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形势比人强,庐陵长公主如何不知自己即便问了,也讨不到好?她脸色铁青,目光在那三人脸色一转,恨恨的走了。
乔毓跟昭和公主没吱声,只有韩国夫人说了句:“长公主殿下慢走。”
庐陵长公主回身看她,哂笑道:“韩国夫人还是顾好自己,没事儿多喝几剂汤药,免得平阳侯府断子绝孙。”
“哦,我忘了,”她神情似乎有些歉疚:“明德皇后薨逝,你便是能怀孩子,也得等到明年了,更别说你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韩国夫人俏面寒霜,目光冷凝,却没说话。
乔毓一直没听她提过孩子,也就没问,还当是像姐姐一样,没有带到乔家去,今日一听,才知另有内情,皱眉道:“我姐姐还年轻,生孩子的机会多得是,不牢长公主挂心。”
“那可未必,”庐陵长公主似乎寻到了乐子,笑容生动起来:“这么些年了都没动静,以后就更不会有了,一个女人,居然不能生孩子,真是难为平阳侯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
乔毓真想将她踢到曲江池里边儿去,忍了又忍,才没付诸行动,韩国夫人低着头,重新坐回原处,久久没有做声。
她向来是爱说笑的,这会儿忽然沉默起来,倒叫乔毓心疼。
她陪着坐了会儿,忽然伸手过去,搭在了韩国夫人脉上,片刻之后,欣然笑道:“三姐姐,你只是有些体寒罢了,好生调养的话,会好起来的。”
韩国夫人似乎有些惊喜:“果真吗?”
“真的。”乔毓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事儿呢,真的探看过之后,才知道根本就没什么:“我开几服药给你,回去吃了就能好。”
韩国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昭和公主悄悄问:“小姨母,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在骗三姨母?”
“真的,”乔毓失笑道:“这怎么骗得了人?过一阵子便能见真章。”
“那可太好了,”昭和公主由衷欢喜道:“乔家的郎君不纳妾,也这么要求女婿,三姨母出嫁多年,却没有儿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说闲话呢……”
乔毓听乔老夫人提过,说韩国夫人今年二十有七,出嫁十来年了,至今没有子嗣,想也知道面对的压力有多重。
她心中怜惜,暗暗想着回府之后便给她开药,盯着叫调理好,却见有内侍匆忙赶来,说是皇太子请她过去。
怪哉,乔毓在心里想:大外甥那儿有什么能用的到她?
想归想,她动作却不迟疑,同那两人说了声,便跟着过去了。
内殿之中,皇太子眉头紧锁,见乔毓到了,忙迎上去:“有件事情,怕要劳烦小姨母……”
乔毓道:“什么事?”
皇太子领着她到了偏室,一指先前被擒的那名刺客,道:“他伤的太重,好像要不行了,太医没有法子,小姨母是否……”
“我先看看。”
乔毓说着,便弯腰去瞧,扒开那人眼皮,却见瞳孔的光已经有些散了,迟疑着道:“银针续脉,或许可以延长生机,但是我没有把握……”
“无妨。”皇太子笑道:“死马当成活马医便是。”
说话间的功夫,另有人取了银针来,乔毓叫点了烛火灼烧几瞬,缓缓刺进了那人腹腔处的穴道之上,一根接一根,约莫过了半刻钟,方才停手。
皇太子道:“如何?”
乔毓摇头道:“听天由命。”
站在皇太子身边的是禁卫副统领,方才带头杀敌,肩头被砍了一刀,还是乔毓给伤药包扎的。
“秦国夫人医术精湛,救这刺客,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他似乎是个爱说话的,闻言笑道:“不知秦国夫人的伤药是如何调配的,用过不久,便觉伤口不疼了,肩膀也有劲儿了……”
“太子殿下,”守着刺客的禁卫道:“他没有呼吸了。”
禁卫副统领:“……”
内室中一阵安寂,冷不防有人在外边儿说话,听语气还挺急的:“大锤哥,大锤哥?你在里边儿吗?”
乔毓弱弱的应了一声,皇太子则吩咐道:“叫他进来。”
来的是个少年郎,还跟乔毓一块儿喝过酒,这会儿脸上全是着急,拉着她央求道:“大锤哥,我姐姐方才受惊,怕是要生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稳婆,你能不能先去给她看看?”
乔毓头大道:“我没帮人接生过啊……”
那少年显然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法子了:“那,那你有没有救人经验?”
乔毓想了想,道:“刚刚还试着救过人……”
“啊,我知道,好多人都在夸你呢,”少年郎左右看看,疑惑道:“人呢?救醒之后就走了吗?”
没走啊,就在隔壁躺着呢。
“……”乔毓舔了舔嘴唇,道:“没救醒。”
“……”少年郎呆了一下:“那人呢?”
