庭》付思思，宛如一张白纸，可以任由导演写写画画。
    【钟意小可爱：“厉害不？”】
    【左边天空有太阳：“厉害。”】
    【钟意小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左边天空有太阳：“我是说顾汉川导演，是个勇士。”】
    【钟意小可爱：“？？？？？”】
    【左边天空有太阳：“第一，没有养眼的俊男美女，第二没有抗票房的流量明星，第三没有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第四没有炫酷惹眼的过山车式剧情……顾导在拍一部可能看三遍才能看懂的黑色喜剧，他当然是勇士。”】
    【钟意小可爱：“那我呢？？？”】
    【左边天空有太阳：“加油，你是最胖的！”】
    钟意打了个饱嗝，放下手机，扫了眼面前的剩下的“猪饲料”，感觉好饱。还要奋斗四十斤，无法想象到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子。女明星宝贵的形象，反正她是不要了，不，是要不起……好不容易到手的一部戏，她很珍惜也很惶恐，不知道秦深那边有没有帮她琢磨出什么办法。
    关掉和左伊阳的对话框，给秦深发去消息。很久很久，对面没动静，秦老狗肯定在忙他的事又把手机丢一边了。她吧唧吧唧嘴，躺在沙发上养膘，懒懒散散地喝了杯妈妈递上来的糖水，快要等睡着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
    她迷迷糊糊按下接听：“喂……”
    “在睡觉？”
    “嗯……”
    然后对面就挂了。钟意瞬间清醒，弹坐起来，用了0.1秒回拨了电话。
    “喂！干什么就挂了啊！”
    某老狗呵呵笑：“如果多睡一分钟能长一两肉，我支持你继续睡下去。”
    可以想象，等她真的一百五十斤了，秦老狗那张灌过鹤顶红的嘴，一天不嘲笑她会感觉一天白活了吧？
    “略略略——有话直说！”
    对面的男人收起笑：“找法务人员一起研究完你的合同，我发现，啧，这份合同就约束艺人方面做得非常好。”
    钟意抽抽嘴角：“然后呢？”
    “然后？并没有空子可以钻。不过，办法倒是有一个。”
    钟意抓紧了电话：“什么办法！”
    “解约。”
    “……”
    以为她没想过吗？她没钱啊！想要解约，巨额赔偿了解一下，她穷得擦屁股的纸都要叠三遍，说解约……想笑死她还是气死她。
    等等——
    钟意眉心一皱，大脑高速运转，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喂，老狗，你该不会想友情援助吧？”
    “‘友情援助’这个词用的好，很精准。”
    “打住！”
    她在启明还有四年的约，启明那个尿性是绝不吃亏的，现在想解约，四百万违约金拿出来先。反正她是拿不出来的，要不然早壮士断腕破财消灾追逐她的演员梦去了。
    至于秦深，别看他混得风风光光，粉丝一口一个男神叫着，剧本一个一个挑着，他也未必拿得出来四百万。
    他的确接了好几部戏，但刚起步的这两年，为了好剧本他也是甘愿降低片酬的。更何况，这位男神幼年不幸，曾接受过社会救助，如果不是《暴风家庭》的导演捡到他，他说不定现在在工地搬砖。所以，深怀感恩之心，秦深现在一直在做公益，捐出去的钱大把大把，手里头哪有什么闲钱。
    去年才把房买了，车还是大众品牌的代步车，可以说二十五了老婆本都没凑全。钟意相当介意自己的倒霉影响到别人的事业与生活，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拒绝了秦老狗帮她还债的好意。
    这四百万，如果可能找到一家愿意签她的公司帮她把违约金给了，那样就齐活了。可惜，以她现在的自身条件，很难被某家公司看中，愿意冒险先血亏四百万。
    钟意：“我拒绝。”
    秦深：“不要想太多，你只要明白一点——想不想拍戏，爱不爱拍戏，如果余生的事业不是拍戏，当走到人生终点的时候会不会死不瞑目。”
    钟意倒抽一口凉气，因为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戳心窝子了，她愣了两秒，回答了一个字：“会。”
    她会死不瞑目的。
    如果余生不能再站在镜头前表演，她会抑郁而亡，然后求家人清明节的时候给她多烧几本剧本。
    “四百万买自由，保住女演员事业黄金期，你说值不值得？”
    “……值得。”她厚颜无耻如是回答，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紧接着说道，“我可以把房子抵押贷款，这个你就……”
    话没说完，秦深高贵冷艳地丢给她两个字：“晚了。”
    “？”
    “你爸妈的养老房还是算了吧，我房子刚刚转手，给个卡号我打钱过来。”
    纳尼？！
    作者有话要说：　　四百万，以身相许够不够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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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秦深先斩后奏极限操作，直接就把房子卖了。拿他的话说，还债的部分没帮到，事业的部分做哥哥的没有理由再袖手旁观。
