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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楚千淼从吴劲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心里酸一下麻一下。
    原来他连这个都提前给她铺好路了。可他又是该死的只是做,什么也不说!假如今天阚轻舟没有到吴劲那里去举报她,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私下里又为她做了什么。也许他不需要别人的感激和感动,可这叫默默承受了他恩惠又不自知的人,一旦知道以后该如何自处?什么情绪积累多了不是债?感激这种情绪积累多了当然也是。他就这么让她欠了他。
    她闷闷地想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呢?让她明明得了他的照顾又偏偏觉得有那么一点委屈。
    从吴劲的办公室出来,楚千淼和秦谦宇去了茶水间。两人接了两杯水,都是一边喝一边想事情。
    忽然秦谦宇一拍大腿,说:“原来是这样!”
    楚千淼被他吓一跳,杯子里水都跟着一震:“什么?”
    秦谦宇扭头对她说:“原来老刘早就发现你和任总的事了!”
    楚千淼愣了愣。
    刘立峰?
    秦谦宇放下杯子,身体前倾,因为情绪波动大所以语速很快地楚千淼说:“在力涯做项目那阵子,老刘总跟你打嘴架,打还打不赢,一打还就脸红,你还记得吗?”
    楚千淼点头。她记得。后来她发现刘立锋对她似乎有点不一样,赶紧和他拉开距离,尽量减少跟他互怼情况的发生。
    秦谦宇一拍桌子告诉她:“我当时还逗老刘呢,我说你是不是对千淼有意思?”
    “结果老刘那脸立刻红得跟滴了血似的!他没否认我这话,但也没承认,就跟我说,让我以后把这种话烂肚子里,别再说了。”
    楚千淼静静听着。
    秦谦宇:“我问老刘为什么,是怕追你得有一个人离开力通吗?他当时跟我说了一句特不着边的话,他说:为了咱们领导,我愿意做任何事。我特么吓坏了,我当时以为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任总呢!但现在一想……”
    他后面的话留了白。
    楚千淼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
    ——但现在一想,刘立峰当时必定是已经从她和任炎的一言一笑、一语一行中参透了他们的关系。于是他马上压灭对她的那点火苗,他不要和任炎争。
    楚千淼忽然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是不是都能做到对兄弟、对敬佩的大哥拱手相让??
    她不解地向秦谦宇询问出这个问题。
    秦谦宇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不叫拱手相让,这叫成人之美。你看啊,男一如果觉得男二和这个女孩是一对,那就算他再怎么喜欢这个女孩,如果冲上去横插一杠子,也只会给这个女孩平添烦恼不是?毕竟她跟男二已经在一起了,那肯定是喜欢男二的。所以这时候男一退让,应该不叫拱手相让,叫成人之美。”
    楚千淼心一跳。所以拱手相让换个角度看,是这样的吗?
    她还来不及想得更多,就听到秦谦宇忽然一拍桌子。
    “我发现我特别有当情感专家的天赋!”秦谦宇很骄傲地看着楚千淼说。
    她刚想附和着夸一下,结果秦谦宇的思绪又换个新方向再次起飞了:“对了千淼,怎么阚轻舟会有你和你前男友在机场打kiss的视频呢?”
    楚千淼想给秦谦宇鼓掌。他用词怎么如此准确。
    楚千淼回到办公室想了想,打开电脑,从里面找到力通北京投行部最近几年项目申报的全套文件。
    她挑出和甜甜食品时间差不多的项目,翻出里面的保荐人日志看。
    她捋着时间,发现任炎在机场亲她那天的第二天,有个项目正好是现场核查。也就是说,在她从机场离开去甜甜食品项目出差的那一天,公司质控部应该有人也从机场离开,准备第二天到另一个项目上的现场核查。
    她靠进皮椅里。她想她知道视频是谁录的了。
    栗棠。
    难怪栗棠之前总是用一副了然的样子跟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她以为栗棠是在诈她,可没成想栗棠是真的知道她和任炎在一起了,并且是手里握着证据的知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栗棠这个人。既然她有了证据,为什么她和任炎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举报她?反而现在任炎已经离开了,她把视频发给了阚轻舟,借阚轻舟这杆枪向她发难。
    所以栗棠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楚千淼起身去了栗棠办公室。也巧,屋子里只有栗棠一个人。
    看到她出现,栗棠冲她一笑。笑得明媚冷艳。
    “找我有事?”