乔毓觉得这有点损害自己的医治能力,咳了一声,没好意思说话。
禁卫副统领组织一下言辞,委婉道:“当场去世。”
第42章 预警
少年郎:“……”
乔毓:“……”
围观群众:“……”
内室中有几瞬的安寂, 好一会儿过去, 那少年郎僵笑着道:“对不住, 我好像走错门了。”
“奇怪,”他目光放空, 两手摸索着往外走:“我为何出现在此处……”
乔毓:“……”
禁卫副统领:“”……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乔毓原地囧了会儿, 还是道:“我去看看,用不上我也就罢了, 若用的上, 也是功德一件。”
少年郎扭头看她, 眼眶里憋出两汪泪:“大锤哥,我就这一个姐姐,你千万……”
乔毓也是有姐姐的人, 更能理解他此刻的无助与担忧, 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尽力。”
少年郎姓姚名威,乃是江邑侯府的七郎, 他的姐姐嫁与陈国公次子周世康为妻,成婚几年, 才有了身孕,这会儿不过八个月。
正是端午,陈国公夫人原本想着儿媳离产期还有一段时日,出门散散心也没什么,便一并带出来了, 不想遇到这么一桩事。
刺客一冒出来,周家人便将女眷护在了最里边儿,伤倒是没伤着,只是不免受些惊吓,最开始的时候,姚氏还不觉有恙,等事情平定下来,却觉腹部隐隐作痛,竟像是要生了。
此处是曲江池,并非长安,虽有太医跟随,却没个精通产科的,周世康见妻子忽然发动,如何不慌,匆忙骑马返回长安去请稳婆。
然而一来一回,便不知要耗费多少工夫,更不必说皇帝遇刺,长安紧急戒严,想也知这一路不会太顺。
曲江池原就是皇家所有,并不乏休憩之处,陈国公乃是皇帝心腹,江邑侯也惯有贤名,秦王自然不会为难,专门为姚氏寻了间宫室,又拨了人去听从吩咐。
陈国公夫人与江邑侯夫人都是生育过的,倒不至于慌了神儿,吩咐人准备了妇人生产所要准备的东西,又约束底下仆婢,故而乔毓进去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兵荒马乱,偶尔有产妇的痛呼声响起,此外却是井井有条。
江邑侯夫人在内陪伴女儿,陈国公夫人在外等候,听说有人来了,还当是请到了稳婆,目光希冀的迎出去,见是乔毓,不免有些失望。
“秦国夫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通晓医术与能接生是两回事,”陈国公夫人感激的一笑,又柔声婉拒道:“你还没有嫁人,最好别见这些……”
妇人生产时的场景远没有想象中美好,她怕将人给吓住了,来日出嫁生子,再生出什么抵触心来。
“我连人都杀过,岂会怕这些?”
乔毓知晓她好意,为之莞尔:“我对妇科略有涉猎,夫人若是放心,不妨叫我前去一看,能先开一副药,减轻产妇痛苦也好……”
陈国公夫人有些犹豫,却在听到内里儿媳妇的痛呼声时动摇了,她让开路,请道:“有劳了。”
守在里边儿的是江邑侯夫人,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江邑侯正强撑着跟姚氏说话,见了乔毓,既想说几句什么,又怕惊吓到姚氏,神情几变,着实可怜。
乔毓心头一叹,倏然想起乔老夫人的面孔来,笑着安抚道:“夫人别怕,先叫我为令媛诊脉……”
到了这等关头,江邑侯夫人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让开点位置叫乔毓坐下,目光紧迫的落在她脸上。
姚氏是头一次生产,偏偏又受到惊吓,不是足月,未免会有些困难,乔毓摸过脉之后,心头便是一跳:
姚氏的身体不是太好,又是突发性生产,体力耗费太过,恐怕很难把孩子生下来。
“先去煎催产药,动作快些。”她当机立断,口述药方后,又道:“热水呢?我要净手。”
妇人生产所需要的东西,陈国公夫人早就着人准备,不多时,便有人送了热水来,乔毓卷起衣袖,仔仔细细的将手擦洗干净,又问江邑侯夫人:“我能摸一下吗?”
“啊?!”江邑侯夫人吃了一惊。
乔毓脑海里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什么来,她眉头微蹙,旋即又松开,道:“我曾经帮人接生过,从前我养的几匹马,也是我帮着接生的。”
若说是帮着马接生,那还情有可原,可卫国公府的女郎,怎么可能去帮妇人接生,做稳婆的活计?
江邑侯夫人拿不定主意,冷不防外边儿有人道:“是真的。”
侍婢们掀开垂帘,常山王妃入内,轻轻道:“叫她试一试。”
乔毓见了姐姐,不觉露出几分笑意,咧开嘴一笑,乖巧的叫了声:“姐姐。”
“快忙你的。”常山王妃微笑着应了一声,催促她一句,心下却是暗自摇头。
这种事情她是不太想叫小妹掺和的,毕竟若是成功也就罢了,若是失败,结果可太坏了。
说句不中听的话,倘若姚氏难产,母子俱亡,到时候陈国公府与江邑侯府会怎么想?
当真不会迁怒于小妹吗?
只是到了这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乔毓将手擦干,便探入了姚氏裙底,略微一搭手,便取了出来,将从皇太子那儿顺来的银针展开,取了一根,动作舒缓的刺到了姚氏腹部穴位上。
她生的很美,面容苍白,仍旧难掩眉宇间的清丽,神情中带着难掩的痛苦,嘴唇都被咬破了。
乔毓自嬷嬷手中接过帕子,替她将额头冷汗擦干,温声安慰道:“别怕。”
姚氏勉强挤出个笑来,却连话都说不出了。
即便她能说话,乔毓也不想叫她开口,孩子还没生呢,最好不要耗费体力。
乔毓将两手搓热,这才动作轻柔的在姚氏腹部轻推,见她气息渐渐平稳,不禁松一口气,却听外边儿有人匆忙赶来,口中道:“药来了!”
乔毓接了药碗,自己先尝了点儿,察觉无恙,又喂姚氏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