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傅彦行笑了笑,心道晚上再收拾你。涟歌愣愣望着他,觉得他笑起来实在好看,像是雪山上开放的雪莲,她虽未见过,但料想应是如此。
傅彦行挑眉,“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涟歌伸食指去按他的嘴唇,靠过去小声夸奖,“行哥哥,你好看。”
傅彦行心里便舒坦了。
他捏捏她的小脸蛋,道,“你也好看。”然后手从她的胳膊下穿过去,直接将人提起来,“别泡了,泡多了凉水回头脚疼。”
他将涟歌放到一旁坐着,极自然地用手帕将她一双精致的脚擦干净,才帮她将鞋穿上。带她上了旁边停着的小舟,自己摇橹穿花破叶,往荷塘深处去。
一回头,涟歌躺在舟中,自己摘了片荷叶盖住脸,似是昏昏欲睡了。
第90章 回门
又过两日,便是该回门的日子。涟歌特意起了个大早, 夫妻二人收拾一通, 准备先不回宫, 直接往萧家去。
涟歌先上了马车, 流安却到傅彦行耳边道, “陛下,宫里传来消息,太皇太后病重了。”
傅彦行眉头皱起。太皇太后若不是真的病的厉害,静成太后不会在这个当口让人来通知他。
他只在心中静默一息, 便上车对涟歌道,“眠眠, 咱们恐怕得先回宫。”
涟歌小脸一垮,但晓得定是出事了,问道,“怎地了?”
他道,“皇祖母病了。”
实际上, 自晋王一脉式微, 太皇太后便一病不起, 缠绵病榻至今, 连床榻都下不得了。
如今传来这样的讯息,怕是大限将至了。
静谧的璟阳宫,因为主人身体不适,泰半时间都宫门紧闭,今日, 却因帝王造访而重新恢复了生气。
太皇太后还在沉睡——或者说是昏迷更恰当。涟歌便陪着他在殿内等。静成太后只来看了一眼便走了,她心里明镜一样,本就对太皇太后颇有怨怼,之所以肯来看这一眼,也不过是为了顾全傅彦行的名声。
午时刚过,本来还晴空万里的天,却忽地变了色,几个闷雷过后竟下起瓢泼大雨来,风也刮起。
傅彦行摸摸涟歌手上的温度,怕她冷,便将人拉近些,又命望舒去取披风来。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表示,涟歌却知道他心中难受,甚至是比难受更复杂的情绪,她也不多问,反手将他握得更紧。
在这时,一直在殿内伺候的钟意却出来,对傅彦行道,“陛下,太皇太后娘娘醒了。”
傅彦行吩咐流安用凤撵将涟歌送回宸阳宫,,她却不肯走,“行哥哥,我在这等你一起。”
傅彦行望了望屋檐下的水帘,到底没在坚持。
因太皇太后这病不能见风,内殿的们关得严严实实的,打开来傅彦行进去后又关上。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眼睛大睁着,望着帐顶似乎在发呆,听见响动声挣扎着侧过身子,望见来人神情一阵恍惚,喃喃叫了声,“陛下……”
傅彦行心知她通过自己看到的恐是他人,还是走过去立在榻边,钟意置了大座,他却没坐下去。
傅彦行动了动唇,唤了一声“皇祖母。”
凤榻上的老人,两鬓斑白,本来保养得宜的面容这几个月里迅速爬满皱纹,苍白消瘦的脸上尚且能看出往日的精明。
他心中不悲不喜。这样的一个老妇人,纵使害了他的父亲和祖父,可既然他们已经选择原谅,他做子孙的,便也跟着原谅。
甚至原谅她从不对他过多亲近,原谅她在他幼时曾指使奶娘将他丢入枯井,原谅她让人给他下蛊毒,也原谅她对兄弟几个的挑拨,原谅她到死了还心心念念放不下那点执念。
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他庆幸他从未对这位老妇人抱有希望,所以最后要原谅她的时候,才这般轻易。
毕竟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太皇太后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目光放远,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一下急切起来,呼吸变得急促。钟意身子抖了抖,想去扶她起来,但天子在侧,没有他行动的道理。
傅彦行冷冷吐出二字,“下去。”
他双目含悲,再看一眼榻上的主人,转身退出内殿。
太皇太后还陷入魔考中,又低低唤道,“陛下……”
濒死一刻,傅彦行不知道她思及皇考的原因是依旧愤恨还是临时之前的悔恨歉疚,便道,“皇祖父驾崩二十多年了。”
太皇太后脸色一一怔,灰色的眼珠一下迸发光芒,像是才意识到她的身份一样,声音尖锐起来,问,“你,你是不是杀了晋王一家?”
傅彦行摇头,“没有。”
傅毓如今在外游历,傅敏被处死,晋王令几个孩子都软禁起来了,他们不会死,但在死之前,也不会有自由。
“我不信……”她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傅彦行,“你有那么好心?你不会的,你一定杀了他们……”
浊泪从太皇太后眼睛里流出,傅彦行却觉得可笑,“皇祖母,是否你这一生,从未把我们当做一家人?”
