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一直有祝寿的宾客进来,沈文彦也不好在这里多待。就叫沈承明亲自将许正清等人送到后面的大敞厅里面去。然后对沈氏和许琇宁说寿宴安排在后花园子的逸韵楼里面,让她们待会儿过去那里。
男客都在前面的大敞厅里面看戏,吃宴席,女客则都安排在逸韵楼看戏,吃宴席。
今儿是沈老太太六十岁的寿辰,一看就是要大办的,寿宴上肯定少不了各种好吃的吃食。
可是许琇宁是个脾胃弱的人,稍微东西吃多了些胃就会不舒服。但她又是个喜欢吃的人,从来不晓得节制自己。
刚刚他们用过的早膳里面有她爱吃的蜜糕,她很吃了几块。陆庭宣担心她待会儿在寿宴上会吃多,就不放心的轻声叮嘱她:“……宴席上的东西虽然好吃,但你也要少吃。要是吃多了,你的胃肯定受不了。若你看中哪些菜式糕点,实在想吃了,回来告诉我,我叫人给你做。你以后慢慢的吃,总能将那些都吃全的。”
陆家财力雄厚,再好的糕点师傅和名菜师傅都是请得起的。
陆庭宣的个子很高,许琇宁才堪堪到他胸口。想要轻声跟她说话,陆庭宣肯定要弯腰低头,靠近她的耳旁。落在其他人眼里,就觉得这两个人的姿势很亲密。
许家三个人还罢了,都希望他们两个人感情好,看到这一幕心里只会觉得高兴。不过沈承明就觉得刺眼的很。
他从小喜欢的表妹,忽然就来了一个未婚夫。现在还这样亲密的低头跟她说话……
但就算他心里再不高兴,到底从小被沈翰藻教育的很好。只臭着一张脸,没有阴阳怪气的说出什么话来特地针对陆庭宣。
许琇宁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现在她和陆庭宣的姿势有多亲密,也没有体会到陆庭宣说的这番话里面的担心和宠爱。
上辈子陆庭宣就经常会跟她说这些类似的话。不过上辈子许琇宁只会觉得陆庭宣很烦,老管着她,什么事都不许她做,越发的不喜欢跟他在一起。
好在她现在多少能明白,陆庭宣这是在关心她,不是想要管束她。
就很顺从的点了点头:“嗯。陆哥哥,我知道了。”
陆庭宣看她一副乖乖的模样,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都要融化了。若不是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他都想要抬手摸一摸她的头。
好不容易才忍住这个冲动,他一双眼眸中浮上笑意,也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脸上惯常是没有表情的,很少笑。但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
一双眼尾锐利的眼睛微微上扬,面上神情柔和下来,清俊如玉。
跟平常的他很不一样。
许琇宁竟然看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移开目光。
还是沈承明的声音将她惊醒过来:“宁表妹,你今天看到我之后都没有跟我说几句话。”
少年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就跟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
许琇宁听了,忙看向他,安慰着:“明表哥,你不是要跟大舅舅在这里迎客人的么?现在忙的很。等你待会儿闲了,过来找我,我跟你好好说话吧。”
沈承明这才高兴起来,引领着许正清等人往里走。
陆庭宣自然就有几分不高兴。
他是个一旦确定下心意来就很霸道的人。现在既然决定不会对许琇宁放手,就很不想看到她和其他的外男接触。
即便沈承明是她的表哥也不行。他是知道的,沈承明喜欢许琇宁。上辈子竟然私下来找过他,说想娶许琇宁,叫他主动跟许琇宁退亲……
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握着,一张俊脸也沉了下来。
待会儿他一定要看牢沈承明,绝对不能让他和许琇宁单独相处。
第31章 儿媳
许琇宁挽着沈氏的胳膊,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院走。
这里是沈氏的娘家,许琇宁以前也经常过来玩,毫不夸张的说,哪个角落里面栽的是什么树她们都知道, 压根就不用丫鬟领路。
走到垂花门的时候, 看到沈文彦的妻子杨氏站在那里迎接客人。
沈氏和许琇宁走过去对她行礼。一个恭敬的叫大嫂,一个甜甜的叫大舅母。
杨氏是个爽朗的人,也很喜欢许琇宁。看到她, 目光打量了一打量,就叫起来:“哎哟, 宁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我看着较上次瘦了好些?瞧这小下巴都尖了。待会儿母亲看到,肯定要心疼。”
“还不是她不晓得照顾自己?”沈氏溜了许琇宁一眼, 然后笑着跟杨氏抱怨, “前些日子打春,天气刚暖和些, 她就急着将夹袄脱了。嫌穿在身上太重。没想到次日天气就冷了下来。这不, 立刻就得了风寒,发起高热来。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起来呢。饮食也没有好生吃,自然就瘦了下来。”
