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那谢逐怎么就能突然好了?”尽管昨日便已听闻了这消息,景毓却还是气不顺。将手里的笔重重一摔,他惋惜地皱眉,小声嚷着,“前几日不是还说太医院都是废物,拿他的腿疾没辙吗?怎么突然就没事了?”
最初有首辅请辞的风声传来他还高兴了一阵子,以为走了国师又走了谢逐,就该轮到他出风头了。没想到这厮竟然又不走了,还让女帝成天往谢府跑。原还想着女帝在乎他也没事,只要他腿残了,必不能坐上皇夫的位置,自己还是有希望的,结果如今腿疾又大好了!
“方……”
景毓偏头看向一旁的方以唯,本想同她探讨探讨,却见方以唯盯着手里的案卷出神,不知心思飘到哪儿去了,更没听见他说话。
见状,景毓闭上了嘴。
这几日方大小姐看上去也很是消沉,他还是少招惹为妙。
他转头又朝旁边打量了几眼,只见其余几人皆是闷头做事,竟是没有一人抬眼搭理他。
这谢逐都要回来了,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乎吗?怕是这殿里有人比他还要膈应吧?
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景毓站起了身。
“喂,裴大人。”
裴喻早就听到了景毓的自言自语,只装作没听见不愿搭腔,没想到这人竟是盯上了他,愣是走到他案边撑着他的肩说话,好像两人关系有多亲近似的。
“裴大人,谢逐腿疾复发的这段日子,陛下是怎么待他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如今他既然大好了,是不是喜事也快到了?”
裴喻眉心微微一皱,笔下流畅的行文稍顿,却没有停下来,低声道,“这是陛下的私事,与我何干?”
景毓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之前大选,你裴喻可是长公主殿下心仪的皇夫人选,如今难道就不同那谢逐争上一争?”
“…………”
大选……那不过就是场笑话。
想起那日殿中的情形,裴喻捏紧了笔杆,像丢球一般将话题抛向了周青岸,“周大人还是陛下亲自留的牌,此话你应当去问他。”
周青岸黑着脸从一堆奏章里抬起头,顶着两个略显暴躁的黑眼圈,冷冰冰地看向周青岸,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莫挨老子”四个大字。
景毓却不是个识眼色的,周青岸越是嫌弃他,他便越是要上赶着膈应他,“周大人~”
看着周青岸那操劳的模样,景毓幸灾乐祸地讥笑,“这才多少时日,你竟沧桑成这样了?不过放心,如今谢逐腿疾好转,就不用再累着你了……”
周青岸眸色一滞。
景毓恶劣地扬着笑继续插刀,“周大人莫不是忙忘了,你如今只是暂代首辅掌理凤阁,如今谢逐既已痊愈,自然是该怎样还怎,你还想一直霸着凤阁相印不成?”
此话一出,殿内其他几人面色各异,也不装聋作哑了,就连方以唯也被拉回注意力,不由蹙眉转头看了过来。
见周青岸变了脸色,景毓也达到了目的,见好就收,大摇大摆地坐了回去,心情舒畅了不少。
周青岸攥着手忍了忍,没再同他计较,只是再提笔想要处理政事时却突然失了方才的劲头。想了想,他还是将笔一搁,骤然起身离了座位。
凳脚在地上拉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殿内几人不约而同地抬眼,却只瞧见了周青岸拂袖出殿的背影,皆是心事重重得低了头却仍是默不作声,唯有罪魁祸首景毓还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
褚廷之和裴喻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刚要跟出去,不料一旁的方以唯竟是抢在了他俩前头,已经率先站起了身。
“我出去看看。”
“看他作甚,”景毓撇嘴,“周大人心里不痛快,让他出去透透气。”
方以唯拧眉,“方才的话是你应当说的么?你简简单单一句话,挑拨的可不止是周大人同首辅之间的关系,还关乎凤阁鸾台,居心何在?”
“我……”
不等景毓还嘴,方以唯已经扭头出了殿门。
周青岸并未走远,只是朝着皇城外方向负手而立,望着城外最高的那座酒楼已经挂起灯笼,不知在想什么。
“不必把景毓的话放在心上。”
想起他曾在酒后吐露的心声,方以唯忍不住开口劝慰,“这些日子首辅伤病,陛下挂念得紧,又恰逢多事之秋。若不是你兼顾凤阁鸾台掌理政事,朝中还不知乱成何等模样,这些陛下都看在眼里的……”
周青岸斜睨了她一眼,“所以呢?陛下可会因此让我入阁为相?”
