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得,一大家子连轴转了起来。时建国被宋美兰派去公社那儿割块鲜肉,家里暂时也没有啥鲜肉,主要这猪都是搁二十八才杀的,一个大队的总不能因着时卫国归家把猪肉提前一天给分了吧?不合适。仨儿媳妇则在婆婆的带领下各种剜菜洗菜,宋美兰洗完菜后又利索的回屋收拾被褥,又把丈夫以前的衣裳给撂晾衣绳上晒着。
“红军、红伟,别玩了,去村头接你爸去!”宋红芳老鹰赶小鸡似的催着俩孙子去村头接应他们爸。
时红军和时红伟显然心大得很,应了一声就拉着时酒出了门。
出门后就吆五喝六的叫上小伙伴一块去村头耍,算是既不耽误接应亲爸也不耽误自个儿玩耍。
这俩算是从出生到现在就和他们爸见过五次,在一起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平日里没少从他们妈嘴里听说他爸的英雄事迹,崇拜嘛自然是有的,但要说啥如山如海的父爱,不好意思,这俩货对陌生爸爸的好感还不如对时酒她爸也就是他们叔来得多。
好歹时建国也算是他们玩耍作乐道路上的领头羊ㄟ(▔,▔)ㄏ
更别提对她二伯啥印象没有的时酒了,不过时酒还是打心底里尊敬这个二伯的,原因无他,时卫国在时酒出生那年回了趟家,见着刚出生的小侄女心里喜欢,回到部队就托一个班的战友给家里捎了袋牛奶条回去。战友老家是边疆大草原那块儿的,养牛养羊,别的不说,牛奶以及奶制品是绝对不缺的,奶豆腐、奶条子都是他那儿的特产,在当时这种奶制品市面上可走俏了,宋红芳拿到儿子寄回来的包裹后那叫一个高兴,要么泡开水里给时酒喝要么就拿一根让她攥里自个儿慢吞吞的嘬嘬嘬。
这些奶条子对每天靠她妈奶水饱腹的小时酒来说简直是一种幸福的救赎。
那种大草原上的香甜味儿时酒至今铭记于心!
悄悄咽了几下小口水,时酒又专心致志的和小伙伴滚轮子。
十几个人也就俩轮子,一个铁轮一个竹轮。造型特简单,就一轮子一控制棒,拿着滚动就成,玩法也特别多,比如趟水塘、过路障,再比如正沟滚、反沟滚。只要途轮子不滑落就成。
时酒是个聪明绝顶的。
自然对‘如何不让轮子滑落’的操作了如指掌。
然而这货又是个隐形爱现的。
一边矜持着小肥脸一边暗搓搓的各种花式滚轮比如大家都是正沟滚偏她小小一个正着正着就来个反沟滚,偏到最后她的竹轮就是不滑落,可以说非常持久了!
所以前进大队玩滚轮子的娃娃没有一个是不愿和时酒组成战队的。
瞧瞧这四周,要么是欢来呼去为时酒叫好的,要么就是明晃晃嫌弃自家猪队友酸来酸去的,反正不管咋说,时酒是又大大的出了把风头。
时酒成功ko全场后主动把里的控制棒交给了自己队的友军,新的一轮战斗再次被打响。
玩着玩着,一个队里的大春叔急忙忙跑过来了,瞅见玩得正欢的老时家仨孩子,忙冲平日里经常被时队长挂嘴边上的时酒喊了一嗓子,“小酒,你二伯回来了,快去前面接接他去!”
时酒:“······”
时酒很是懵逼了秒钟。明明她俩堂哥也就是她二伯的亲生儿子都在这,咋大春叔偏让自己去呢?
被时大春带到沟沟里去的时红军哥俩特仗义的跑到时酒跟前,“酒妹,走,我们陪你一起去接!”
时酒默默的瞅着滚轮子滚得明显兴奋许多的俩堂哥,啥叫陪她去?你们口的二伯是你们亲爸好伐?!
时红军哥俩特别给力,拉着时酒人跑得特快,一溜烟就蹿到前头去了。
唰地,人停住了。
因为前方五米处站着个穿绿军装的高大男人。
至于绿军装旁边的老根叔则被仨孩子有目共睹的无视了。
一瞬间,寂寂无言。
老根叔不甘寂寞的开了口,“哟,这孩子见了爸还羞啥,喊人呐,叫你们爸高兴高兴!都好几年没见了都。”
绿军装倏地睁大了眼睛!老根叔这啥意思?不是他咋记得自家媳妇只给自己生了对双胞胎呢?间的胖丫头难不成也是自己的?是不是自己前几年回来那次有的······
时卫国一时之间思绪万分。
然而时红军哥俩就是不叫爸,可以说老根叔的话一点威信力都)没有,至于时酒,时卫国确实不是她爸啊,她叫的哪门子爸?
