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忘了吧，忘了吧，只要忘了就不会那么疼了，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就不会这么痛苦……”
    “啊啊啊——”
    林燕薇崩溃大哭，声音的力量冲破了一切，随着空中漂浮着的镜像一块块碎裂，世界崩塌化为了虚无。
    ***
    催眠的时候林燕薇的父母就在一旁，李医生不断让她回忆关于陈乘的悲伤和痛苦，听着陈乘用那么冷漠的声音刺激自己的女儿，听着听着林母不禁心疼地红了眼眶，捂紧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结束后林燕薇并没有醒，李医生说她现在很累，会昏迷一段时间。
    陈乘表示让林燕薇先在他这里休息，林母拒绝了他的好意。
    只是林燕薇被带回去的时候还没事，晚上却发起了高烧，梦中一直呓语。
    林父因为女儿和妻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林母守在女儿床前以泪洗面，后悔不迭。
    还好，林燕薇的高烧渐渐退去，昏睡了两天两夜后终于醒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十二岁那年, 林燕薇第一次遇见陈乘。
    那是陈乘的姐姐陈加十八岁的生日宴, 当时陈家就已经是海城首富, 各界名流纷纷前来祝贺，带着子女齐聚陈家。
    林燕薇的母亲想让她初中去海城著名的贵族私立中学上学，希望她趁暑假多与学校的人接触, 以便早日适应新学校的生活。
    想着陈加的生日宴必定有不少名流的子女参加，那些都是林燕薇未来的同学或校友, 林母就将女儿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带去了。
    林燕薇作为林氏集团的千金, 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交好的, 当然背后少不了家长的嘱托。
    宴会上见到几个同龄的女孩子，都是因为林父生意上的往来认识的, 林母就开心地让林燕薇跟她们去玩儿了。
    只是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年纪小小的女孩子就已经懂得了身份地位的重要性，那些人表面上对林燕薇和和气气的，实际上都看不起她这个暴发户的女儿。
    林家早前并不富裕, 林燕薇的父亲是不折不扣的草根逆袭的典范，小学没毕业就辍学赚钱养家，是后来大胆投资做卫生巾生意才发家的，公司旗下的卫生巾品牌在国内首屈一指, 外界人称“卫生巾大王”。
    林燕薇是“卫生巾大王”的女儿, 于是那些女孩儿私下里就总是开玩笑称她是“卫生巾公主”。
    在十几岁的女孩子的世界里，“卫生巾”是种特别难以启齿的东西, 光是这个名头就带着深深的嘲讽。
    林母和林父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 在海城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的林父，很快陷入了爱河。
    林父当时还只是一个空怀抱负的有志青年，低学历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董家根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为了爱情林母义无反顾，嫁给了林父后董家就不让她进门了，可能也正是董家给的压力，夫妻俩才一路扶持闯出一片天地。
    幼时父母在外打拼做生意没时间照顾孩子，外公外婆又不认她们，林燕薇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快要上初中了才被接到海城父母身边。
    小镇民风淳朴，一起玩的孩子们都没什么心眼儿，林燕薇的性子也很单纯。
    来到海城后，熟悉的小伙伴们都不在身边，林燕薇也是真心想要交一些新朋友。
    最初听到“卫生巾公主”这个称呼，她还傻乎乎地为了“公主”两个字害羞脸红呢，惹得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更加喜欢过来戏弄她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过了好久林燕薇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女孩子最喜欢成群结派，上流社会的女孩子尤甚，凭着地位身份划分成各自的小圈子，下面的人纷纷想挤进去更上一层的圈子，上层圈子的人则是一致排斥下面的人融入进来。