杨氏关切的询问了几句。无非是当时请的是哪一位大夫看的病, 吃的是什么药, 现在病都好全了吧?然后又说道:“宁姐儿还小,不晓得照顾自己也罢了, 跟着她的丫鬟都是做什么用的?肯定是她们伺候的不用心。该好好的罚一罚才是。”
一旁站着的墨兰和画屏听了, 手掌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沈氏深知许琇宁的人, 脾气犟起来谁的话都不听,还能听她们两个的?就没有要罚她们的意思。
接下来姑嫂两个又寒暄了几句,见后面又有客来,杨氏就对沈氏说道:“逸韵楼你知道的,戏台子就搭在那前面的空地上。宴席也摆也在那里。你们娘儿两个自己过去罢,我稍后再过来陪你们。”
杨氏嫁过来的时候沈氏还没有出阁,姑嫂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彼此之间说话也随便。于是沈氏笑着应了一声,拉着许琇宁的手就往逸韵楼走。
逸韵楼一总有两层。二楼还有个往前突出来的大平台,上面可以摆放桌椅。或是坐着看周边的景致,或是听戏,都很好。
现在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搭建好了一座朱漆描金的戏台子,很应景的在唱一出拜寿的戏。大平台上则安放了三副桌椅,有很多女眷在坐着看戏。多是年轻的姑娘。太太们应该都在屋里跟沈老太太说话。
沈氏和许琇宁提着裙角上了二楼,先去拜见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是今儿的主角。坐在一张临窗的罗汉床上,在笑着跟人说话。
她穿一件酱红色织金福寿吉祥团花纹的褙子。梳着圆髻,头上戴了赤金点翠的首饰和两支碧玉簪,看起来很华贵,也很庄重。
看到沈氏和许琇宁,沈老太太面上浮上笑容。
她只生了沈文彦和沈氏这一双儿女,沈氏又是最小的,对她自然很喜爱。爱屋及乌,对许琇宁也很喜爱。
更何况许琇宁生了一张好相貌,嘴也甜。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这样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了。
沈老太太就招手叫许琇宁过去,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了,笑着跟她说话。
沈翰藻现在是内阁首辅,在朝中的地位很高,谁不要巴结讨好几分?今儿来的女眷们自然也对沈老太太很恭维。
看到她对许琇宁这样的亲热,有认得许琇宁的人就笑着说道:“老太太的这外孙女儿长的可真是越来越水灵了。瞧着竟然很有几分像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模样呢。”
沈氏转头看了那位夫人一眼。穿一件湖蓝色撒花缎面的褙子,四十岁出头的年纪。
就觉得有几分好笑起来。
按着年纪算起来,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这个人哪里会见过?为了恭维讨好,说出来的话也不过脑子。
不过也没有点破,只笑了一笑就算了。
沈老太太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听了这话很高兴。
她嫡亲的外孙女儿就只有许琇宁一个,不喜欢她喜欢谁?听到有人说许琇宁像她年轻的时候,心里肯定会高兴。
就拉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笑着看她。
然后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转过头问沈氏:“我瞧着宁儿怎么瘦了?这下巴看着都尖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比刚刚在杨氏面前的随意,沈氏小心翼翼的回了话。
一听许琇宁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卧床了好几日,沈老太太就关心的问了好些事。还吩咐自己的丫鬟去库房里寻几枝上好的人参,还有燕窝之类的珍贵补品,让沈氏带回去给许琇宁补补身子。
沈氏一一的答应了下来。
旁边的女眷听了,就晓得许琇宁在沈老太太心里的分量了。不由的就开始关注起她来。
穿一件浅粉色的襦裙,海棠花儿一样的娇美。
父亲是户部左侍郎,母亲是沈阁老最喜欢的女儿,这位小姑娘可是位实打实的贵女。
若能娶到她做自己的儿媳妇,那肯定对自家有莫大的助力。
就有好几位家里有适龄的儿子,或是孙子的太太们在说话间委婉的流露了想要跟许家结亲的意思。
有一位穿藕荷色缕金缎面褙子,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太太甚至还很直接的问道:“不知道老太太的这位外孙女儿有没有订下亲事?我有两个儿子,一个今年十八岁,一个十六岁,两个人都是很好的。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能让许姑娘做我的儿媳妇呢?”
