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罕巴荡着蔓藤从雨幕中跳进屋, 许多福赶紧递给他一碗紫姜汤,让他喝了之后立刻去换衣服。纵然是罕巴这样强壮的巫族男人, 淋雨之后在这样的天气也很容易感冒。敖就是因为不太注意淋了雨,又没有及时的更换衣物才感冒了,时不时的咳嗽,人也没什么精神, 幸好没有发烧。许多福压着她不准她随便出去了,叫她在巢里面养病。许多福知道自己的身体, 平时非常的注意, 没有染上风寒的征兆。
罕巴换了衣服出来, 信老从火堆里面掏出个烤熟的土豆扔给他,让他暖手。
许多福:“外面怎么样?”
从远方迁徙过来的凶兽们在这块大陆上没有自己的既定的地盘, 每年都有一场地盘抢夺大战,这主要是由非常有领地意识的龙兽挑起的, 不仅仅是龙兽和龙兽之间要打架,龙兽和别的凶兽也要打架。一打起来情况就不可能受到控制,当然也就乱成一锅粥了。
巫族人这时候是不敢出去的打猎,怕受波及, 可也不能当瞎子当聋子,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可能。
每年的这个时候,一直矛盾不断的巫族人和妖族人就会形成一个临时的阵线联盟,比起巫族来,有各种特殊能力的妖族打探消息非常方便。
罕巴:“昨天有个妖族的村子被雷鸟袭击了,很多妖族受了伤。这个村子有多种族聚集,跑得慢的没能逃掉,有跑掉的用消息跟我换了一些食物。”
真本世界的人类群体分成几个人种,俗称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和棕种人,类别不会很多,崦嵫大陆的巫族人也一样,根据外貌特征的不同,也就几个分类。可妖族不一样,他们是从动物直接变成妖的,照理来说任何一种动物都有变成妖的可能,猛兽可以,小鸟也可以。仅仅是鸟的种类,恐怕就数不清楚,那妖族的组成也就非常的复杂。
妖族的聚居地不叫部落,叫做“村”。大部分的村庄都是多种族聚居,只有少部分的村庄是同类聚居,比方说全是鸟儿化的妖,又比方说全是呼噜兽化的妖。
这很好理解的,毕竟真本世界的妖怪传说中,妖的种类也比较多,现代社会的人更是有丰富的想象力,什么电脑成精、桌椅板凳成精的多得很。
敖竖起耳朵听,心里想着她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雷鸟可能袭击妖族村庄,也可能袭击北方缠绕树林,这样想着,敖就开始担忧许巫了。
许巫反应慢,跑得也慢……
许多福并不知道敖在想什么,知道了也只是会有些无语,毕竟敖是在担心她,而且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信老着急的问:“那关于爬虫的消息有吗?”
许多福来到崦嵫大陆的时候可以将季节大致定位为秋季,这个季节还有蚊虫,但并不多。而且322告诉过她,缠绕树林树枝上寄生的一种草有驱虫的功效,所以缠绕树林里基本上是没有蚊虫的,也少见爬虫,如蜘蛛、蜈蚣等等的都不来这里。
进入冬季之后,更是少有虫子了。
昨天信老在自己巢穴的地步发现了一只动作矫健的爬虫,颜色的绿色的,他活到这把年纪,少有不认识的物种,偏偏这种虫子他就没见过,有时候没见过就意味着危险。第六感告诉他,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许多福完全不理解信老为什么因为一只没见过的小虫子就让罕巴出去打听消息,她觉得这消息根本打听不出来,事实也是如此。
罕巴:“信老,没有人关注虫子。”
大家都在忧心雨再这么下下去,树洞会不会进水,储藏的食物会不会腐坏。也在担心哪个不懂规矩的愣头青凶兽会袭击部落,雨天的日子可以说过得是提心吊胆,大的凶兽打斗都有许多人没兴趣知道新的消息了,更别提小虫子。
再说了,这样的天气里没有重要的事情谁也不想离开巢内,一出去湿一身还容易生病,也不容易发现这么小的虫子。
信老无法,面色有些沉重的坐到了一旁。
许多福就没看见小虫子,也无法从信老的描述中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小虫子一被发现就爬走了,速度太快来不及抓住,她也没法。
不管什么时候,美食总是能让人的心情变好的。许多福将锅盖打开,一锅腊肉闷豆角,垫在底下的是压碎的土豆,现在已经是土豆泥了。
另一锅是滚沸的水,用来煮粉。
因为下雨的原因,红薯粉基本是在屋内烘干的,粉面加水和匀之后漏入滚水中,烫熟就可以捞出来,下两把嫩嫩的菜叶子,这还是罕巴刚刚从地里摘回来的,掐的是最嫩的菜芯。
如果现在是晴天,许多福可以将粉烫了之后晒成红薯干粉,什么时候要吃的时候煮一把就可以,不用每次都和面,方便得多。名食物‘酸辣粉’的原材料就是这个,可罕巴他们不能吃辣,就算是最能吃辣的敖也吃不下一碗真正的酸辣粉。