方以唯哑然,“入不入阁的……如今凤阁也不过是个虚名,你便是在鸾台,所掌也是副相之权。据我所知,周大人从前也不把这些虚名放在眼里,怎么如今倒是……”
“在意,我在意得很。”
周青岸一挥袖背过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只要一朝在鸾台,我便洗不脱这颜官的出身。”
“颜官这称谓是百姓们的调侃之辞,也没什么。”
“于你而言是调侃,于我却不是!”周青岸微微偏头,声音不自觉扬起,“你们皆出自簪缨世家,即便有个颜官的名号也不妨事。我的出身本就同你们不一样,自然不能再被颜官坏了名声。”
“可英雄不问出处,你平日里可从不把家世出身挂在嘴边,之前对景毓这种世家子弟也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怎么如今突然在意起门第名声,难道是被什么人嫌弃了……”
方以唯说着,却是突然想到什么,蓦地顿住。
若说门第名声在何种时刻变得尤为重要,那除了门当户对的姻缘还有什么?!
“周大人……莫不是想求娶哪家高门贵女?”
方以唯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
周青岸蓦地转过身,面上掠过一丝被戳穿的窘迫,却转瞬即逝,一下别开了眼。
方以唯有些诧异地瞪大眼,“你如今也已位同副相,这到底是哪家府上,眼界竟如此之高,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周青岸只是沉默。
“你去求过亲了?”
处于对同僚的关怀,方以唯多问了一句。
“当然不曾。”
周青岸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还未到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更文了,存稿马上就可以完结了
所以应该可以保证更新了
之前断更的原因是 心理状态不太好 所以休息调整了好长时间
然后为了保障接下来的更新 过年一直在一点点存稿 所以拖到现在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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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深秋的午后仍是令人身上犯懒, 昏昏欲睡。
谢逐腿还未恢复时, 用完膳都会去后花园绕两圈, 再回房午睡。按理说如今双腿“痊愈”, 更应该去院中多走动, 奈何谢逐低着眼漫不经心地朝屋外扫了一眼,却全然没了往日的兴致。
吩咐下人将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撤下后, 明岩忍不住在一旁小声提醒, “公子, 太医可说了, 多走动走动会让您恢复得更快……”
谢逐轻飘飘斜了他一眼。
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明岩最清楚不过。
公子的腿其实早就恢复了, 只是一直瞒着陛下和太医们,这医嘱听不听自然全看他心情。可……
“做戏得做全套啊公子,这府中到处都是陛下的耳目, 万一被陛下发现您之前……”
明岩小声嘀咕, 见谢逐瞬间沉下脸才赶紧闭上了嘴。
……竟然还凶巴巴地瞪他。
那日在莲花池边要不是他明岩脑子灵光,冲上去替主子解围,他都不知道这位主子准备如何向陛下解释。
可显然, 他家公子并不领这份情,更没有弥补破绽的心思。最后当真没去花园走动,只在窗边立了片刻,便回榻上午睡去了, 心情不佳。
明岩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是没琢磨出为什么。
直到谢逐又是让他倒茶,又是让他开窗, 睡下又坐起反复了好几次后,明岩才终于恍然大悟。
前段日子公子午睡时,可都是由女帝陛下在一旁亲自“照看”的……
“公子,”明岩关上刚刚被吩咐打开的窗户,转头问道,“陛下不在,您这是孤枕难眠吗?”
谢逐端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明岩仍沉浸在戳穿谢逐的洋洋自得中,自言自语,“也难怪,之前为了照顾您,陛下就差没把寝宫搬到咱们府上了。如今您腿疾痊愈,陛下来得少了,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谢逐冷冷地抬眼,神色莫测,“你很想看见她?”
对上他的视线,明岩浑身一凛,终于捞回了自己的求生欲,“公公公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替您着想啊!!”
陛下不来我担心您失宠啊!
后面一句明岩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谢逐又盯了他一会,直到明岩被盯地直冒冷汗,才终于移开视线放过了他,“……麻烦。”
“什,什么?”
“她不来,这府中就少了许多麻烦,清静。”
谢逐抿了口茶,将茶盏递回明岩手上,瞥了他一眼,“若像之前那样,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眼神不肯挪开半分,稍有点差池就紧张地搂着人不放手,就连看书都要赖在我怀里念给我听……太黏人了,我不喜。”
明岩听得一愣。
天哪,没想到平常尊贵矜持的女帝陛下私下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等等!
女帝陛下如何黏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有问这些吗???
为什么要和他说这种事情?!!!
被秀得昏了头的明岩默默咽了一口血,面上愈发笑得虚伪,“嗯,公子不喜正好,左右陛下也好几日没来黏着您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溜了。
谢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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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皇宫的贺缈还不知自己女帝的威严已经被谢逐败坏了个干净,此刻陆珏又带来了一桩令她心烦的要事。
“陛下,这是宣平侯世子与靖江王的来往密信。泰江行刺,也的确是世子与逆贼勾结……”
贺缈紧蹙着眉,只在那密信上扫了几眼,便转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