    毕竟四百万可以当作借给她的，努力一把还是还得起的。钟意突然有个错觉——这人是不是《暴风家庭》入戏太深了，神他妈的兄妹党。
    房子都卖了钟意还能劝他“算了算了”吗？显然，她只能感激涕零地收下这沉甸甸的四百万，并开出一张借条。
    摆脱启明，直接砸钱解约，简单又粗暴。
    “不是，那你和你妈住哪儿？”钟意救命钱拿到了才想起来这个问题，秦母和儿子相依为命，现在好不容易有固定居所了，突然又没了……
    此时此刻，她和秦深正坐在咖啡店的雅间里，秦深把钱打给了她，她总得请人喝点儿啥吃点儿啥表示一下谢意吧。虽然和四百万比起来，一杯咖啡算个毛毛雨。
    秦老狗放下咖啡杯，淡定道：“昨天回老家了。”
    啊？
    “以前做工厂女工，呼吸多了不干净的东西，这几年肺部开始出现毛病。大城市的空气我妈呼吸不惯，干脆借此机会回老家乡下养老去了，老家还有亲戚反而有人陪她说话。”继而笑笑，“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
    “哦。”钟意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四百万啊……
    那是巨款啊……
    这个人真的是……
    “不过还有一点遗留问题需要你这边帮忙解决一下。”
    “你说你说！”
    “房子卖得急，公司那边暂时没有住的房子，也就是说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这几天我先住酒店，找时间租个单间，一些行李放不下可能需要先堆你家里。”
    这有什么问题，钟意当然满口答应，狗腿子一样马上就扑到他家帮忙搬行李。
    秦深的房子算不上什么豪宅，大都市寸土寸金，他住的也就是个普通套三房罢了。这个人对物质的需求可以最小化，对作品的要求可以最大化。
    简而言之，她和秦老狗能做朋友这么多年，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志同道合——用一颗真心去热爱演艺事业。
    行李基本上打包好了，她帮着收拾了书房的书。秦深则在收拾他的衣柜，钟意这边先一步搞定，敲敲门进去围观他的行头。
    进去就看到某人正从埋藏在衣柜里的保险柜往外掏东西，大概是一些合同之类的，当中有个小铁盒子，带着锁，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好奇心使得她张口就问：“那是啥？”
    秦深把东西轻轻放进纸箱，眼睛不眨一下回答她：“巨钻，天价的。”
    “屁哦，你家巨钻用十块钱批发的铁盒子装？”
    “有钱，不在乎这点。”
    “……”
    对，你有钱，高兴起来抓起四百万就朝她脸上砸。钟意直到现在还是懵逼的，她竟然收了人家四百万巨款，这种事情放在古代……不，即便放在现代唯一的快速报答方式可能只有以身相许。
    然而并不，她和秦深？
    光是想到这个假设，她现在胃里就有点不舒服。
    接下来就是把东西搬上车，然后放到她家，再跟爸妈隆重说明一下解约事宜。她，按照合同约定的，赔给公司四百万就可以重获自由了，请鼓掌。
    回到家。
    “什么意思？”钟母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带着满脸茫然与正在撸猫的钟父对视一眼，双双震惊。
    钟意越说越心虚，低下脑袋抠指甲：“是的，没听错，四百万赔偿款……他把房子卖了。我明天就去公司商量解约的事，顺利的话几天就能终止合同。”
    钟父钟母人穷志不短，家道中落也没跟谁下跪过，钟父双腿残疾后甚至想办法学着在开网店从头开始，今年已有起色。钟母闲暇之余会写一些稿件，赚一赚稿费，没有跟谁借过这么多钱。
    本来以为爸妈会发飙的，没想秦深就是这么一个例外的存在，爸妈震惊之余感激不尽，倒没让她退钱，只是拉着秦深的手一个劲儿说一定会早日还钱的，妈妈更是激动得狂抹眼泪。
    秦深是自己人，大概在他们的认识中是这样的，吧……
    “何必再出去住酒店，家里不就有住的地方。嗨呀，搬来搬去那么麻烦，就住家里嘛。像你们这样的公众人物，肯定租高档小区没跑了，那个房租很贵的。”餐桌上钟母如是说，“咱们小区安保还不错，你要是不嫌弃，今天就别走了。”
    为了招待秦深，今天特意做了他爱吃的红烧鲫鱼，钟父亲自掌的勺。闻此话，钟父也把头点：“说的不错，房子卖掉是为了咱们钟意，我们呢，不能一句感谢就算了。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想来就来——闺女，快去拿串钥匙给小深，大门钥匙和家门钥匙一起。”
    秦深放下筷子，一脸不好意思：“这怎么好……”
    钟母戳了钟意一胳膊肘，对着秦深笑得母爱泛滥，盛了一碗汤给他：“没什么不好意思，自己家，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