太皇太后神智恍惚,情绪暴躁不已,“什么一家人,不是。当年是他用了下作手段欺骗我……我没有错。他明明答应过我,让我的儿子当皇帝,他自己食言了,不能怪我,是他的错,是你们的错……”
傅彦行想起他父皇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方才明白他的那句,“儿臣替他还债了,让他莫要再内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却替先帝心疼。
兴许当年他父皇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患病的原因,却因为对父母亲的爱而假做不知,最后妄想用生命去偿还皇考对她的歉疚。
可是她的心太偏,又从不知足,辜负了两位帝王的好意。
如今这样缠绵病榻,疯疯癫癫,他很想问一句,值得吗?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问,转身走了出去。
傅彦行看一眼这位对太皇太后忠心耿耿的老太监,道,“照顾好她。”
钟意叩了个头进屋去,傅彦行负手而立,听见内殿响起了摔盘摔盏的声音,还有她的哭声,和她嘴里喊着的“王爷”二字。
他静静立了片刻,毫不迟疑地出了璟阳宫。
涟歌发现,自璟阳宫回来以后,傅彦行整个人十分不对劲,表情比平时严肃些,脸色也比平时沉。
夜里,等宫人都退出了,她爬进他怀里去问他,“行哥哥,皇祖母的身体很不好了吗?”
傅彦行却忽然收拢手臂,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眠眠,我们能在一起,真的是太好了。”
他在他皇考和太皇太后身上,看到了爱而不得的疯狂和可悲,便由衷地庆幸,自己所拥有的,是这时间最好的。
她摸摸他的脸,心道,行哥哥这是伤心过头了?怎忽然说这个。
但她心中软成一片,便伸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嗅着她身上馨香和热意,傅彦行后仰着身子猛地呼一口气,不愿与她分开,好半天热出了汗他才拍拍涟歌的背。
涟歌松开点距离,红着眼睛看他,傅彦行在她眉心亲了亲,涟歌觉得痒,反倒把脸贴过来,轻轻蹭他的脸,权做安抚。
傅彦行一双手无意识地抚着她的背,慢慢地就变了味,直接将人抱起来往榻间走去。
这两日他惦记着涟歌可能还没完全明白那事,怕太频繁了会吓到她,故而自己强忍着没碰过她。
被放倒的时候涟歌下意识地去看他的眼睛,见是红红的,一下明白他要做什么,便挣扎着不让他亲,要与他讲条件,“行哥哥,说好的,我要在上面。”
傅彦行被逗笑了,吻住她的唇,含糊道,“好,让你在上面。”
在上面的后果便是,推迟到第二日的回门,她却睡过头了。傅彦行都上完朝回来了,她还在睡。
他将人弄醒,涟歌尚且不大清明,迷迷糊糊问他,“行哥哥,要干什么啊?”
傅彦行在她挺翘的鼻梁上捏了捏,问道,“不想回门了?”
涟歌一下灵性了,瞧见外头天色大亮便心道不好,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这时才看清自己身上留的拿着痕迹——真叫人脸红耳热。
帝后回门,全程戒严。御撵走在安静的大街上,涟歌还在打瞌睡,傅彦行有些心疼,将人扣在怀里,让她枕着他的胸膛睡。
萧府众人从昨日就在盼着,后来皇帝遣人来通知今日才回来,他们还有些担忧是新婚里涟歌惹了陛下不快,不让天回了。但今日竟见陛下亲自陪着涟歌回门,满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乌鸦鸦跪了一低,喊着,“皇上万岁”“娘娘千岁”的,涟歌并不喜欢被家人跪拜,亲自将几个长辈扶起,道,“在家里我还是那个我啊,你们叫娘娘,我就觉得你们不拿我当一家人了。”
傅彦行也道,“如今我们以晚辈的身份回来府中的,请祖母,父亲,母亲,大伯,大伯母不要多礼。”
萧府中人面面相觑,最厚还是萧元敬先反应过来,将夫妻俩迎进大门。
将傅彦行请到正堂,让几位男丁作陪,林氏和王氏则将女儿拉到了福寿居。
林氏在外头忍住了,回到屋内,便忍不住抱着涟歌边笑边掉泪珠子,边唤道,“眠眠,眠眠。”
萧老夫人被她的情绪一带,也哭做一团。
涟歌安慰这个又哄哄那个,觉得自己的情绪也有些酸楚,要哭不哭的,王氏怕了,劝道,“母亲,弟妹。你们快别哭了,不然眠眠都要哭了。”
萧老夫人和林氏这才止了泪。先问她在宫中习不习惯,又关心洞房那夜的事。如今她嫁入天家,子嗣是头等重要的大事,林氏红了红脸,问她,“眠眠,这几日,陛下都歇在你那里吗?”
涟歌觉得母亲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便答,“我们都住在宸阳宫里啊。”意思是他肯定和她歇在一处啊。
林氏惊了,“你没住凤藻宫?”
涟歌点点头,“我和行哥哥住在宸阳宫里,不是住得凤藻宫。”
林氏一下笑了,“好,好,好。”
她觉得剩下的话根本不用问了。
第91章 日常
傅彦行那边,因他是皇帝, 萧家几个男人便没有那么随性, 尽管他将态度放得挺软, 那几人还是十分恭顺拘谨。
傅彦行想了想, 命人取出从宫里带来的酒, 说要同长辈兄长们共饮。
他是皇帝,自然没人反对。
三杯两盏下肚后,萧元敬发现这位皇帝女婿确实对他们挺随和,一点也不端架子, 因此恭敬之余,倒愿意多说两句话了。
从涟歌小时候的事开始说起, 和着酒断断续续聊了一个时辰。
末了,萧洵道,“陛下,前几日,我与宋世子碰过面了。”
宋淮远如今换了个身份, 在王恪营中做了副将, 后听闻帝后大婚之事, 曾悄悄来过几次萧府想见见涟歌, 都被云卫给挡了回去。
直到涟歌成亲第二天,他才私下里拦了萧洵,想请他转交一份礼物给女儿。
萧洵自然不愿意,若不是看在他尚算本分没有将妹妹的身份抖出来的份上,估计还会命人打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