许多福给三人调的味道很淡,自己却难得想吃重口味,平日里基本上是罕巴三人吃什么,她也就跟着吃什么,除非那种食物的做法确实不是和淡口,否则很少单独做什么吃的。
这会许多福用切了一大盘土豆丝,晒干的红辣椒,青花椒,再撒一把带强烈酸味的果肉下锅,土豆丝一放下去,整个巢里都是呛辣味,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已经开了窗和门,味道立刻就散开了。
酸辣土豆丝起锅之后,许多福尝了尝,辣味和微麻的味道都是很棒的,可没有醋用果肉代替到底差了一层,但也不错了。
一碗土豆丝酸辣粉,油花都是红的。
许多福想着,等天晴了她要做一份油辣子,到时候不用炒菜直接在一大碗土豆里面滴两滴油辣子就很美味了。
说起来也奇怪,不会吃辣的人看到红彤彤的辣油也会有胃口,比方说罕巴,比如说信老,敖是能吃一点辣椒的,可是她毕竟感冒了,只能鼻子里闻着香香的味道,可怜兮兮的吃碗里的土豆泥。
一口放进嘴里,敖眼睛就亮了。
说起来都是土豆,整个的土豆和压成泥的土豆味道就是不一样,许多福就特别爱吃土豆泥,如果有酱还有火腿能混在里面就好了,那才完美。
土豆的各种做法都有不同的风味。
“哧溜”
许多福吃了一大口酸辣粉,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吃粉,大家都学着她的动作。不一会许多福的嘴就被辣红了,眼眶也红红的,额头上冒了汗。
“舒服!”
许多福搁下碗的时候,罕巴和信老都夹了一些土豆丝放进碗里,吃完之后享受的表情一模一样,一人端了一杯温水去嘴里的辣味。
吃了美美的一顿,信老蹙紧的眉头也散开了。
雨还是没有停,信老将碗拿出去洗,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声音——“许巫、罕巴,你们快过来看!”
许多福钻出屋子,头上肩上都顶着大叶子,让身上短时间内不至于淋湿,她凑过去一看,原来信老指着的是缠绕树树干上不起眼的一个壳状物,这壳让许多福想起了蜗牛,不过这壳是绿色的,而且上面还有白色的薄膜,大概一个有她大拇指关节大小,信老能发现它就很不容易了。
许多福:“这是什么?”
信老:“我也没见过,但我觉得这东西和昨天看到的爬虫有关系,它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我认为最好将它清理了。”
如果是在百部,信老相信以自己的权威,他只要说什么,百部的人都会毫不打折扣的去做。可这里不是百部,他只是一个刚刚加入这个集体不久的糟老头子,说出来的话又毫无根据,怎么听都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这又是雨天,顶着雨干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他觉得许多福多半不会答应,这让他有点着急,脸都红了。
许多福:“信老,你别急,我们马上弄。”
信老一下愣住了。
许多福擦了擦嘴,带上了橡胶手套,也给了罕巴两人一人一副,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是不要直接用手碰触的好,她打算弄下来之后全部烧掉,一会可以砸开一个,看看里面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虫。
许多福:322?
322:【抱歉,资料库中没有这种生物,无法进行判断。】
信老学着许多福的样子戴上了手套,事实上人却还在发愣,看到许多福已经开始在树干上寻找这种爬虫了,罕巴当然是听巫的,没有一句质疑的话,大家都动起来了。
他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听许多福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人家真是拿他当宝贝看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轻忽……说出来的话,许巫是真心的,也照说的做了。
信觉得自己很幸运。
第44章 解毒
许多福敲开一个壳, 发现里头是一种长翅膀的绿色幼虫,她对昆虫没有研究, 就让322扫描了一下。
322:【一种毒虫,有剧毒,初步分析其食物为血液。】
结果一出来,许多福头皮发麻。322少有不靠谱的时候, 这样的分析有一点可能性,那结果都很可怕, 更别说现在可能性非常高。
许多福将砸开的幼虫放进陶罐里面,紧紧的捂住,拉住罕巴将罐子塞给他:“你快去南方部落一趟,告诉他们这虫子吸血的, 而且有毒,让他们如果发现虫卵立刻烧掉, 千万不要被咬到。”
罕巴立刻就往南方部落去了。
信老:“许巫知道这是什么?”