仨萝卜头静静的瞅着绿军装。
最后,还是时卫国绷不住了,他大步上前准备和孩子们亲昵亲昵,比如给个抱抱啥的。然鹅,他不是只有一个萝卜头,他的怀抱也只够容纳一个娃。索性,时卫国就挑了正间白白嫩嫩眉眼精致的时酒。
嗯,这最讨他喜欢的也是唯一一个不属于他的娃。
时卫国瞅着怀里又白又软的时酒,内心深处的父爱不住的开始汹涌,风吹日晒的古铜色脸上漾出了层层温暖的笑容,没想到他媳妇还真给生了个白皮子小闺女,再低头瞅瞅俩黑不溜秋的儿子,时卫国心里是愈发的高兴,又撸了一把时酒肥嫩嫩白生生的胖颊。
时酒被她二伯粗糙的指捏得不想说话,矜持脸也变得十分厌世。
时红军和时红伟哥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这个陌生的爸拉话。
一行人默默的回到家里。
得到时大春消息的宋红芳、宋美兰等人早早的就站在门口巴望着。
“妈!”时卫国看见亲妈小跑过来,眼眶里还有着似有若无的泪花儿,饶是时卫国这么一个钢铁硬汉也免不了软了心肠,放下怀的小闺女(自以为的)抱住了瘦瘦小小的亲妈。
宋美兰在后头也是泪光盈盈,她素来是面软内刚的,这还是时酒头一回见二伯娘掉泪,时酒平日里除了她妈她奶就和这二伯娘亲昵了,急忙忙迈着小短腿给二伯娘递小绢。
对比一旁啥动作没有的臭小子,时卫国更加坚定了他媳妇给家里添了个懂事的宝贝闺女这个想法。
瞅着时酒的小动作,时卫国觉得这闺女可真招人疼!
这样也好,他们家兄弟每人都有了闺女,不过还属他大哥闺女最多!
“妈,我这几孩子咋都不肯叫爸呢?”
宋红芳眼一瞪,时红军和时红伟哥俩乖乖的给他们爸问了声好,看上去特乖特有礼貌。
可时卫国不满足啊,下巴朝着时酒点了点,“妈,我这闺女我抱了一路,愣是没喊我一声爸,您也叫她多喊喊我。”
宋红芳先是愣了,而后跟瞅傻子似的瞅着自家老二。
“卫国你成天瞎琢磨啥呢?酒宝是老家的,刚出生那会儿你还给送了袋奶条,这就给忘了?”宋红芳特别不解,“不是,你媳妇生了几个娃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从哪给冒出个闺女?难不成搁部队里呆傻了?”
宋红芳这番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炸醒了痴心妄想的时卫国。
怪不得,怪不得这胖娃娃一路上就是不喊“爸”,原来是老家的!
难得出糗的时卫国黑红着一张脸进了屋子,宋美兰好气又好笑的跟了过去,时红军哥俩眼瞅着也没啥事了又领着时酒一溜烟的蹿到大槐树下和小伙伴们耍乐子。
第16章
时卫国回家的第一天,和家里几孩子玩了一下午就混熟了,俩亲儿子也肯抱着他大腿叫爸爸了,晚上和他媳妇宋美兰聊天聊了大半夜,凌晨两点才香喷喷入睡。
没想到,好日子在第二天就戛然而止了。
因着时卫国昨晚歇得迟,连日的奔波又疲劳得很,宋美兰瞧见丈夫脸上黑皮子也挡不住的青黑,着实心疼,索性就叫他睡个懒觉,俩孩子起床时都被她耳提面命动静小点。
家里也没人说啥闲话,时卫国好几年回来这么一趟,可不得好好歇歇。
大约在十点多的时候,老根叔领着两个年轻姑娘上门了。
时队长早早就领着时保国去前头分猪肉去了。家里其他大人倒整整齐齐的搁院子里头,今天天冷,西北风刮得跟下刀子似的,小孩子们围坐在火盆旁一边烤花生一边取暖,在堂哥堂姐们的极力邀请下,时酒决定给哥哥姐姐们讲个关于陈世美的故事。
张教授前阵子才给时酒讲过《铡美案》,时酒这时候给哥哥姐姐们说起来自然是流畅无比,就连一向嫌弃时酒是个黄毛丫头的林春香也悄咪咪侧着身子支起了耳朵听小侄女讲故事。
时酒被哥哥姐姐还有大伯娘围着,讲得更加传神了,明明是一副稚嫩的小奶音,可她说起秦香莲的词时愣是讲出一口哀怨调调,偏她还是个胖娃娃,叫人入戏心生悲戚与愤怒的同时又感到好笑,林春香面上不显依旧一副酸不拉几的模样,心里却是对时酒欢喜了不少。
就在时酒讲到包拯将陈世美送上龙头铡时,老时家的大门被两年轻姑娘推开了,然而林春香并一群孩子并不关心家里来了啥外人,忿忿不平的用各种土话诅咒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其以林春香神情最为激愤,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堂姐们次之。
院子内,不同于堂屋暖融融又热烈欢欣的氛围,气氛在这个年轻说出缘由后跌落冰谷。宋美兰冷着一张脸回了屋子,直直朝床边走去。
床上,难得放松身心的时卫国正睡得死沉死沉,鼾声不断,宋美兰仿佛瞅见罪魁祸首般用冰冰的拧住时卫国温温的耳朵向右传了一大圈。
时卫国嗷嗷嗷叫了几声,昏沉的头脑在瞥见他媳妇冷冷的面容后蓦地就清醒了。
“兰子,好好的拧我耳朵干啥?”时卫国也不敢搁他媳妇跟前摆啥排长架子,温言温语的打算问个明白,总不能叫媳妇白掐了去。
干啥?宋美兰皮笑肉不笑的瞪着半坐着的丈夫,冷着声道:“今天没拿大耳)刮子抽你算我对你客气了,赶紧穿衣服起吧,外面可还有个大姑娘等着你时卫国呢!”