    楚千淼回她一个更明媚更冷艳的笑容:“来跟你道个谢,你的视频把我和任炎录得挺唯美的,跟拍韩剧似的。”
    栗棠挑挑眉:“这话我可听不懂。”
    楚千淼看着她装傻,心里越来越看低了她。
    “何必呢。”她说,“视频不就是你录的,何必还演戏呢?我们这是投行,不是片场。”
    栗棠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放着她的包。很新,包带上还带着包装。包旁边还放着张票据。
    楚千淼一笑,拎起包和票据,放到栗棠办公桌上。她在那椅子里坐下,一腿叠在另一腿上,气势逼人。
    她从容地拿出手机对着包拍了一下,旁边的票据也入了镜:“新买的?很漂亮。”
    栗棠起身夺过包:“楚总就算觉得别人的包漂亮,上来就拍照也未免没教养了些吧。”
    楚千淼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她收起手机,对栗棠问:“我今天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任炎都走了,你还要给我使这么个绊子?”
    栗棠冲她冷谑一笑:“你不是聪明吗,你自己猜啊。”
    换了别人一定被她这副样子这句话激怒。
    楚千淼却笑得比她冷还嘲讽。
    “我猜现在不管有没有任炎,我都是你的眼中钉。”她下巴抬起,眼皮半垂,那副看人的不屑样子会气死人,“因为我甩你甩得太远,你太嫉妒我了。”
    栗棠的脸色变得发白,神色间也开始出现戾色。
    “楚千淼,你以为你是谁呢?”
    楚千淼的表情比她还狠比她更戾:“我以为我是高你三级的领导!”
    她冷下脸,对栗棠放下警告:“我在力通是想好好做项目的,我没功夫也没兴趣跟你勾心斗角。像今天这种使绊子的事,你再做一次,我十倍奉还你。”她对她收走的包扬扬下巴,“以后收礼的时候,别把票据摆在外面,小心点,别让人拍到,拍到了就是证据了,你看,上面的签名都不是你呢!”
    她说完起身,在栗棠青白变幻的脸色间施然退场。
    她真的烦透栗棠这种鬼鬼祟祟的小伎俩。她真的烦透这些前女友前男友见不得天光的腌臜手段。她真的烦透这些男男女女为了点男女破事,让自己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她想她可不能这样。
    楚千淼和任炎分手的一星期里,发生了满满当当一星期的事情——力涯项目暴雷、任炎辞职、她升任项目一部负责人、然后被阚轻舟举报……也是这满满当当的一天又一天,叫她来不及舔舐和回味分手情伤。
    但情绪好歹是渐渐冷静下来了。刚分手的前两天,总是委屈愤怒多过理智。那些曾经任炎对她的好,在委屈和愤怒中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反倒是冷静下来之后,在忙碌的空隙里,某个刹那间,她会想起任炎待她的好来。
    可那一刹之后,委屈和愤怒依然会卷土重来。她生气自己怎么没有了从前的洒脱,那种说翻篇就翻篇的决然。
    这一个星期里,任炎给她办公室的座机打过一通电话。
    他问她,工作上手了吗,一切顺利吗,大家服管吗。
    她还像曾经汇报工作那样,对他一一汇报:工作上手了,一切也顺利,大家都听她的,项目一部依然很团结。
    他说,那就好。
    然后他们挂了电话。
    她想他们还不如不联系,这样一通电话讲完,她心里梗着的淡淡难过反而变得多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快好了,快云淡风轻了。但她知道她坚强无恙的表面下,一颗心已经被难过沤穿了好些小窟窿。只有忙碌才能麻痹那些窟窿不让它们隐隐作痛。
    这一个星期里,她带着杰亨集团项目组从周一加班到周六。周天的时候她想,不然就给大家放一天假休息一下吧。
    大家都为这一天假感到高兴。她却有点犯难。这一整天的假她得怎么忙碌地消耗掉它呢?
    她在烦恼中,居然接到了雷振梓的电话。
    雷振梓在电话中对她问:“千淼,我是你雷哥,我回国了。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雷哥请你喝喝茶聊聊天吧!”