旁边坐着的太太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说这样直白的话,看着她的目光不由的就有些鄙视起来。
许琇宁也望了过去。待看清楚这人的相貌,她整个人不由的就僵硬起来。
这是凌恒的母亲啊。她,她现在竟然说要求亲的话……
想到上辈子凌恒一开始对她千好万好,最后却让人给她送来一碗掺着鹤顶红的燕窝粥。其后他的父亲凌学义还恶意陷害外祖父和父亲的事,许琇宁的面色就很不好起来。
沈老太太听到这话,面色也很不好起来。
当着姑娘家的面直接说这样直白的话肯定是不合时宜的,这位凌太太可真是个粗鄙的人。
就压根没有理会她,只亲昵的摸了摸许琇宁的手背,然后笑着打趣刚刚那些委婉的流露了想要结亲的太太们。
“这你们可都说晚了。我的这位外孙女儿,刚一出生就被人看中,定下了亲事呢。”
众人没想到许琇宁竟然早就定下了亲事,都觉得很惊讶。心里也很好奇对方是谁,竟然这样的好福气,能和许侍郎,还有沈阁老攀上亲家。
沈老太太就慢慢的说了陆许两家的事。
众人这才知道原委。
凌太太是个没脑子的人,说话没个轻重,也不晓得看场合。心里原本就因为沈老太太刚刚对她的忽视很不高兴了。她的丈夫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吏部右侍郎,吏部尚书现在也有意要扶持他进内阁。但沈老太太竟然这样的看轻她。
就面上带了不屑的神情,说道:“原来老太太的这位外孙女婿家里是个商户。父母也都不在了,全家只剩了他一个。不是我说,老太太,您将外孙女儿嫁给他,那可真是下嫁了。还不如退了这门亲事,另外寻个门第更好的官宦人家。这样才配得上许姑娘。”
屋里的一众太太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凌太太。想着这位太太莫不是脑子撞到墙上过,被撞坏了脑子。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来?
许琇宁看着凌太太,皱起了眉头。
好像现在听到有人说陆庭宣不好她心里就很不舒服。特别这话是从凌太太的口中说出来。
沈氏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她没有说话。
今儿是母亲的好日子,她不想当着母亲的面闹事。而且,她深知母亲是个要强的,哪里能容得了旁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她的外孙女婿?
这里母亲的辈分最高,由她来出面是最好不过的了。即便母亲说了什么重话,谅这位凌太太也不能如何。
沈老太太果然很不高兴。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全都没有了,眉眼间也冷了下来。
“商户人家怎么了?”她轻哼一声,“他父亲可是考中过榜眼,在翰林院当过差的。后来也是因为父亲去世,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这才辞官回去接了祖业。再说庭宣这孩子,十二岁的时候就考中了举人。还是解元。轰动了整个常州府。若不是后来为父母守制,不能参加会试,说不定他早就已经考中进士,做了官了。”
又故意问凌太太:“刚刚听凌太太说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六岁,凌太太,你的这两个儿子,现在举业上面如何了?”
凌太太就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两个儿子,小儿子凌淮到现在连童生试都还没有考过,大儿子凌恒一直是她的骄傲,十二岁就考中了秀才。她逢人就要说起这件事。
但是陆庭宣竟然十二岁就考中了举人……
这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又听到旁听几位太太掩不住的轻笑声。肯定是在笑她的。一张脸不由的就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