    想当然，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女孩子眼中，林燕薇就是那个拼命想融入上层社会圈子的低人一等的下面的人。
    林燕薇那个年纪的几个女孩子隐隐以市长家的女儿为首，市长女儿长相普通还很胖，但是却走到哪里都是被一群女孩子围着巴结着，如同众星拱月一般，林燕薇显然不懂里面的玄机。
    那天市长女儿穿着一条漂亮的公主裙，据说是某国际知名品牌的全球限量款，女孩子们都在极力夸赞，市长女儿更是骄矜地表示国内只有两件。
    偏偏这时林燕薇就穿着另一件过来了，身材高挑的她穿着比市长女儿小一号的裙子，再加上精致美丽的面庞，站到市长女儿旁边瞬间秒杀。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但林燕薇显然没有这个意识，和她以前在学校里一样，主动上前激动地打招呼，“嘿，我们裙子一样诶！”
    小镇地方小，买衣服撞衫是很经常的事情，小姑娘们若是穿了一样的衣服，关系还会更亲密些。
    市长女儿笑容有些不自在，上下打量了林燕薇一眼，“你穿上这个裙子很好看。”
    “真的吗？”林燕薇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儿，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灿烂的笑容眩晕了人眼。
    林母的闺中密友是个服装设计师，出国多年前不久才回来，林燕薇今天这条裙子就是她送给林燕薇的礼物。
    林燕薇只知道裙子很好看，并不知道裙子背后的价值。
    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的衣服，林燕薇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裙子了，放在家里一直不舍得穿呢，这时候听见别人的夸赞简直是心花儿怒放，喜悦溢于言表。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不谦虚了，林燕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诚地跟市长女儿道谢，“你穿上也很好看。”
    林燕薇是礼貌地客气一下，市长女儿却觉得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讽刺，分明是在嘲笑她穿上没她好看。
    市长女儿不开心了，身边的女孩子却觉得是找到机会了，暗中计划着整蛊林燕薇逗市长女儿开心，当然私心里也是想看林燕薇的笑话，毕竟她这次是把大部分人都给比下去了。
    迟钝的林燕薇并未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小伙伴们这么热情，她开心还来不及。
    一群人打闹着来到了陈家院子里的露天泳池，有人故意绊了林燕薇一脚，顺势一推就把她推到了泳池里。
    但是她们不知道，林燕薇是旱鸭子，平时看见水都会绕边走的那种，若不是被硬拉着，不想不合群，她是绝对不会过来游泳池这边的。
    也正是她一直在小心着游泳池，才没注意被人推了进去。
    “救——救命——救救我……”
    一进水林燕薇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本能性地在水中挣扎，连声呼救。
    岸上围观的女孩子们看着林燕薇落汤鸡一样在水里扑腾的狼狈模样，捂着嘴哈哈大笑，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海城临海，台风常有，几乎人人会水。而且这只是一个一米多深的游泳池而已，站起来就可以露出头。
    但是对于林燕薇这样完全不会水的人来说，游泳池和深海没什么区别。
    在水里短短的几分钟内，林燕薇就经历了生死一线。
    越想呼救水越是往鼻子嘴巴里冒，越是想游到岸边身体就越是往水下沉，她真的以为她就要这么死了。
    她甚至已经不再呼救，只是喊着最亲近的爷爷奶奶的名字，想最后再见他们一面。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水里有个人朝她游了过来，托着她让她的头浮出了水面。
    重新获得呼吸的那一刻，林燕薇睁开眼看见了那个救他的人。