    楚千淼赴了雷振梓的约。
    星期天,雷振梓把她约在一间茶室里,两个人边喝茶边聊天。
    楚千淼觉得雷振梓容光焕发,他脸上身上那股邪里邪气的桃花劲儿淡了,一副良家好男人的气质悄然而生。
    这变化简直惊人。楚千淼想,能让一个男人有了这么大变化的,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问雷振梓,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雷振梓笑着一叹:“我再不回来,我怕有人把自己封闭成行尸走肉!”
    楚千淼心口闷窒地微微一痛。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谁。
    雷振梓给她倒杯茶,冲她笑:“千淼啊,我明人不说暗话,我找你出来,就是想给他做做说客的。”
    他看到楚千淼眉心微微一蹙,连忙说:“我知道你抵触,阿任也跟我说,你不想再和他没问没了的。但我这次来找你,是背着他的。我不按头求你们复合,我就是想让你听听他小时候的事情,听完你再看,你能不能多少理解他一点。”
    楚千淼想,这一天她还没想到到底该怎么打发掉。那要不,就听一听吧。
    雷振梓说,千淼,你上学时候看过小说吗?楚千淼说看过很多。雷振梓说,我第一次知道任炎他们家的事儿的时候,我以为我听到了某本狗血小说的故事情节。可你知道吗,有时候现实就是比小说还狗血,你喝口茶,听我慢慢讲给你。
    时间往前推一点,那时候任炎他刚刚读初中。他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话少,冷淡,没有特别的喜好,没有特别的欲求。
    那时候他特别爱学习,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本来家里有这么个出众懂事的孩子,是一家之福,父母应该全都关爱他,以他为骄傲,家庭应该和乐融融,对吗?
    但任炎的家并没有因为他的出众懂事变得和乐融融。任炎的爸爸是位生意人,豪放粗狂,和任炎的舅舅是铁哥们。任炎的妈妈的是做考古工作的,内心细腻,爱好文艺。
    任炎的父母是由任炎的舅舅撮合在一起的,舅舅把他最疼的妹妹,交给他最铁的好哥们,让两个自己最在乎的人变成了一家人。
    起初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但有了孩子——就是任炎以后,生意人和艺术家之间的差距开始显现,矛盾也渐渐激化。他们一个笑话另一个满身铜臭,只知道应酬;另一个斥责一个只会往外面跑,到处挖坟,却不知道照顾一下家里、照顾一下儿子。
    两个人的分歧越来越大,变得天天吵架,屡屡吵到非要离婚不可。最后都是任炎的舅舅死拦活拦地不准他们离。
    任炎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每天碰了面就在吵架的夫妻,互相用最凶狠最不堪的话语诅咒对方,骂人骂到失去理智时,他们甚至全都会诅咒对方断子绝孙。他们放这种狠话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替他们的孩子想一想。
    千淼你想想,任炎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他还敢相信婚姻吗?他父母的婚姻给他呈现了夫妻间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
    所以他有时是宁愿父母离婚的。可是舅舅不准。舅舅他不准这个家就这么散了——一个是他的铁哥们,比亲兄弟还亲,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唯一的妹妹。他不愿意这两个人变成陌路人,他坚持劝和不劝分。
    “其实后来想,如果任炎的父母真的离婚了,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雷振梓唏嘘地说。
    “后面的悲剧?”楚千淼心头一跳。这样的家庭状态,还不够悲剧?后面还有更多悲剧?
    雷振梓一叹,说:“是的,后面的悲剧。”
    这个破裂的争吵的家庭,一直维持到任炎读初中。
    后来任炎有次过生日时吃错了东西,肠胃中毒住了院。那天他母亲正在跟着考古队在邻省一座山上勘探一座古墓——这么听起来任炎有点可怜对不对?过生日吃中了毒,母亲还不在身边。
    后来任炎的舅舅让任炎父亲去邻省接母亲回来,到医院来看看孩子。
    起初任炎母亲有点犹豫,因为考古队离不了她。她问任炎病情怎么样,严重吗。舅舅说很严重,差点有生命危险,她一定得回来。其实没有生命危险的,但舅舅知道任炎想见见妈妈,所以才这么说。他让任炎的父亲去邻省接任炎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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