时卫国这下是彻底懵了,“不是,兰子,你可别冤枉我,我成天不是呆部队就是搁外面打仗,哪有和人乱搞的时间?”
呵!宋美兰这会儿怒火噌噌噌往上冒,当即就冲时卫国吼了一嗓子,“别搁这废话了,磨磨唧唧的,我是不是冤枉你你自个儿说没用,你有本事起来对着外面那个说!”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响亮的关门声无疑向时卫国昭示着一个极清楚明白的事实——河东狮发怒了!
赶紧的套上棉袄棉裤,时卫国麻溜的穿上鞋子推开了房门。
迎接他的首当其冲是他妈宋红芳快要吃人的凶悍目光。
“时大哥,你总算出来了!”
时卫国一听这声‘时大哥’就暗道不妙,再朝前面说话的姑娘仔细一看,果然是军区医院的那个小护士,她旁边还跟着一个同伴,应该也是军区医院里的。
他赶紧站到他妈和他老婆附近,用一种绝对谈不上热情的调调回说,“原来是张同志啊,请问你到我家是有什么事吗?正好我媳妇我妈都在这儿,你有啥事你就赶紧说吧!”时卫国生怕这姓张的女人随随便便给自己扣上一盆锅,就想着这大庭广众的赶紧让这女人讲完了事就赶紧走,也省得老娘媳妇误会。
说来这也是一段极其狗血的缘分。
当然,狗血是相对于时卫国而言;缘分则是这张护士一心认定的。
张护士全名张兰芳,江市军区一个团长的侄女,家里也算是小富之家有点关系,就被送到了军区医院做个小护士,人长得也清清秀秀的还算可以,偏在一次术一颗芳心托付给了时卫国这个有家室的男人。
理由么,略奇葩。
时卫国这货术半昏迷时叫了几声‘兰子’,他想的喊的自然是家里这位糟糠之妻,没想到正好被一旁协助大夫取子弹的张兰芳给听见了,从此一颗芳心就暗暗托付在了时卫国身上,当时还小鹿乱跳的把镊子和术刀给搞错了,被大夫骂的狗血喷头。后来时卫国住院休养,这张护士没少给他暗送秋波,时卫国无奈之下只好提前几天出了院。
没想到,张兰芳不死心啊!
她坚定的认为他们俩已经有了一腿!
所以说,重名重字害死人啊!
时卫国自然是不肯背这个天降大锅的,张兰芳这姑娘就歇斯底里的把感动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兰子’这事再次当着大家的面讲了一遍,她旁边的同伴再次被这感人(智障)的爱情故事给打动。
老时家这边全场死寂。
然后全都跟看傻子似的瞅着张兰芳。
宋红芳瞅了一眼转怒为喜的二儿媳妇,又很是欣慰的瞅了瞅面对美色坚定方针不动摇的时卫国,最后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瞅向张兰芳。
“咳,张同志啊,这还真是个误会。我这儿媳妇叫宋美兰,老二叫的这声‘兰子’说的是他媳妇,还真就不是你!”
“那、那他应该叫我‘芳子’?”张兰芳泪眼朦胧的质问。
宋红芳怜悯道,“傻姑娘,那是叫我呢,我叫宋红芳!”
张兰芳彻底崩溃!
她的同伴也彻底傻了眼。
俩姑娘抱在一起哭得特凄凉。
张兰芳是哀悼她还没开花就早早凋落的爱情,她同伴则是痛哭这世界上咋那么多‘兰’啊‘芳’啊啥的,亏她还以为自己能够见证一场惊天动地的纯真爱情!
这番动静总算是把堂屋里的人给惊动了,一伙人喷够了陈世美撒丫子朝外面跑。