    黑色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白皙的脸上，眉如墨画，眼眸深邃，精致的眉眼沾染着水雾，唇角邪邪一笑，映着身后碧蓝色的水波，恍若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少年便是陈乘，那一眼，林燕薇就丢了心。
    从此以后，林燕薇就开始疯狂地跟在陈乘后面跑，死皮赖脸，怎么赶也赶也赶不掉。
    都以为是小女生对救过自己的大哥哥的迷恋，只有林燕薇知道，她是情窦初开地太早。
    那时候她就已经看了不少言情小说，陈乘就是自己幻想中的白马王子的模样。
    但是陈乘16岁正值青春年少，顶着首富之子的身份还长得俊美无俦，身边追求他的美女数不胜数，人也放荡不羁爱自由。
    只不过是心情不好在水里闭气，听见呼救声随手救了个姑娘，没想到却是给自己招来了一个麻烦。
    陈乘女朋友都是随便交着玩玩儿，一不开心就甩，12岁的小女生对他来说可不就是烦烦烦么。
    特别是林燕薇单纯地都有点蠢了，陈乘打心底里不喜欢这样的人。
    还好陈乘的姐姐陈加喜欢林燕薇这个天真的小丫头，陈乘才没有对她太过分。
    只是林燕薇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听不懂人话，陈乘不想被她烦着，也没少欺负她。
    明知她怕水，偏偏开了个泳池派对，邀请年轻的少男少女过来狂欢，当着众人的面逼着林燕薇下水。
    都在一个学校里面，高调表示被某些人烦得对女生产生了心理厌恶，惹得初高中部的女生都对林燕薇不喜。
    有段时间迷上了飙车，让林燕薇站在路中央当终点线，开着赛车就往她身上撵……
    这样恶劣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是陈乘却像是个孩子，把小女孩当成了自己的玩具，只能自己欺负。
    泳池里有人将林燕薇的头往水里摁把她弄哭，陈乘把她手脚捆住扔到了水里沉浮。
    学校里林燕薇被人恶意整蛊，那些人怎么整蛊地就被怎么整蛊回来：林燕薇的作业本被撕，考试的时候就有人的试卷被撕；林燕薇被人诬陷偷钱，就听说有人偷了家里的钻戒；林燕薇被人绊倒摔跤扭了脚，就有人被社会上的混混打折了腿……
    飙车的时候，同行的人不长眼色开着车追着林燕薇跑，转眼就被陈乘把车给撞毁。
    就这样过了两年，林燕薇还是缠着陈乘，陈乘继续欺负着林燕薇。
    第二十三章
    14岁的时候, 林燕薇意外救了陈乘, 他许给她一个愿望。
    因为陈乘的缘故, 林燕薇来到海城这么久，都没交到一个真正的朋友。
    经历是好是坏，都在令林燕薇成长, 她早已经不再是当初天真无邪的女孩。
    最后一次真心破碎，是因为她自以为的好朋友的欺骗, 她真诚以待, 她却不屑一顾地践踏。
    有人举办生日派对, 好朋友专门告诉她这次是特色主题派对，到场的人都要cosplay动漫里的人物。
    林燕薇信以为真, 感谢好朋友及时告诉她，不然她就出大糗了。
    好朋友说没关系，还花了一天的功夫陪她挑选服装道具。
    然而当天到场，里面的人却全部穿着牛仔, 打扮成二次元人物的林燕薇不期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迎来了嘲笑声一片。
    幸亏当时陈加和白千溪也在场，她们都习惯性地准备另外一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借给林燕薇换上又把她带在身边, 多少减免了些林燕薇的尴尬。
    事后“好朋友”找她道歉, 说是忘了通知林燕薇主题换了，林燕薇心中冷笑, 呵呵一声就想国骂。
    陈加按住了林燕薇的肩膀递给她个眼神，林燕薇转瞬换了个表情, 强逼着自己微笑起来，善解人意地大声说自己不怪她，她能够不忘了自己就已经够了，一个人尴尬总好比两个人尴尬不是？
    白千溪已经默默叫过来好多人围观，这种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别人，事实怎么样众人心知肚明，林燕薇成功地把焦点转移到了“好朋友”身上。
    可是“好朋友”明显脸皮够厚手段更高，还是笑盈盈地“薇薇”长“薇薇”短，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燕薇却做不到，这种友情的背叛，比什么都伤人心。
    学不到东西，交不到朋友，得不到快乐，图什么呢？
    林燕薇准备初中毕业就转到普通高中去，再也不要在这趟浑水里搅和。
    只是林燕薇的母亲总觉得小小年纪的女孩子没什么坏心思，她那时候的初中是她最怀念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