许多福按照322给的分析说:“这可能是迁徙来的凶兽们带过来的新物种。”
外来物种入侵, 很可能是偶然的。
在找虫卵的过程中, 许多福发现这种虫子也不喜欢雨水,所以它们卵附着的地方都能避开雨水, 而且它们也讨厌缠绕树伴生的驱虫巢,所以卵的位置都在树干的底部, 了解到这些习性之后,他们找虫卵的难度大大的降低了。
罕巴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又找到了二十几只虫卵,立即将这些小虫子丢进了火堆里。同罕巴一起来的还有融, 他连遮挡雨的大叶子都没有用一张,许多福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融:“部落里有人被毒虫咬了。”
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被毒虫咬的,出事的是部落里面的一个女人,她忽然说自己头疼,她男人眼见着她呕吐了几次,人就晕过去了,吓得不得了。部落里面的巫医赶紧都被叫去看,药汤也喂了,刺巫也看了,人还没有醒过来,关键是大家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还是罕巴赶过去,说发现了有毒的虫子,大家才联想到毒虫上去,检查了女人的身体发现她背上有一处咬伤,因为穿着衣服的,就没人注意到。
这一席话说得很轻巧,过程也说得很快。可是不难想象患者必定遭了大罪,特别是医者无法确定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也就是无法找到确定的医治患者的方法时,旁边的家属甚至可能先崩溃。
既然有虫卵,肯定就有成虫,昨天信老不是还在巢底下发现了绿色的虫子吗?!会有人被咬伤也不奇怪。
许多福一听到说虫有毒,下意识的就在想要如何解毒了。
一般来说毒虫咬伤都是涂抹患处,再口服药物,毒进入体内先是局部灼烧、剧痛、红肿,女人没有叫嚷被咬的地方疼,大概是因为来不及,因为她很快晕过去了。知道了是毒虫咬伤,可刚刚该试的办法都已经试过了,就是没用。眼见着都没办法了,也只能往许多福这里送。
许多福:“那人呢?”
融转过身大声的催促:“快点!”
脚步声很重,两个巫族男人从雨幕里钻出来,他们抬的简易担架上躺着一个女人。因为下着雨路又不好走,他们抬着人就要比罕巴和融慢一些到。走在简易担架旁男人一脚的泥,样子十分狼狈,本来无神的眼睛看到许多福之后迸发出希冀的光芒:“许巫!许巫!你一定要救救小娜,求求你了。”
情绪激动的男人立刻被罕巴挡开了,他一个擒拿手将男人制住,跟许多福解释:“这是小娜的男人。”
男人脸上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连声哀求着:“他们都说小娜不能活了,许巫,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许多福只扫了他一眼,注意力都在担架上:“快,将人送到巢里去。”
融一抬头看到牌匾,念道——“医馆”,抬着患者的两个人也站在门口走不动路了,一脸的敬畏,俩大男人腿都在抖,估计要不是抬着人的就直接跪下了。
这都什么事啊!
许多福推了人一把:“发什么呆,快把人抬进去啊!”
此时许多福的话比什么都管用,几人根本是她一句话就一个动作,此刻她是真觉得这个牌匾碍事,这不耽误工夫吗?立刻她就不这样觉得了,被牌匾震慑了一下,抬人来的两个男人打心底里觉得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将女人抬到床上的时候小心翼翼。
以巫族人的粗犷,甭想他们对待病人的时候能有什么耐心,“轻放”这个动作几乎不存在的,不直接将人甩飞就不错了。而且巫族人几乎没有给医者创造一个良好的医疗环境的自觉,往往是许多福在看病,旁边的人就在那说话,还会有人跟她说话,没有要小声一点的自觉,更不要说担心打扰她了。
许多福一句话没说,他们就忽然学会了安静。
患者家属的情绪都平稳下来了,不像刚刚那么激动,还算是有条理的问:“许巫,小娜有救吗?”
许多福看来,小娜的情况远没有到不能救了那么严重,巫医跟她判断患者情况的标准不一样。
“能救!”
男人得了一句准话,差点软在地上了。
听了这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包括罕巴在内的几人才有功夫打量医馆,这里的墙是用巢液混合一种红色的泥土烧制的,墙体都是颜色均匀土红色,美观又大方。墙面上写的画的都看不明白,却不知怎么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摆在墙前面的是一张透明的大桌子,它可真漂亮,上面还有一些花纹,部落里面烧巢液烧得最好的女人也不能烧出如此精细的桌子,许多福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模具。桌子上放着折叠方块的大叶子,长凳子能坐三个人。
连地上都是用巢液铺了的,土巫的大巢就没有这个工序,以至于下雨的时候地上会变得泥泞。医馆的地板就不会,没有一点水渍。
旁边有个蔓藤的帘子,不知道后面是什么。
许多福此时已经给女人检查完毕,撩开帘子进去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